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谨行眼睛一眯,脸上挂着笑,连说二位言重了。
待赵涛进来泡了茶,出去替他们关了门,三人都坐定点上烟,孟谨行才道:“本该我跟招商股的同志去拜访三位老板,没想到你们却跑在我前头了。”
“哪里!”张翔说,“我们已经来晚了,孟主任上任都没及时来恭贺,还望多多见谅!”
“二位太客气了。”孟谨行指指茶杯,“请喝茶。”
张翔、徐飞对视一眼,二人同时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然后不约而同夸说好茶。
孟谨行心里暗乐,有求于人或想做阴事的时候,驴尿灌嘴里估计这二位也会说成仙水,何况这菜市场里十块钱一斤的茶叶?
他笑看着他们就是不说话,张、徐二人憋不过,张翔先开了口:“孟主任,其实我们今天来,是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为投资商服务是我们招商局的份内工作,说什么帮忙不帮忙的,二位只管开口!”孟谨行大方地回他。
张翔嘿嘿干笑一声,心里却恨不得直接把孟谨行给日了,“是这样,昨天我们收到招商股的通知,要求我们立刻资金落地,否则要撤消财政租赁土地的优惠政策……”他观察一下孟谨行的脸色,“我们想,这件事能不能通融一下?”
“哦,有这事?”孟谨行现出惊讶的表情,“我竟是一点都不知道!”
张翔、徐飞皆是一愣,心想你就装吧,你要装不知道就最好,看你帮不帮我们办!
徐飞呵呵笑道:“我说呢,孟主任名声在外,谁都知道你对投资商的优惠政策很重视,怎么会突然说撤消就撤消?”他嘴里叼着烟,从随身的老板包里摸出一个信封推到孟谨行跟前,“前两天去市里看望史市长和兰花书记,他们还提到,要我们有困难多找你沟通。”
孟谨行对他推过来的信封视而不见,反而说:“徐老板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没想到,你们和县政府的合作协议签了五年了,据我所知,优惠政策也享受了不下几千万,就是前两天好像云海还在为你们争取政策的事跟韦局拍桌子,怎么搞半天,你们的资金竟然没落户?”
张、徐二人脸色同时一僵,张翔深吸了一口烟道:“我们也不想这样,实在是政府的政策三天两头在变,每次我们资金要落户了,你们又出变化了,这一来二去就拖延了。”
“噢……是这样!”孟谨行点下头,“那么政府哪些政策变化了呢?”
“多了!”徐飞抢道,“这个一句两句说不清。孟主任,你就给我们一句话,是不是落户的事再拖拖?我们正好有位朋友也要来长丰投资,如果县里是因为资金紧张急着要我们资金落地,我们可以帮你们先引进别的项目!”
孟谨行笑了笑说:“我先代表县政府招商局谢谢二位的支持!不过……二位觉得我们花大力气招商是为什么?”
张、徐二人不吱声。
孟谨行也没指望他们回答,“其实,招商股的通知并不针对八方公司,凡是资金没落地的企业都收到了通知。长丰是个贫困县,招商的目的就是希望引进资金发展经济!为了把你们这些老板留住,明明整个县财政都勒紧裤腰了,还尽一切力量满足你们的要求,不折不扣把优惠政策给你们落实到位,二位是不是也该体谅一下政府的难处?”
张、徐都是混社会出身,虽然这几年收手玩起了动点脑子的活路,但要说玩政策、文字游戏,离了史云海的帮助,他俩觉得真没法和孟谨行玩下去,孟谨行这货简直就是油盐不进啊!
他俩使劲浑身口舌,想把资金落地的事拖下来,同时把孟谨行套进新的招商游戏中,孟谨行却始终脸带微笑,与他们打着太极,绕来绕去,绕到最后,中心意思就一个:资金必须落地、欢迎新投资。
二人出了孟谨行办公室,走一路,把孟谨行骂了一路。
孟谨行送走客人,坐沙发上看着茶几上的信封,想了一会儿,打电话把韦霞叫过来,指指茶几上的信封,“大姐,纪检一块也是你负责的吧?”
韦霞点头的同时,已经明白他意思了,拿起信封打开,抽出一叠现金,数一下,整八百。
她笑笑说:“不多啊,比上次拿来砸我们老邝的少多了。”
孟谨行也笑,“这是问路呢,如果收了,还办了事,以后交道就好打了。”
韦霞撇撇嘴,信封啪啪拍在手掌上,“我替你登记了!”
孟谨行摇下手说:“你再找个人来,最好是对你也有点意见的人,一起证明一下这个事。”
韦霞不解地看着他:“你不相信我?”
“别误会。我是想证明完了,咱一起带着这钱去医院慰问史云海。”
“什么?”韦霞一下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孟谨行,“你这是违反规定!政策明文规定,上交的行贿款不能挪作他用,你没学习文件吗?”
孟谨行一阵头晕,这女人果然像徐旸说的,古板!
看来,要想拿着这些钱去惊动一下史云海,是不可能了。
他无奈地装聋作哑,“有这个规定?呵呵,看来我真是疏于学习了!行,那就按规定来吧。”
韦霞看他马上收回想法,心里也松了口气,拿着信封就走,人都到走廊了,又探头进来问:“这个……慰问史云海还去不去?”
孟谨行心说,去个屁啊,你以为我真想去看他?
“你和老徐去吧,在办公室里摔跤,怎么也算是工伤,应该慰问一下。”他回道。
韦霞怪异地看他一眼,一言不发走了。
……
史云海小病大治,在医院已经躺了六七天,既然孟谨行说他工伤,他不多花掉一点公款,就太对不起孟大主任的工伤认定说了。
韦霞与老徐走进病房的时候,他正靠在病床上,借着护士给他量体温的机会,偷偷估计对方的三围,并YY着这妞儿脱了衣服上床会是啥样儿?
两位单位领导的出现,明显是打破了他的好事,让他心头很是不爽,态度立刻冷得像瓦楞上的冰棱。
老徐是个不愿多事的人,领导说要来看望,他就来看望,说的话当然也就是干巴巴的几句好好养病之类的,比嚼蜡好不了多少。
韦霞更是不想多逗留,等老徐说完,她就摸出一个信封递过去,“上午八方公司张、徐两个老板过来,听说你住院,硬是拿出八百元要主任替他们感谢你这些年对他们的帮助!”
老徐愣怔之色一闪而过,也补上一句:“总算你这些年没白帮他们讨了那么多政策!”
史云海看着韦霞放柜子上的信封,暗自恨得牙痒,心说老妈儿尽出馊主意,还探孟谨行虚实呢?简直是送上手段去让人家明了黑着自己!
韦霞、老徐这就算是完成了任务,让史云海好生养着,一转眼就走得人烟都不剩。
回到单位,韦霞让老徐一个人去向孟谨行汇报,她自己直接回办公室,关上门就给邝阳打电话,一听到邝阳声音,她就迫不及待地说:“这种事以后真不能再做,我的心到现在还砰砰跳个不停!”
“瞧你!”邝阳说,“史云海什么反应?”
韦霞摸着胸口道:“你还别说,看见我们时脸色是青的,等看到那钱,脸直接成黑的了。哎,你真觉得孟是想敲山震虎?”
“呵呵,这个年轻人有点意思!”邝阳道,“我要是没估计错,史云海的麻烦还在后头。”
“真的假的?”韦霞有点不敢相信,“陶斯亮算滑头了,也玩不过史云海的心思,你是不是受肖的影响,太看好孟了?”
“你不懂!陶斯亮自己屁股没摆正,所以会让史云海牵着鼻子走。小孟你别看他打了史云海,以他接下来所有的表现看,分明是想过才下手打的,为的恰恰是后面打开局面。”
“唉,我是弄不明白你们这些弯弯绕的想法。”韦霞挂了电话,坐那里出神。
……
申城市公安局专职党委副书记办公室。
马兰花这位外人眼中的马列主义老太太,已近退休年龄,革命一辈子,人生起伏,个中三味难与外人道。
这几年重返工作岗位,把养子史云海视为生命的全部,其他的事在她眼里早都成了云烟。
但她刚刚接到儿子从长丰县医院打来的电话,埋怨她出了馊主意,她心里对那个姓孟的招商主任越来越讨厌,实在是太不识抬举了!
现在哪个地方的招商没有假幌子?反正论招商成绩的时候,讲的是合同金额,你管它落地不落地?
老太太想到儿子被打得到现在还躺在医院,心就痛得要淌血,这个姓孟的还要对儿子的生意赶尽杀绝,这是完全不把她和老史放眼里啊,找高长明敲打他算是白找了!
说来说去,基层的事,还得靠基层干部解决。
她越想越生气,拎起电话打给姜德才,“德才啊,我是你马阿姨。”
“哟,马姨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了?”姜德才很是恭敬,充分表现了一名党员干部对老同志的尊重。
“有个事啊,你替阿姨关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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