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上回来的时候,天下起了小雨。
细密的雨丝在天空扯出一副灰蒙蒙的网,将林安宁笼罩在其中。
她坐在牛车上,心情有些沉重。
听完李阿婆的话后,她才明白。
原来,霍深是为了她,才跟牛家三兄弟动手。
不让她去牛贵山家看病,也是担心她的安全。
可她不知道,反而咬了他一口,这多少就有些不识好歹
牛车到了村口,雨势越来越大。
她顶着个塑料袋,一鼓作气往知青点冲。
刚到屋檐下,就听霍甜甜慌乱的声音。
“小安宁,快,把被褥收到李芬那屋去。”
“这屋子漏水呢!”
两人手忙脚乱把东西收好,找出锅碗瓢盆放在地上接水。
忙完后,林安宁连头发也没来得及擦。
打着一把破破烂烂的雨伞,去了后头霍深的屋。
可是不巧,人还没回来,她只能原路返回。
夏天的雨一下起来,就黑天暗地的。
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没地儿去也没事儿做。
林安宁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坐在霍甜甜和李芬身边看她们两织毛线。
眼见着天都黑透了,三人才睡下。
不知道是不是淋了雨的缘故,林安宁有些头重脚轻。
迷迷糊糊睡到天光大亮,依稀好像听见外头有敲敲打打的声音。
直到被外头的人叫醒,说是昨儿个下雨,村里人跌了一跤,叫她赶紧过去看看。
林安宁坐起身,咳嗽几声,顾不得自己,洗漱后急忙出了门。
还好,没啥大问题,就是皮肉伤,用点舒经活络的药油,养两天就好了。
从那人家里出来,半道遇到了李友宝。
林安宁想起屋子漏水的事儿,跟他反应了一嘴。
李友宝一怔,乐呵呵的笑了。
“这事一大早霍同志已经解决了,你不知道?”
“天不亮就去大队部借了工具,把屋顶修好了。”
“叫我这村长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还有那天让我等你的也是他。”
“啧,他这个做哥哥的,真是没话说。”
看着李友宝走远,林安宁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了。
想着霍深来红旗沟这么些日子,除了那顿饺子,好像也没正经吃过什么。
她从黑市买回一只鸡,拎回知青点准备炖个鸡汤。
本来准备去妈那边的,可她家没人。
好不容易杀鸡拔毛,开膛破肚,把鸡下锅。
周建设就跟闻到味儿似的回来了,凑到锅边看了一眼,满心欢喜的笑了。
“哟,林安宁同志,你这当了村医就是不一样啊!”
“都有钱给咱们买鸡,改善伙食了?”
“我给你烧火,到时候第一碗鸡汤先给我。”
林安宁没好气瞪他一眼,拿起火钳把人赶开。
“别来沾边,没你的份儿。”
周建设砸吧了一下嘴,吞了吞口水。
前段日子苏水仙她妈来要钱,他为了面子,找知青点的人借了钱还给了她家。
现在欠着一屁股债不说,兜比脸还干净。
自打霍甜甜这冤大头没补贴伙食了,他们都好久没见肉了。
本以为今儿个能捞一碗鸡汤打打牙祭,没想到林安宁居然油盐不进。
“一碗鸡汤就是多添一碗水的事儿,都是同志,别这么小气。”
林安宁没搭理他,直接甩给他一个冰冷的背影。
周建设牙一咬,心一横,抢过锅铲就要捞鸡汤。
林安宁一个反手,手中银光一闪,他登时觉得手腕发麻,锅铲也掉了。
“你,你干啥?”
“信不信我叫一声,说你勾搭我?”
不等林安宁说啥,就听廖勇嗤笑一声。
“周建设,你可真不要脸。”
“我可都看见了,你要敢乱说,我就当众让你出丑。”
周建设恼了,狠狠咬牙。
“廖勇,你以前就是我一条狗,凭啥跟我作对?”
廖勇也不客气,拍了拍胸膛。
“因为林安宁是个好同志……”
周建设身板不大,一个廖勇能当他两个,他不敢再说啥,灰溜溜走了。
鸡汤炖好后,林安宁盛了一碗给廖勇。
“廖同志,谢谢您!”
廖勇脸一红,赶紧摆手。
“不是,林同志,我不是想喝你的鸡汤才帮你的。”
“多亏你不计较,还帮我看好了多年的老毛病。”
“我,我没别的能报答的。”
“回头,一定给你写表扬信。这样,你就能尽快回城了。”
林安宁把鸡汤塞进廖勇手里,淡淡一笑,摇摇头。
“我不想回去了……”
她转头把鸡汤盛起来,一抬眼,就见张凤兰打知青点路过。
“鸡汤,给你盛一碗……”
张凤兰又恢复了以前的态度,对她视若无睹。
她有些不解,不知道为啥?
鸡汤留了一半给霍甜甜和李芬,剩下的一半,她一直用小泥炉温着。
一边听着后头的动静,一边做龟苓膏。
眼见着天都黑透了,总算听见后头有哗啦啦流水的声儿。
林安宁立马打起精神,刻意等了会儿,才拎着鸡汤去找霍深。
屋里亮着灯,是回来了没错。
她走上前,敲了敲门。
霍深一手打开门,一手拿着毛巾擦头发。
他光着上身,几颗不听话的水珠从肩膀胸口划过,叫林安宁看得口干舌燥。
“怎么了?”
林安宁赶紧别开眼,把手里的鸡汤递过去。
“我看你最近忙,给你熬了点鸡汤,趁热喝。”
霍深挑眉,轻笑一声。
“这么好?坐会儿?”
林安宁点点头,进了屋。
不知道为啥,总觉得霍深这屋里格外热。
她的目光落在霍深手腕上,牙印已经消失了,可那还是红得厉害。
连日来的愧疚一上来,几乎将她淹没。
“上回的事,我已经听说了。”
“知道你是为了我,才跟牛家三兄弟打架的。”
“你不想我去他家看病,是为我好,我还咬了你一口,对不起。”
“霍深,你消气了吗?还疼吗?”
她微微仰头,目光晶亮的看着霍深。
像是某种幼兽,单纯可爱到让人想揉进怀里。
霍深心里头痒痒的,拎着鸡汤放在桌上,懒散的擦着头发。
毛巾盖着眼,就能抵挡住诱惑了。
“早就不疼了,你就为了这事?又给送鸡汤,又上门道歉?”
林安宁咬咬唇,点点头。
“我这几天都没见着你……”
霍深明白她的意思,挑眉轻笑。
“你以为我生气了,故意不见你?”
他拉下毛巾,认真的看着林安宁。
“你林安宁三个字儿,在我这儿永远有特权!”
“发生什么事都不生气,懂?”
怎么办?好像,更热了。
林安宁点点头,呼出一口气。
“你,你先喝鸡汤,还有,谢谢你帮我,这,这么多……”
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热,她居然磕巴了。
霍深扣了扣指尖,勾唇笑了。
“感谢的话,得来点实际的,譬如……”
话没说完,就被林安宁打断,她重重点头,下定决心。
“好,不过,你得先穿件衣服!”
霍深随手拿起一件白衬衣穿上,扣子只懒散的扣了两三颗。
“然后?还要干什么?”
“抬手,张开。”
霍深嘴角带着几分玩味,乖乖照做。
下一刻,林安宁深吸一口气,猛的扎进他怀里,抬手抱住他。
“你要的,抱。”
“就,哥哥妹妹那种……”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快的像是要蹦出来。
可下一刻,林安宁已经松开了他。
“好,好了……”
她满脸通红,转身要走。
霍深下一步扣住她的手腕,脸上的玩味消失。
眸子里,翻涌着墨色。
“我还没好。”
看着林安宁仓皇的眼神,理智有些回笼。
霍深一根一根松开指头,舌尖抵了抵后牙。
“我数到三。”
林安宁一怔,又来了又来了,狗男人怎么就这么阴晴不定?
来不及多想,撒腿就跑。
“三……”
林安宁:“你家这么数数的?”
霍深:“看见那张床了没有?劳资数到三,你去上头哭……”
“开玩笑的媳妇,你听我在搓衣板上哭得好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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