一提到厂长的事情，石红旗火气腾一下上来了：“二轻局那帮王八蛋，让我们先复工再安排厂长，没有厂长我们怎么复工啊？”
先复工只不过是二轻局的借口，主要原因还是没有合适的厂长人选。
够资格当厂长的人不愿意来，想当厂长的人又不够资格。
二轻局担心破格提拔的厂长搞不好，他们又要背负骂名擦屁股。
反正服装厂停产一年了，也不在乎多停点时间。
慢慢等着吧，等有合适的人选再说！
听到这个情况后，唐平更加不愿意去了：“主任，您还是先搞定新厂长吧，到时候我一定听您命令去服装厂！”
唐怀山同样反对起来：“是啊，没厂长不行，我家二子去了也做不了事！”
唐家人一致反对，石红旗只能摇头叹气回家了。
这一次是他心急了，应该先搞定厂长再来。
可是二轻局那边，唉……
一直在石红旗家等消息的孙大牛，迫不及待地问道：“主任，他答应了吗？”
出了一身汗的石红旗，一屁股坐到躺椅上吹起了电风扇：“唉，没有厂长也没有一个能负责的，你让人家来了怎么干？”
要是大企业没了厂长还有书记，再不行还有副厂长，总能找到一个负责的。
但是服装厂最高峰时才五十多人，除了厂长最高职务就是班长。
厂长一跑路，班长跟着跑，剩下都是残兵败卒，找不到第二个能负责的人！
孙大牛那个着急啊：“主任，没有厂长就让唐平干厂长啊！”
“你懂什么！”
石红旗摇起了头：“厂长是干部编制，唐平连工人编制都不是，怎么可能破格提拔当厂长？”
这年代的干部人事任命，有着严格的晋级制度。
唐平得先干几年工人提拔成班长，再干几年升职到车间主任，有了干部身份后才有资格当厂长。
这就是一个普通工人的正常升迁路径！
孙大牛又想到一个办法：“那就让他代理厂长呗？总得有个人负责吧？”
代理厂长？
石红旗觉得这个办法还算靠谱：“我下午问问二轻局，关键是唐平愿意干这个代理厂长吗？”
孙大牛拍着胸脯保证道：“二轻局您去问，唐平这边包在我身上！”
他可是唐平的铁哥们，相信唐平一定会给他这个面子。
可惜孙大牛太乐观了！
唐平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代理有啥意思？干不好被免职，干好了被取代，不干！”
孙大牛赶紧做起了保证：“主任说了，只要你干好了，以后厂长位置就是你的！”
石红旗是说过这个话，也确实有这个想法。
但是他说的算吗？
唐平给孙大牛上了一课：“厂长人选是二轻局定，你去看看多少集体厂子不行了，真搞好了你以为还能轮到我干厂长？”
“兄弟，只要你把厂子搞起来，我们只认你当厂长，谁来都不行！”
这年代的工人，还有当家做主的意识。
也确实有不务正业的厂长，被工人集体赶下了台。
孙大牛以为他也能发挥工人力量，将未来新厂长赶下台。
他不知道的是，国家下一步就会实施厂长负责制改革。
以后就是厂长一手遮天，工人任凭厂长拿捏，不服气就下岗的时代！
唐平躺在凉席上做起了好人：“我不会连累哥们的，除非让我正式负责，否则我不可能去服装厂！”
孙大牛那个感动啊：“好兄弟！我不怕……”
“别说了！”
唐平打断了他的话，斩钉截铁地说道：“我是不会去的，你还是让主任另寻高明吧！”
看到孙大牛还纠缠个不停，唐丽丽招手将他喊到了一旁。
“大笨牛，你怎么还看不明白？”
“那就是一个坑，我哥又不傻，干嘛要跳进去？”
“再说你们那破厂子要啥没啥，我哥去了图啥啊？”
唐丽丽的一席话，终于让孙大牛明白过来。
原来唐平根本没打算来服装厂！
他磨了半天嘴皮子，纯属自作多情。
没错！
唐平来了图啥啊？
图他一个月赚了一千块，可以忍受一年不发工资？
他自己掉坑里了，就别连累好兄弟了。
唉……
认清了现实的孙大牛，垂头丧气地走了。
唐丽丽那个开心啊，跑回来冲着唐平一伸手：“哥，嘴巴都说干了，给钱买汽水！”
唐平懒洋洋地摸出五毛钱递了过去：“大热天喝啥汽水，躺着不舒服嘛！”
唐丽丽开心地接过钱，拉着李小芳走了：“嫂子，别管他，我们去喝汽水！”
望着李小芳同样蹦蹦跳跳的背影，唐平露出了满意笑容。
刚到唐平家里时，她就是一个不敢出门的村姑。
现在的她已经慢慢适应城市生活！
和唐丽丽一起喝汽水，一起看《大众电影》，一起逛市场……
一起穿上新的确良衬衫，谁还能看出她是一个村姑？
这就叫进步！
李小芳和唐丽丽来到小广场汽水摊，精挑细选了两瓶最冰的橘子汽水。
现场喝一毛五一瓶，带走必须再交两毛钱瓶子押金。
这是全市统一价！
四十多度高温酷暑下，一口冰汽水下肚。
太爽了！
就在她们开心地喝着汽水时，十米外的大树后面传来男人哭声。
唐丽丽好奇地跑了过去，发现哭的人是服装厂洪文涛。
孙大牛正站在旁边一个劲劝他：“大涛，别哭了，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还能有什么办法？我下放十年好不容易回来，结果混成这样，呜呜呜……”
看到是洪文涛后，唐丽丽叹了一口气。
这家伙都快三十了，至今还是个光棍。
自幼丧父，母亲卧病在场，日子过的极为艰难。
偏偏屋漏又逢连夜雨，服装厂连续一年没开资。
洪文涛不崩溃才怪！
唐丽丽赶紧安慰起了他：“大男人哭什么哭？不行就去摆摊呗，不比上班赚的少！”
不提摆摊还好，一提洪文涛哭的更惨了：“我摆了三次摊，全被打击办没收了，欠了一屁股债，哇……”
“这……”
唐丽丽那叫一个无语，不知道该陪着哭好，还是偷偷笑好。
这家伙一看就不是摆摊的料！
别的摊贩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看到打击办的车或者人，马上卷铺盖跑路。
他还在那傻乎乎地卖东西，能不被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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