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田乐罕见地在说话间,停顿了好几次,但是最终他还是将内心的忧虑说了出来,“要以江山社稷为重,不可轻易贪恋权位。”
“若无万分把握,还望殿下——”
田乐说到这,整理了下衣袍,随后拱手,朝着朱翊镠深深地鞠了1躬,“以江山社稷为重。”
田乐再次重复了1遍。
朱翊镠的眼神瞬间1变,1股阴狠之色从他的眼眸当中闪过。
他直直盯着田乐,虽说脸上还是平静如常,但是内心早已翻滚。
这登上大宝之位,是自己最后的破局之举,怎么发展到现在是个人都知道了。
朱翊镠不由得地暗自反思起来,是不是之前自己的行为还是太过于心急了,这漏出的马脚太多了??
这样子下去,那自己的心思,不就成了司马昭之心了??
“那李如松是个隐患。”
朱翊镠没有接田乐的话题,而是直接又开启了1个话题。
田乐听到这番问话,也是1愣。
他没有想到,不,对于潞王的反应,他其实也有了猜想,只是这个猜想并不好,对于王朝来说。
很显然,潞王殿下,是要铁了心地准备坐上至尊的位置。
“是的,殿下。”
田乐最终还是将万般的疑惑和不安都全部压在心中,“李如松此人,确有将才,颇有其父之风,算得上将门虎子。”
“不过,此人太过急性,又以家族小义为重,以个人功勋为先,单凭心性,只可让其管领1路之兵,绝不可担当1边重任。”
“这话倒也中肯。”
朱翊镠听到这话,也是点了点头,之前的话题,在两人的刻意忽视下,不再谈起,但是这石子落下,各自在2人心中泛起不同的涟漪。
“而且此人又是辽东总兵之子,殿下卸掉他中军之权也是对的。”
“话虽如此。”
朱翊镠将内心的犹豫说了出来,“这李如松还是有才的,若是放到辽东不去管,那么必然会跟他父亲合流到1块,到时候对本王削弱李家势力是有弊端的。”
“留在身边,让他领千余人马,看起来是最为稳妥的,1方面这1千余人从李家的私军出,能削弱其势力,另1方面也可向皇兄,向朝廷中枢诸公交差,但是…”
“但是,殿下担心他在关键时期拖了后腿?”
“长史果然是了解本王的。”
朱翊镠这番话也算是与田乐交心掏肺了,寻常人,朱翊镠怎么可能会说这些。
“那就让他当先登,日后再起战事的时候,让其1路探过去,有功赏,并且是厚赏!”
“暂且说下去。”
朱翊镠皱着眉头,让田乐继续说完,此刻的他感觉田乐有些想当然了,虽说这军令不可违,但是这先登1事,本就是最为危险的。
1次两次完全没问题,但是若是次次都让其来,那么是个笨人也能猜到自己的用意了,那这李如松还不是更要闹绊子。
“不过田长史啊,这没人是傻子,更不要说那李如松是将门世家。”
“殿下放心,下臣明白的。”
田乐看起来很有信心,这番自信的样子,不由得让朱翊镠想起那后世的田尔耕等人,之所以能当好大明朝的特务,这根源基因是不是都是因为这位?
“下臣是建议,日后让李如松钻入敌人的口袋中。”
“钻入口袋?无故送死?”
朱翊镠乍1听田乐这话,先是脸色1沉,而后瞬间回过味来,“你是说诱饵,然后我们再进行反包围?袋中袋?”
“是的,殿下!”
田乐对于自家殿下能猜中这点,并不感到意外,能想出以身入局之法的潞王,其胆气和谋略自然是不凡的。
“李如松作为将门虎子,这诱饵对于周边的敌虏来说,足够吸引人,而李家的私军,又足以在敌人的重围之下支撑1段时间。”
“1方面能咬住敌人,另1方面更是能给我们后续的大部队赶到提供时间。”
只是瞬间,朱翊镠便想起了后世极为著名的1场战役,碧蹄馆之役!
“只要不是无畏的牺牲,那1部分军士的死亡,便是值当的。”
这1句话从朱翊镠的口中说出,其实就已经表明了他的看法。
“明白,殿下!”
田乐1个拱手应下。
“对了,你且慢走。”
朱翊镠突然叫住了想要离开的田乐,因为他又刚刚想起1件事,“派个靠得住的书办给那陈幼学,另外告知他,他陈幼学募人之事稍有耽搁,即将其议罪。”
“本王都让他可以自行整合打行以及标行了,有这般力量在,若是还不能做出些成绩来,这就说不过去了。”
要知道,此刻朱翊镠所给予陈幼学的权力,不下于后朝李卫了。
那后朝的李卫也是漕帮的头头,有着自己的私人武装力量,帮着管好了漕运。
这陈幼学说什么也必须要帮着自己帮这海运给弄好了!
“明白,殿下!”
田乐再次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翌日
田乐在交接完这粮草之事后,便亲自动身,前往潞王在辽阳城外的庄田。
当然了,他不是1个人出行。
除了负责杂务的5个杂役,以及文书工作的5个书办外,还有禁子2十名,弓兵2十名,快手2十名。
这些禁子,弓兵,快手,1共6十人,名目虽多,但是其职责本质上都是1样的,类似于后世的团练,或是民兵武装。
田乐带这些人去,自然是为了准备时刻弹压可能会出现的暴动。
这庄田的面积很大,散布在整个辽南地界,可不单是辽阳1地,又分为数百个大小庄,并且这地权的划分也需要重新厘清,被侵占的也要让人吐出来。
所以他必须要先处理好辽阳城的事,使自己空出1段时间来,而且他也不可以每个庄都跑。
他决定按着朱翊镠之前的提议,先往西1路到哪长安堡,而后折向西南,沿着西南直线行进,1路抵达东胜堡。
随后再折向东南,先行到耀州驿,之后北上抵达海州卫,之后北向,抵达鞍山,甜水等地,最后背上直抵太子河,沿太子河回辽阳。
沿途张贴布告,并且围拢农户,尽量白话讲解告知,广而告之。
并且在此停留,尽量让农户们自选,从原本的庄头当中挑出些靠谱的庄头,将他们升职为总庄头。
而后以这些总庄头为枢纽,向下挑选精干些的庄头。
“铛——铛——”
长安堡内,1阵接着1阵的锣鼓声,被几个皂衣杂役所敲响,随后越来越多人聚集于此。
田乐站在亭子不远处,打眼看去,乌泱泱的1片。
因为正值早市,因此除了堡内的军余,以及旗军家属之外,还有着大量进堡卖菜卖水卖柴的农人。
甚至还有几个头戴藤编檐帽,身穿青圆领的读书人被吸引过来。
他们是卫学的教书先生,身上的穿着标明了他们举人的身份,而那圆领袍所用的缎子,也是不错的,乃是丈8头缎,当然不是清水缎了。
这明朝在每个卫下都设有卫学,方便旗军子女,武官子弟求学。
等到锣鼓声消停之后,4个书办,在2十个禁子,以及十来个当地堡内守军的簇拥下,开始在亭子的4面墙上,各自贴了几张公文。
“告示,这是在贴告示了??”
“潞王??”
“诶,潞王?这不是咱们的大老爷吗??”
“他怎么贴告示了。”
“不会是要涨租吧,这日子可没法过了。”
“诶,先看看啊,我听说那潞王还是可以的。”
1时间,随着告示的张贴,人群当中顿时议论纷纷。
这辽东1地,虽说是苦寒边远之地,但是辽阳所属的辽南1带,还算是繁华之地,普通百姓也大多见过这申明亭上的东西。
不过1般都是皇帝的榜文,倒是少有亲王的告示。
田乐站在人群外,看着那4张硕大告示外都围满了人,自然也听得了那人群中的各种议论,不过他的心思并不在这。
其双眼直直盯着那墙上的告示。
这所谓榜谕告示,是中央权力下渗到地方的1种表现,就是为了防着闾巷闲不知旨意的现象发生,算是朝廷上通下达的1种最有效途径。
潞王来辽东,乃是替天巡狩,作为塞王的他,又有皇太后的背书,自然也是可以用那教民榜文,就是难免会有些恶心到1些人。
田乐也深知不可张扬,因此便用了告示。
为了以防万1,便亲自以白话写就了告示的内容,让书办们各自重新抄录,方便之后沿途的时候悬挂于各卫衙门门首以及城乡的申明亭当中。
当然了,也需要对各级乡里乃至卫所,行移公文揭帖,不过其内容大致也是相同的。
如今这1站,倒也火爆异常啊。
“铛铛——铛”
伴随着锣鼓声再次被敲响,那些拦着人群的禁子们开始高声呼喊道,“都安静,都给安静下来。”
伴着高喊声和锣鼓声的双重作用下,这人群逐渐安静。
不过这也不奇怪,民怕吏,民怕军,这百姓此刻是没有太多权力,哪怕这些吏的社会地位更低1下。
但是不敢不听啊。
不听,可是直接要上水火棍打压的。
因此自然也就安静了下来,只是还有些许的吵闹声是无法压制的。
与此同时1个个人的目光炯炯,心中都带着几分担忧或是期待看向告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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