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无涯没想到,会从赵容与的口中听到这样一番话。
他到达京城的时间不算长,自然知道两个人情投意合,也知道乔璃月对他的真心。
赵容与这个人,过往相当一段长的时间里,凤无涯都是没有什么好感的。
对外的名声暂且不说,他做事的手段也狠戾到凤无涯不喜。
如果不是因为乔璃月,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去了解眼前人。
兴许等到某一日赵容与死了,也得说一句,挺好的。
但是因为乔璃月,他知道了这人底下藏着的一颗赤子心,也在了解北越局势之后,明白了赵容与的不易。
也因此,对乔璃月的前途愈发担忧。
这样一个男人,能够分给乔璃月的,会有多少呢?
乔璃月又会不会在这人余下的时间里,分到的愈发少呢?
所以凤无涯才会想着,他可以牺牲自己,救回赵容与,那么漫漫余生,他总能多给乔璃月一些时间,也多给乔璃月一些爱。
可是现在,凤无涯才知道,自己错了。
他没有低估乔璃月对赵容与的爱,却低估了赵容与对乔璃月的爱。
这两个人是相互的。
有家国大义,更有儿女私情。
在对方的身上,他们庆祝的,都不比任何人少。
爱意是相互的,在一起是叠加的。
于是这份爱情,就更显得难能可贵。
眼下听到赵容与这句话,凤无涯久久没有说话。
送她入青云。
多美好的祝愿啊。
“王爷这样,倒让老夫有些惭愧了。”
世人误解,他也误解,但却有一个乔璃月,原来只有她一直清楚,这人的好。
也让凤无涯有些遗憾。
这样一个人,不能救回他,乔璃月此生恐怕更不会走出来了。
赵容与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郑重的行了一礼。
“师父大义,对我恩重如山,但您如今这样,我才可安心。”
他看着人,说:“容与此生,什么都得到了,并无遗憾。但璃月不同,她需要您,您是引路人。”
赵容与的死亡是注定的,但凤无涯不是。
赵容与这话,让凤无涯一时有些失言。
他看着人,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
“王爷,今日该施针了。”
既然许诺了乔璃月,凤无涯便分得清楚该怎么做,何况这二人,都不需要他这么滥好心。
不能做到给赵容与续命,但替他将痛苦减轻一些,这事儿凤无涯还是能做到的。
于是,等到赵容与再喝药的时候,就发现那药没有之前苦得难以下咽了。
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味觉出了问题,结果凤无涯只道:“改方子了。”
之前是凤无涯捉弄人的,都把自己的小徒弟给拐带了,还不许他做点无伤大雅的小手段么。
不过现在凤无涯只觉得自己有些幼稚,索性也不再折腾人,好好儿的给人看诊。
临走前,又跟人讲:“王爷若是遵医嘱,这几年,我总会找到办法的。”
天下之大,总不至于救不了一个赵容与。
这话看似安慰,其实是一句诺言。
赵容与听到他这话,郑重的跟凤无涯施礼:“多谢师父,生死在天,您的恩情,容与感激在心。”
凤无涯说好,回去的时候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查阅古籍。
这次从落阳谷回来,知道乔璃月的心,又想着大概得几年不回来,他收拢了诸多东西回来。
师父在忙的时候,乔璃月从来不去打扰,何况她也特别忙。
今年的北越,冬日不算特别寒冷,也不过才下了几场雪,等到天放晴之后,没几日地面就干透了。
就连温度,都比往年高了一些。
但对于一些贫苦人家来说,依旧是一个难熬的冬日。
药铺的病人都多了几倍,乔璃月请来的大夫们几乎不休息,就连乔璃月,也带着面纱去看诊。
赵容与知道之后,默默地在周围多布防了一些人手,与此同时,也给她送去了及时雨。
于是乔璃月终于得了松了一口气,但她去谢人,赵容与只是言笑晏晏:“谁说我是为了让你休息的?”
赵容与噙着一抹笑,让乔璃月坐,听说她忙到现在都没吃午饭,再看一眼日头西斜,赵容与心疼人,嘴上却是不肯说,只道:“暂且垫垫,待会儿带你去个地方。”
乔璃月说好,她确实饿了,于是茶点也吃的狼吞虎咽。
之前在赵容与的面前,乔璃月还端着点女子的端庄,可惜两三日就装不下去了。
学不来贵女的做派,何况赵容与如今也不讲究形象了。
晨起跟着她去羊汤馆子的时候,吃的比乔璃月还要自在。
没了伪装,乔璃月愈发自在,一口茶点一口水,等到一盘见了底,才觉得胃里舒服了许多。
也终于腾出来时间,问他:“去哪里?”
赵容与弯唇笑了笑,卖了个关子:“你猜猜看。”
乔璃月才懒得猜呢,反正赵容与会告诉她的,而且她现在到了赵容与这里,第一时间就先把脑子给丢掉了。
反正眼前人不会害她。
这人自在随意,像是一只喂熟了之后,主动翻开肚皮的猫。
赵容与想到这个比喻,就觉得乔璃月更加可爱,但这个比喻倒是没跟人讲,只说:“你倒是相信我。”
乔璃月扯了个软枕过来,抱在怀里,问赵容与:“王爷还会卖了我?”
赵容与便笑:“不好说,说不定一时兴起,真的把你给卖了呢。”
乔璃月眯着眼,慢悠悠的笑:“记得分钱给我。”
她笑容里带着戏谑,一副小财迷的架势,也让赵容与的一颗心柔软了下来。
“那可惜了。”
他瞧着眼前人,眉眼里都是宠溺:“我倒是想卖来着,但乔小姐无价之宝,万金难换,此生恐怕只能跟我绑着了。”
小情侣黏黏糊糊的,连习惯都相似了。
比如现在赵容与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就学起了乔璃月的语调。
尾音上扬,带着点钩子似的,勾得人心中痒痒。
乔璃月的心也跟着痒了。
她之前是懒得睁眼,这会儿倒是不大好意思睁眼了。
自从剖析了心意之后,赵容与虽然行动上一如既往的不越界,二人最过分的行为就是拥抱,就连牵手都带着心悸似的羞涩。
但赵容与的嘴上,倒是越来越放得开了。
比如现在,什么话都敢说。
她在心里骂了一句没正经,但是不得不承认,赵容与这话,取悦了乔璃月。
让她的心情很好,于是嘴边那点笑容,也有点压不住。
“既然是万金难换,那我是不是吃亏了?”
她问赵容与,一只手托着腮,打量人的时候,细碎的笑容沾染了眉心,整张脸都温软了下来。
温香美人,不过如此。
赵容与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被蛊惑了。
这样漂亮的一张皮相,这样风华的一个人,赵容与顺着她的话,笑容加深。
“是亏了。”
他喟叹似的,伸出手,在她的手背上摩挲了下:“所以,我得用点手段,好叫乔小姐跑不掉才好。”
分明是调情的话,却让乔璃月从中听出来点缱绻情深来。
他的手指温热干燥,也让乔璃月缩了缩手背,反问:“比如呢?”
赵容与哼笑一声:“比如,我们现在该出门了。”
赵容与说这话的时候,直接把手指收了回来,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旖旎,都不存在似的。
如果不是乔璃月看到了他耳垂的话。
红艳艳的,像是化成了一颗红豆。
乔璃月的唇边染上了点笑,又演变成了心满意足的促狭。
原来这人也是会害羞的,倒是很会端着一张正经的脸,撩拨的她脸红心跳,他也不遑多让嘛。
势均力敌,叫人很是愉悦安心。
……
事实证明,乔璃月根本就不用问赵容与,因为他会主动带她去目的地。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的出了城,目的地在城外。
那会儿日头都西斜了,离关城门也没剩下多少时间,但赵容与有令牌,倒是不怕这个。
何况赵容与只是让她过来看一眼。
“诺,就是这里。”
两个人下了马车,乔璃月看着眼前正在忙碌的施工现场,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什么。
“这是今年施粥的地点?”
京中的富贵人家多,贫苦人家却更多。
到了寒冬的时候,就会有一些外地来的流民与京郊的贫寒百姓,聚拢在繁华地。
有些心善的富人会主动搭建粥棚,虽说大多数都是清汤可照见人影,甚至连米都不是什么好的,但是总归能果腹。
富人们得了好名声,也得了实际利益——官府会对这些做义举的商户们给与一定的嘉奖,而那些,在某些时候,会成为他们的通行证。
于是双方都得了利益,这种事情,也让富人们乐意至极。
赵容与年年都在施粥,但他从来没出面过,只是背地里,却也上心的很,有时间就会盯着。
今日之所以会找乔璃月过来,是因为,今年他要让乔璃月跟着一起。
“药铺的义举,知道的人到底是少数,这几日天气寒冷,除了施粥之外,你可以让药铺的人在这里一起发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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