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天岳被毛氏矿厂的工人围在会议室脱不了身,从下午到凌晨已经十多个小时,既喝不到水也吃不到饭,无论怎么解释,工人们万千归一条:今后如果发病谁负责。
到后來,他干脆一言不发坐那里,任凭工人们说什么,他都沉默以对。
在他心里,恨不得立刻把孟谨行拉來爆揍一顿。
吃饱了沒事撑的,去跟市环保局搞环保检查,连他都搞不明白什么是镉污染,那些沒文化的工人懂个屁。
方天岳垂着头,既然孟谨行这么喜欢挑事,那就让他自己去挑这粪担。
“大家让让,让让,县委肖书记來了!”
门口传來声音,闹哄哄的工人们终于安静了一点,将一直堵着的门让开了容一个人通过的道,肖云山、章广生一行鱼贯走了进來。
章广生是在半道与肖云山的车汇合的,估计也是被肖云山半夜叫起赶來的。
方天岳看到救兵,苦着脸迎上來,“肖书记,请您批评我,这事我处理不了!”
肖云山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章广生也眸光一沉扫他一眼后,把站在角落的凤山派出所新任副所长张顺涛喊了过來。
“就你一个人,所里其他人呢!”
张顺涛瞄了方天岳一眼,吞吞吐吐沒敢吱声。
他的表情被众人看在眼里,肖云山不想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面朝工人们道:“各位工人兄弟,肖云山代表长丰县委县政府向大家道歉!”
他说着朝众人鞠了一躬,陈峰举着照相机,闪光灯一阵咔嚓嚓闪动。
矿厂的工人都是普通群众,虽然急切想知道自己未來的健康有无保障,但乍见县里最大的领导向他们鞠躬,一个个都有点不敢相信。
立刻就有人说:“肖书记,你也不用给我们行这么大礼,我们受不起,而且这礼解决不了问題!”
肖云山抬起两个胳膊,手掌往下按了按说:“大家不要急,我來,就是希望给大家一些帮助,商讨解决问題的办法!”
“帮助。”一名中年妇女从人群中挤到前面,“我们不是讨饭的,要的不是帮助,是政府白纸黑字向我们作保证的红头文件!”
孟谨行听到这话皱了下眉。
顾梦柯立刻接了中年妇女的话道:“这位大姐,不用着急,办法商讨出來,县里自然会出文件!”
“真的。”中年妇女看着顾梦柯问。
“呵呵,我这个县委书记应该不会撒谎吧。”肖云山接过话茬反问一句后,立刻又对众人说,大家先都坐下來,商讨是需要一个平等和心平气和的环境的,这样,我们才能把问題理清楚!”
荀志刚和孟谨行立刻劝众人落座,由于人数太多,最后,工人们都坐着,各级干部包括肖云山在内,全部站着,陈峰又是相机一顿猛拍。
待大家坐定,顾梦柯让大家一个个提出诉求,结果却是乱哄哄一片。
肖云山见这样子就是再谈几个十小时也未必有结果,就问方天岳:“你们谈了十几个小时,会议记录呢!”
方天岳表情有些僵。
仇恨和怨气往往会让聪明人变成傻瓜,方天岳就是这样的情况。
他与孟谨行似乎是天生相克,从见面第一天起,就一直不对付,由于孟谨行,他的心里已经累积了无数的怨气。
正是这些怨气,使得他在对待与孟谨行有关的工作时,完全不能像初到凤山镇时那般冷静沉着,反而表现出很多的低级错误,比如这次,竟然连会议纪录都沒有弄。
不快在肖云山脸上一闪而过,指指荀志刚道:“志刚你來做记录。”接着冲众人道,“各位,大家的心情我和在场的各级干部都理解,但这样你一言我一语我们用几年都谈不出结果,所以,给各位一刻钟的时间商量一下,选出五名代表,你们把意见汇总给他们,由他们和我们谈,其余人都先回去休息,如果不愿意回去也可以,让凤山镇的同志给大家安排一个休息的地方,毕竟大家都两天沒合眼了,不能问題沒解决,人先倒下是不是!”
肖云山的话入情入理,尤其说到两天沒合眼,许多人立刻就下意识地打起了哈欠,大部分人觉得有道理,自然就接受了肖云山的意见。
一刻钟稍微超过一点,工人们推出了代表,但其余的人都不愿意离去,情愿在这里边休息边等商讨结果。
凤山镇党委办的工作人员表示沒更大的地方容纳这么多人休息,肖云山当即决定让工人们在会议室休息,其他人到方天岳的办公室开会。
方天岳领着众人进入自己的办公室,一进门,孟谨行等人就是一愣,豪华。
孟谨行每次來凤山镇,方天岳都是在会议室接待他,今天也是第一次走进方天岳的办公室,八十多平方的办公室,吊顶、木地板,壁橱、老板桌椅外加会议桌,气派程度超过肖云山的办公室。
如同当初孟谨行觉得进入梁敬宗的办公室不像到贫困乡,今天,这样的感觉又一次进入他的脑海。
肖云山不动声色挥手让众人到会议桌前坐定,荀志刚做记录,镇政府办工作人员给所有人泡了茶,协商会这才于凌晨四点正式召开。
工人们提出三条要求。
政府出具书面保证,保证他们在今后二十年内一旦生病,由政府全额承担医疗费用。
为他们安排新的安全有保证的工作。
赔偿他们失业期间的经济损失和精神损失。
三条要求,令县、镇两级干部面面相觑。
就像孟谨行对施莉莉说的,政府不可能为企业行为埋单,要政府出文保证承担今后二十年内可能出现的医疗费用,根本是不切实际的要求,经济与损失赔偿也是相同的道理。
至于工作安排,各级干部都觉得,本着切实为人民服务的精神,政府也的确应该为这些工人提供帮助,使他们能尽快在新岗位就业。
五名工人代表一听就急了。
对他们來说,现在心里最沒底的,就是将來万一发现潜伏的疾病,沒人认账,要自己承担所有医疗费用,还可能有治不好的风险,这是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肖云山犯难了。
作为县委一把手,他坐在这里如果不能解决问題,颜面何存。
他的本意是想借这次的事件,为自己的形象彻底打个翻身仗,要是解决得不妥帖,那这个烫山芋,当初就还不如不接。
他把目光瞟向孟谨行。
孟谨行接触到肖云山的目光,立刻意会,心里一阵苦笑。
在处理问題的态度上,其实肖云山和方天岳的本质是一致的,都怀着谁把这事捅开來,就由谁來补洞的态度。
肖云山见他沒有立刻开口,以为他沒领会自己目光中的含意,干脆直接点了他的名:“谨行,你是桑榆旅游示范区的负责人,青坪毛氏矿厂虽然是凤山镇引进的项目,但也是在你的辖区内,你们示范区的态度是什么!”
方天岳见肖云山直接点名要孟谨行拿出态度來,十多个小时被工人们围攻的怨气,立刻有了云开雾散的感觉,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孟谨行对肖云山终于感到了失望。
但他还是挪了挪身子,开始发言。
“各位领导,各位工人兄弟,既然肖书记点了我的名,那我就说说我的建议!”
他环视众人一圈,沉着道:“在矿厂的事发生以后,我想了很多,也和许多部门、机构,甚至是毛福生的家属都联系过,希望找到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为大家未來的健康问題找一个好的解决途径!”
“我现在虽然不能百分百向大家保证一定可以把这件事做好,但我可以向大家透露,桑榆示范区的各级干部,在县委县政府的指示下,正在积极寻求这样的措施,目前,我们正与申城的一家药业机构洽商,如果洽商成功的话,该机构会设立一个慈善援助基金,专门用于镉污染疾病患者的治疗!”
他指指五名代表说:“而你们,将会成为第一批入册名单中的人员,在今后的一个长周期内,定期获得体检之余,如果,发生因镉污染而引发的疾病,将由该基金负责相关治疗费用!”
孟谨行的每一个字都说得铿锵有力,在座的人却心情各异。
工人代表自然是欣喜不已,看孟谨行的目光充满感激,因为他不但让他们清楚认识到工作环境对他们的伤害,封了工厂,还替他们的未來作了提前设想,这样的干部,让他们打心眼里感动。
肖云山等人则是惊讶,沒想到孟谨行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做了这么多的工作。
尤其章广生、顾梦柯等人,甚至怀疑肖云山特意点名让孟谨行表态,是他们事先就在县招商量好了方案。
肖云山很庆幸自己这一次把宝押在孟谨行身上压对了,由此,他更加后悔自己在麻岭隧道事故一事上所做的选择,如果当时他能像钟敏秀一样义无反顾,那么今天的孟谨行,就会成为他真正的亲信,为他所用。
如今,却总觉得距离远了。
方天岳是最失落的,他甚至感到沮丧,为什么一件这么复杂、充满矛盾的事,到了孟谨行面前,会变得如此轻描淡写。
他再度唉叹自己生不逢时,为什么要和孟谨行同期为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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