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想要啊。”
朱翊镠听到李成梁这话,顿时眉头1皱,当即反驳道,“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子以4海为家,皇兄派镇守中官过去那宽甸6堡又干你何事?”
话虽如此,但是朱翊镠其实很是清楚这宽甸6堡对于李成梁的重要性。
这可不单单是他功绩的体现,虽说毕竟是开疆拓土,这在正统年后,就没有如此事宜了,如今被李成梁和上任巡抚张学颜1并搞了出来,单单这1点足以名垂千古了。
但是朱翊镠很清楚,李成梁在乎的不是名,而是利。
这宽甸6堡能产生多少利益啊,哪怕是没有亲自经手的朱翊镠,也能大致猜出来。
宽甸6堡现如今所在的地界是辽东的东南部。
在那移建之前,是属于辽东边墙的外沿地区,并不受到辽东边军的实际控制,等到移建之后,斥地2百余里,皆称为新界。
这1块地界,周围为山林,中间则是宽平膏腴,肥衍可耕。
而这1点是农耕民族最为看重的,也是辽东守军当下最为急缺的。
辽东因为地处极远地界,高昂的粮食运费,加上海运的禁止,让朝廷对于辽东的输血能力1直不强,为此需要增强辽东自身的造血能力,也就是所谓的屯田自食。
但是辽东的造血能力其实1直在下滑。
在隆庆年间,这辽东每年缺的粮食数额1直在4十万石上下浮动。
当然了,现在这个缺额还在扩大,究其原因就是李成梁上任之后,1年之间能有8十7次战争。
这样不稳的环境,如何让辽东军民安心屯垦。
再加上李成梁上任之后,加紧了对于屯田的侵占,这股贪腐之风越刮越猛,进1步破坏了辽东自身的造血能力。
好容易,有1个宽甸6堡,这两百多里的土地,还都是肥沃田地,若是能好好经营,多少能恢复些辽东的造血能力。
所以朝廷在1开始对于新界的政策是非常宽松的。
每1个驻扎在宽甸6堡的辽东旗军,1般是屯旗军,不是操练军,就给地5十亩,听其开垦耕种,并永不起科,以备军士月粮支用!
然后还有多出来的田地,就让军户当中的余丁,或是归附人给帖领种,3年内也不起科纳粮,等到3年后才照屯田事例纳粮。
这样的政策不可不谓宽松,所以1开始发展得很是迅速。
之前张公还在的时候,朱翊镠看过递交过来的堂稿,单单大奠堡1地,便新垦地两万4千余亩。
但是现实就是再好的经也会被念歪!
那些个被李成梁派遣到新界的将官、堡官们,1个个借着养廉菜地的名头,4意多占。
至于朝廷所说的开垦田地数目,都需要统1造册,以备稽查,在这些将官眼中就是放屁1般。
只要将这宽甸6堡握在手中,那么辽镇缺粮食的问题便能得到缓解。
因此这1块区域绝对不能落入以李成梁为首的辽东地方豪强将门手中。
而且这宽甸6堡的重要性还不只是缓解粮食问题,更有着其战略性。
同时这新界又靠近鸭绿江,这条江可是与朝鲜的边界线,因而宽甸6堡的移边,正式将大明与朝鲜之间的边界给明确了。
边贸口岸在后世是很赚钱的,同理在当下也1样。
另外最被朱翊镠看重的1个点,那就是这地方是辽镇边墙的东端起点,处于摩天岭东麓。
其北界靠近以前王杲所在部落,东邻兀堂所在部落,算是跟建州女真面对面打交道的军事前沿,更是建州女真南下的必经之处,也就是东胡分犯之要路!
如今这6堡移建,算是控制住了这东夷必争的边冲之地,就能堵住这建州女真诸部南下的通道,让他们如鲠在喉。
有了它的存在,抚顺以北,清河以南的大片区域都受到了约束。
大明得以将政治触角延伸到这1地区,从而强化对如今东北地区的影响,在辽东地区真正实现距胡和划界的最终目的。
不得不去承认,这李成梁在这1点眼光很是独到。
那些个女真之前可是嚣张得很啊,可是现在呢,还不是老老实实待着,直到后来援朝之战打响之后,才让那帮子野猪皮子找到了机会。
所以,这1块区域必须要从辽镇将官手中脱离出来。
眼下自己初来乍到还没有实力去影响宽甸6堡,但是皇帝有啊,他所代表的中枢权威,在当下还是足够用的,先把矛盾点转移给皇兄,让他们相互斗着,自己之后再去收下这块地界。
“那本帅就恭候内府中官到来了!”
李成梁的声音打断了朱翊镠的沉思,朱翊镠看向李成梁。
只见此人的脸已经成了黑炭1般,那脸皮1抽1抽的,估计在强压着内心的怒火,但是身份和地位上的差异,又逼着他不得不把这股子火气压着,朱翊镠想到这,不由得笑出声来。
而这个笑声也成为了压倒李成梁心理防线的最后1根稻草,当即便抱拳说道,“兵贵神速,殿下,本帅就不陪你1块去那辽阳了,本帅要领着诸家丁贱卒前往…建州3卫!”
李成梁在最后建州3卫这几个字上格外加重了语气。
“嗯,如此就好。”
“呵呵——殿下…好自为之!”
“哈哈哈,无须李总兵操心,本王活得很好,以后会更好!”
李成梁听到这话之后,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是沉默地抱着拳,便1个翻身上马,直接挥动马鞭,奔了出去。
而那些周围的家丁武将,纷纷对视1眼,此时可以从他们眼中看出隐没在深处的担忧。
这潞王和李成梁之间的冲突已经摆在明面上了,这样的冲突让这些家丁武将心中担忧,担忧这李家的船是否真的稳固。
不过,这担忧还是在心中的,面上,这些武将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纷纷上马跟着他们的主帅1并往自己军阵方向奔去。
朱翊镠微眯着眼看着李成梁等人扬长而去,好半响才缓缓开口。
“戚金,你亲自去随军,好生盯着。”
朱翊镠没有回头看向戚金,但是他这么1叫,戚金便默默来到身边候着,听着朱翊镠接下来的话。
“对了,之前沈有容推荐的那个李总旗,听说心机很缜密,又有胆识,这次刘家口关之所以能守住,那个总旗和他麾下的夜不收助力不少,本王想着应该也是个好帮手,你到时候1并带过去。”
“诺!!”
戚金1个抱拳,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应下,至于这盯什么,他内心自然是清楚的,对于李成梁,殿下是不放心的,想到这,他抬眼看向了正在远去的李家家丁骑兵。
“那便好,有你亲自在,本王也能安心些。”朱翊镠连连点头,有个聪明的手下,自己办事情确实省力不少。
“王府徐记室何在?”
朱翊镠又是1声轻唤,随着亲卫传递命令之后,不多时便从军阵后面跑出1个儒生打扮的中年人,此人正是王府的徐记室。
长史田乐不在,此刻想来还在监督运粮途中,所以由记室暂时处理文书1类的事务。
“殿下!”
“嗯——”
朱翊镠轻点了下头,“写份手令,再去跟仓大使和库大使1并交代1声,要让大小庄窝的管庄官校,召集各个庄头都颁布下去。”
“明白,殿下。”徐记室1个点头,便从怀中取出了笔墨纸。
“凡是属于我潞王府下田地的佃农,都需要在两个月内,向王府交代所有田地,由王府统1造册,造册入库的田地,可免征子粒银两年,并之后每亩上地只需要纳子粒征银3分!中地征银2分!”
地租是王府当中最为要紧的收入形式,这些庄田被大小庄窝所管理,统称为官庄,这些官庄有着独立于国家的征收租米职权。
也就是说藩王本人为代表的王府才是田地的所有主。
这在成化之后才出现,之前不是这样的,之前所有的子粒银都是需要上纳送赴本管州县。而后再由王府的相关人员进行关领,不能自行收受。
但是成化之后,对于藩王的管控力度在逐渐减轻,尤其是经济层面上的。
至于这上地3分银是很低的田租了,1般的勋戚庄田,上田都是征5分。
不过哪怕是5分银1亩,也还是很多自耕农想要当佃农,原因无他,就是因为负担少。
虽说国家的正税其实是比较低的,但是架不住还要有繁重的徭役差使,以及那各种杂税。
别的不说,就说那南方地区,除了征收春秋粮食外,还需要让农民承担漕运过程当中的粮食损耗,这跟耍流氓有什么区别??
“好的,殿下!”
朱翊镠说得很快,但是徐记室运笔如神,也没有半点迟疑,当即便将大概内容给记录下来。
“让他们多上些心,本王会在辽阳城外到处转的。”
这辽阳城外的几乎所有田地,此刻随着朱翊镠的到来,全部都换了主人,那就是朱翊镠,而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补了1句,“另外,颁布下去,凡是我王府所属的田地,1律开渠种稻。”
若是能实行种稻计划,那么整个辽镇的粮食产量会上升1大截。
要知道小麦和水稻产量的差距是非常大的,甚至可以用离谱来形容,在北方地区啊,这1亩地差不多能收上来1石,也就是后世的差不多1百2十斤,这是很低的。
而水稻,在同等肥力下的田地上能长出两到3亩。
“对了!”
等到徐记室应下之后,朱翊镠再次补了1句,“去派人通知杜桐,让他在京城当中寻个人…他叫…”
“徐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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