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班,孟谨行办公室的电话和他身上的手机,此起彼伏电话不断。
先是周国富、姜炳才分别来电话,称国土局的勘测队到大小凤山区域进行矿床检测,要求他们一周内暂停各种经营和建设活动,他们希望示范区出面协调,勘测与经营不要起冲突。
再是陈运来电话称要晚点过来,他也要先去观山应对检查的事。
接着就是蔡匡正,来电说包天龙的人于凌晨在蒋松林家中将他带走进行调查。
他刚放下电话,打算与国土局协调检查的事,三名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中年人不到一米七,身形精瘦,吊睛鹰钩鼻,唇黑齿黄,走到孟谨行面前,似笑非笑地从口袋里掏出工作证,冲孟谨行晃了一下,“你就是孟谨行同志吧,我们是市纪委的工作人员,我叫龚韬,这两位是我的同事。”
龚韬身后两个中年人面无表情地同样晃了一下工作证,闭口不言。
“我们正调查一个案子,需要你配合了解一些情况,你有没有时间跟我们走一趟啊?”龚韬用词客气,但语音森冷。
葛云状昨晚说把录音交由冯海洋处理,包天龙也说市纪委已经下达了任务,但都只字未提要孟谨行也配合调查,孟谨行心里疑惑,嘴上还是说:“当然可以。”
他说着拿起外套和手机,龚韬却指着他的手机道:“不好意思,孟主任,按规定,你的手机和相关证件、身上的钱物,都得由我们暂时保管。”
孟谨行一怔,“不就是配合调查吗,还要收东西?”
“这是纪律!”一名中年人冷冷地说着走到他面前,很不客气地夺去他手上的手机,同时目光冰冷地看着他说:“证件、钥匙,身上的东西都拿出来。”
孟谨行很是恼火地问:“衣服要不要全剥给你?”
龚韬呵呵干笑道:“孟主任不要意气用事,一会儿谈话结束都会还给你,我们也是公事公办而已。”
办公室门口这时已经有人探进头来,楚远闻讯赶到,直接推开门口的人冲进来,拉住那个中年人的肩膀道:“你们干吗?”
龚韬看楚远一眼问:“你是楚远同志吧?”
“是,怎么啦?”楚远警惕地望着龚韬,同时转过身体挡在孟谨行跟前,把那名中年纪检人员隔开。
龚韬道:“你也跟我们一起去配合调查。”
“调查什么?”楚远高声问。
对楚远,龚韬的态度更显冷硬,“调查什么,我现在不需要对你交代,你倒是可以在路上仔细想想,有哪些事情是可以跟我们配合的!”
另一名中年人这时开始要楚远交出身上的手机等物。
门口人越聚越多,徐旸、刘爱宝、曹萍等人进来的时候,同时又有纪委工作人员走了进来。
龚韬索性转过身面对众人道:“同志们,我是市纪委龚韬。大家不必担心,我们只是按工作程序,请孟谨行同志和楚远同志一起配合我们调查一些问题,配合结束,他们马上会回来正常上班。现在,请各位回自己的岗位工作,不要影响我们正常的工作程序!”
他这番话说完,一些底层办事人员大都一溜烟跑了,但各科的中层干部、示范区的班子成员基本都没有走。
徐旸上来给龚韬等人递烟,试图询问去向和去多久,但没人肯接他的烟,也没人回答他的问题。
孟谨行知道眼下僵持没用,也不清楚龚韬的真实用意,只能把证件等物交出来,然后让徐旸带人回去工作,他与楚远则跟着龚韬等人一路下楼,上了车才发现史云海也在。
史云海一脸歉疚,孟谨行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容。
车并没有开多久,就拐进了佘山别墅,直驶至西南角一片绿树掩映中的青灰色三层建筑前停下。
孟谨行多次来佘山别墅,从来没注意到这片树林中居然还藏着这么一幢建筑。
下车进楼时,他突然想起阮玉在八号楼前指着那些参天树木对他说的话,不禁泛起一丝寒意,这佘山别墅不会原本就是市纪委的一处秘密谈话点吧?
冯海洋花了这么多心思在佘山别墅,却依旧那么多年没把郑三炮的污点找出来,到底是郑三炮隐藏得太深,还是冯海洋根本就没用心查?
想到这,他几乎第一时间就认为自己异想天开。
虽然他对冯海洋素无好感,但他实在没办法相信冯海洋城府深得如此可怕。
那两名中年人把孟谨行与楚远分别带进了两间房。
孟谨行进门环视,房间内的格局与其他楼的客房没有两样,唯一的区别是,这儿没有任何玻璃制品,卫生间有浴缸没有莲蓬头,只装了一个老式水笼头,整个接口紧嵌在墙内,估计水放出来时是顺墙流下的。
客房有两张床,也不能说是床,实际就是两张没有床架的床垫直接放置在地上,类似台灯、书桌、凳子之类的东西一样都没有。
厚厚的地毯与墙上的欧式壁纸,总算让人想起佘山别墅的豪华,但当目光触及没有窗帘的窗户上厚厚的木栅窗,以及木栅窗外隐约可见的铁栅栏时,立刻就会觉得这个环境是多么的突兀。
“坐吧。”龚韬指了指床垫,他自己则靠在墙上点了根烟。
孟谨行看着那床垫,再看站着的龚韬和拖了两张椅子进来的中年人,心里除了有股渐渐窜起的怒火外,思绪也高速运转。
这样的环境与待遇,绝不是配合调查那么简单。
龚韬突然出现把他带来这里,他肯定这个调查和二号地有关。
问题在于,那份录音中并没有提到哪怕关于他一个字,龚韬用这样的方式对他,他唯一能做的推测就是,录音中有提到邬雅沁,既然葛云状能想到创天抢地与孟谨行有关,纪委的人多半也会作此联想。
他从心底发出冷笑,就眼下的境遇来看,龚韬只怕联想得比葛云状更多、更远。
这也从侧面说明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是,葛云状给冯海洋下达指示的时候,并没有指明调查方向。
第二种可能就是在葛云状指明了方向的情况下,又包含了两种状况,一是有人还想深挖,二是有人想借这个机会排除异己。
无论哪种可能,孟谨行认为这次谈话,绝不会像龚韬说的那样很快结束。
他走到床垫边上脱了鞋,盘腿坐下。
既然谈话不会短暂结束,他不想站着浪费力气,有这精神不如专心对待接下去各种可能出现的问话。
龚韬看到他的举动,牵了下嘴角,随即扔了支烟过来。
孟谨行一把接住,朝那名中年人望了一眼道:“帮忙点个火吧。”
中年人有点不情愿,龚韬朝他点点头,他才走过去弯腰打着了打火机,将火苗举到孟谨行含着的烟前。
孟谨行含笑看着他,嘴里却并没有吮吸,那火苗抖动着怎么也点不着香烟。
中年人弯腰举得手酸,恼怒地直起身,冲孟谨行嚷道:“你最好态度端正点!龚书记给你吸烟是为了让你平静心情,更好地交代自己的问题,不是让你耍这种低级手段!”
孟谨行呵呵笑问:“我耳朵没毛病吧?你们在我办公室说的是配合调查,怎么到这儿就成交代问题了?我犯什么错了?”
龚韬朝中年人摆摆手,接过那只打火机,走到孟谨行面前,亲自弯腰替他打着火。
孟谨行轻轻一笑,双颊微收轻轻吸了一口,烟头上很快闪出火星。
龚韬甩灭打火机还给中年人,“老周,你做记录。”
叫老周的中年人帮龚韬把椅子放到孟谨行正对面,然后站到一旁,等龚韬坐下了,他才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摊开本子做记录。
“孟谨行同志,我们为什么找你,其实你应该很清楚。我也不兜圈子了,你自己说说吧!”龚韬吐了口烟说。
孟谨行道:“我还真不清楚你们为什么事找我。”
“我还是叫你小孟吧!”龚韬的脸上露出惋惜的表情,口气相当的语重心长,“你是棵好苗子,不要因为不必要的坚持毁了自己的前途!我亲自和你谈,就是想给你一个反省的机会。我们纪委的工作,主要还是挽救党内同志,你要充分认清这一点,把你自己身上的问题,如实向组织作出汇报。”
孟谨行看了眼手中的烟,突然对老周说:“老周同志,给个烟缸吧,不然会烧着地毯。”
“你还真龟毛啊!”老周不满地瞟他一眼,进了卫生间,不一会儿拿了一个筒成喇叭状的草纸斗出来,“给,喷湿了的,着不了!”
孟谨行呵呵一笑,接了过来,把烟灰弹进去,这才冲龚韬道:“要说我最大的错误,就是青坪钨矿闹乌龙这件事,没有做到足够的深入了解,就……”
老周这会儿眼神一凛,厉声说:“老实点,别在那里打哈哈兜圈子,我们说的不是这个!”
龚韬没出声,但看他的眼神是充满探究的。
“不是这个,是哪个?”孟谨行耸下肩,“不如提醒一下吧?”
龚韬抿了下嘴,“也好,我就给你缩小一下范围,就从你怎么认识邬雅沁开始说起。”
果然要说这个!
孟谨行做出思索状,“这个其实没多少好说的,就是偶然碰上,发现是学姐、又是邬老的女儿……”
他说了一堆,似乎没有龚韬他们想听的东西,直到把他们说烦了,那个老周又是非常粗暴地喝住他:“你不是当领导的吗?挑重点讲都不会?说说,二号地又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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