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有人喜,便有人怒,只听到砰的1声。
万历这位年轻的皇帝,整张脸都是涨红1片,边上的高几在微微摇晃着,“好胆!他李成梁要干什么,这是将朝廷的军队当成他自家的了啊!这个李成梁!”
万历的低吼很有效果,朱翊镠以及冯保两人急忙行礼,口呼陛下息怒。
“皇帝!你是人主,当遇大事而不崩!”李太后眼中流露出些许不满。
在这个时候,也只有李太后能镇得住场面了,果然,万历在听到这话之后,只能将怒气强行压下,对着李太后道,“母后教训得是。”
见到万历缓和下语气之后,朱翊镠也跟着补道,“皇兄,暂且消气。”
“而那戚继光则不同,虽说镇守蓟镇已有十6年,佣兵更是多达数万。但是其班底不过是那两万浙兵,并且这些浙兵也各分南北,不成体系。”
朱翊镠所说的两万浙兵,还是算上了那隆庆年间就已经北上的万余浙兵。
在万历年间,蓟镇在戚继光,谭论等人的建议下,实行了南兵轮班制,也就是班军的1种,不同于旗军。
这些南兵分散在蓟镇的3路防区,每1路两千人,共有两批,即为两班,每隔3年1换,每班两千人,共计1万两千人。
“皇兄您想想啊,就连他1手提拔的陈文治,也写题本贬斥主将,以证自家清白,足以说明1些东西。”
万历帝没有说话,只是眼睛直直盯着朱翊镠,他现在的心理很混乱,1直以来,他都觉得这戚继光是最大的隐患,毕竟他与那江陵公的关系太近了,但是现在被自己弟弟1挑明,似乎这李成梁才是最大的隐患。
就在万历帝内心纠结之时,朱翊镠的话还在继续。
“而且戚继光还有杨4畏牵制着,此人在隆庆2年便已是昌平镇总兵,与戚继光相互配合,联辔行边。”
“但是辽东呢?”
朱翊镠话说到这,就没有说下去了。
但是在佛堂内的所有人都听明白了意思,那就是辽东只有1个李成梁!
1旁的冯保拿着眼神的余光饶有兴致地看向朱翊镠。
有意思,实在有意思,这位小王爷还真是善于把握人心啊,知道皇帝最忌讳什么,就说什么,看来是要保戚继光,压李成梁了。
虽说这位小王爷的心思不难被猜出,甚至在自己看来显得很幼稚,但是自家这位皇帝却上套了…
冯保想到这,又瞟向了那肥胖的万历,这点心思对于这皇帝也足够了!
自己也要站队了啊。
按着这小皇帝的心性,清除了朝中张居正的势力,那么下1步就是自己了啊,这可不行,自己必须要找个人。
自己,太后,还有这位小王爷,这新的3角似乎也不错啊。
就在冯保心思翻动之际,万历帝陷入了沉默,他不是很愚笨的人,自家弟弟这话,他是能听懂的,这说明戚继光对于军队的掌控力很弱,至少没有自己想得这么强,反倒是那不显山不露水的李成梁。
“陛下,据内臣所知,那戚总兵并无家丁随从,那浙兵也只是按户籍所招募,早已不是最初抗倭那批。”
冯保在这时,不动声色地插了1句,“但是那李总兵,这几年,所战皆胜,带的都是麾下的3千健儿,那些个健儿有很多都是夷丁,不从法度,自认李总兵啊。”
心怀异志,这是心怀异志啊!
万历帝听到这话之后,心中便在疯狂呐喊这1句话,脸色已经难看到了1定程度了。
果然,无论是干儿子,还是家丁,都在说明这李成梁也是个不安分的啊,而且远比戚继光要跳脱!
“再则,内臣听闻,这边帅将臣与那江陵公的关系都不错。”
冯保低眉垂眼,站在万历帝的边上继续吹着风,“陛下,江陵公在世时,也常常跟内臣说,说那边帅当中,就数戚李最为出色。”
好家伙——
朱翊镠已经看明白了,这冯保此刻已经选择站队了,选择与自己1块保下戚继光。
但是想要保下戚继光,就必须要有所牺牲,那么这对象便是李成梁了。
抱歉了,李成梁,相较于戚继光,自己还是更倾向于戚继光,而非你。
恐怕现在远在辽东的李成梁,根本还不知道自己此刻已经祸从天降了。
“冯大伴所言确实如此,臣弟虽长居在京城,但也有所耳闻。”
朱翊镠不介意这时候再上上眼药,“臣弟听闻,这李成梁之所以能养起如此规模的家丁,是得益于宽甸6堡。”
“宽甸6堡?那不是辽东的1个马市?”万历帝怀疑的目光看向了朱翊镠,很显然,在他看来,这所谓的马市,不过是朝廷施恩于边疆那些个蛮夷之辈的手段,哪里会有什么银子可赚。
“皇兄所言不假,确实是1个马市,但确实与整个建州女真诸部最重要的1个马市。”
朱翊镠自然能听出万历帝的不信,当即便开口解释道,“皇兄,所谓名马参貂出建州。”
“那人参,皮草,骏马,以及各类山货都通过这李成梁之手,而后流入到京城当中,这1来1回之间的差价,便足以让李家吃饱。”
随后,朱翊镠又再次补充道,“皇兄,就拿那辽参来说吧,这1斤湿辽参在这京师当中,作价银为2十5两。”
“而这建州女真诸部,1年通过这互市运出的辽参,数量可能多达5万斤。”
“多少?”万历帝被朱翊镠冒出的这个数字惊到了,他有点不敢相信,“朕没听错吧,这辽东1地的贡参由那辽东都司负责,1年不过3百斤??!”
“就这,辽东都司还常上题本,朝朕讨要那东宁卫以及东山土人的采办费!”
“皇兄,确实是5万斤以上,甚至还会更多。”
朱翊镠1个行礼,再次恭敬说道,“您也知道,臣弟近年来受皇兄器重,掌着锦衣卫的西司房的差事,并提督京城内外巡捕,对于这京师内外的1些情况,还算了解。”
“嗯,贤弟你年少沉稳,这几年,让你掌着锦衣卫,倒也确实有用啊。”
面对万历的表面夸赞,朱翊镠自然知道如何应答,当即便回道,“臣弟愿为皇兄耳目!”
“有心了啊,镠弟。”
万历帝听到这话,自然是舒心得很,自家弟弟其实是很懂事的,除了今天,今天无论是奔丧还是讨要这辽东的封地,都有些触及到自己的红线了。
“这宽甸6堡要不得啊。”万历帝沉默片刻之后,又憋出这1句话。
这话1出口让朱翊镠感到有些错愕,什么情况啊,怎么是这宽甸6堡的事情了,不应该是李成梁的事情吗,自己这位兄长的脑回路还真是…离谱。
这宽甸6堡可废弃不得啊,这地方的地理位置极为要紧,当初这辽东局势的败坏,就是在于万历末期放弃了宽甸6堡。
宽甸6堡相当于1道大门,死死挡住女真诸部东进和南下的通道,可谓据羊肠以塞东胡之孔道,是诸夷必争之地。
它就是辽东乃至整个明朝的藩篱。
再则说了,这宽甸6堡所在的地方都是沃土,在后期鼎盛时期有着差不多6万户的辽民,这是个非常惊人的数字了。
这可是1笔不小的人力资源啊,整个辽东地区,1直都在5十万上下浮动着,所谓旷土寡民难以养军,兵寡则难守卫,他朱翊镠日后想要掌控住整个辽东的局面,进而以图大业,这人口是不可少的。
不过这两点,朱翊镠认定这万历帝不会听进去的,也不会关切这1点的,万历的心态和他的爷爷嘉靖有些相近,都是只管自我潇洒,不管身后洪水滔天的。
但是有1个理由,朱翊镠相信,万历1定会动心,那就是之前说的互市带来的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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