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小皇帝才刚18岁，一个才亲政的皇帝，还看不出心思如何。
但就凭着前面两代皇帝积累下来的威压，若是被发现私下交易乌油，那就是灭门的死罪！
他们当然知道。
不止是元家兄弟知道，就连乔远策也知道。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元卓平常堪称活泼的脸上，这会儿也满是肃容，声音暗沉，内中带着寒意：“属下们怎么会不知道呢？可我们更知道，这东西不止是朝廷的立命之本，还是军中保命的东西。”
他看着乔璃月，眼眶被激的通红：“我们采买这些，为的是保军中兄弟们的命！”
主帅在边关八年，与将士们同吃同睡，沙子是他们一起吃的，贼寇也是他们一起打的。
他们不觉得死在战场憋屈，大丈夫本就当马革裹尸，保家卫国，战死是至高的荣耀。
可他们不能死在自己人的算计之下！
朝中那些王八蛋们，为了拿捏他们，屡次克扣，粮食里掺沙子就算了，连武器的原料也被克扣。
没有足够武器的将士是什么？
那就是拔了犬牙指甲的狗！ 所以，主帅才想出了这样的法子。
私下采买。
“我们的脑袋本来就是别在裤腰带上的，死不可怕，但得死得有价值。”
这些年，乔远策虽然远在边关，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军中其实一直有人往返两地，采买乌油。
除却朝廷下发的一部分，还有他们从牙缝里省出来的钱，买回来的
乌油。
乔家军所谓的无坚不摧，不过是将士们一次次的咬牙坚持。
“我们何尝不知道，这样并不是一件好事？这么恶性循环下去，苦了将士，朝廷也得不到好处，唯有那群王八蛋们，一个个脑满肠肥，发了国难财！”
军中兄弟们过得是什么猪狗不如的日子，那些畜生们过得又是什么朱门酒肉臭的日子！
每次把大笔的银钱送出去，知情的兄弟们都恨不能把那群膏腴们给凌迟了。
但他们还得来。
乔璃月听完后，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而是心死。
她是知道哥哥日子艰难的。
但她不知道，乔远策的日子这么艰难。
北越总在传言，说乔家军是如何战无不胜，乔远策作为主帅，是如何的天降奇才，少年意气风发。
仿佛他天生就该是这样。
定海神针。
可无人知道，定海神针似的乔远策，在边关是如何的殚精竭虑。
但这样的赤诚报国，换来的又是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乔璃月的脑子里只剩下了一句话。
北越完了。
雕梁画栋的是朽木，内里全都是蛀虫。
乔璃月闭了闭眼，又骤然睁开。
“……你们，知道卖家是谁吗？”
听到乔璃月这话，他们二人却是摇了摇头。
“不知道。”
元昊心思细腻，知道乔璃月想到了关窍，斟酌着说：“其实，之前主帅也曾经查过此事，毕竟您也知道，能贩卖乌油的，渠道无非是那么几个。”
要么，是自己私自
开采的乌油矿，要么，就是军中克扣之后偷偷倒卖。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渠道，就是皇室。
与皇室有关系的，将乌油用于私下交易，中饱私囊。
但不管是哪一种，做这些事情的人，都一定是位高权重。
元卓也跟着接口：“起初我们都觉得，应当不算难查，无非是那几种渠道么。但后来才发现，来源艰难重阻。我们查了几年，但都没有查到具体人，后来主帅就放弃了。”
乔璃月并不怀疑他们话中的真伪。
这事儿没必要骗她。
何况，偷偷倒卖这些，可是掉脑袋的事情，他们必然藏得很深。
只是，这也让乔璃月心中的那个思路具象化了。
难不成，前世乔家被算计，其中的一个原因，就是哥哥追查此事被发现了？
甚至于……
有可能，哥哥查到了猫腻，甚至追溯到了具体的人身上，这才让某些人狗急跳墙。
一想到这个可能，乔璃月就觉得满身冰冷寒意。
若是因为哥哥卷入了这等是非，那么今生，他们真的还能躲过那一场灾祸么？
不，她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乔家出事！
“主子，您在想什么？”
元昊见她面色不对，轻声询问。
而后，便见乔璃月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没事。”
恰在此时，马车停下。
地宫已经到了。
元昊看了一眼，就听乔璃月说：“劳烦你们，带路吧。”
元卓说了一声好，跟着元昊二人一起下车。
地宫位置偏僻，在京
郊十里外，到处都是荒凉的。
这里的位置，像是一个小村落，林林总总的有十几处房屋，瞧着与其他地方无异。
但乔璃月一路跟着走过来，就发现，里面被布了十余处机关阵法。
若不是有专人带路，根本无法进来。
而等过了这些机关之后，就到达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民宅入口。
外表瞧着与其他宅院没什么区别，推开门，却发现这里面别有洞天。
那是一个漆黑深凹的地道。
沿着地道一路蜿蜒向下，只有墙壁上的烛火映耀，到处镌刻的都是壁画。
而那些壁画……
都是墓室里会刻着的。
乔璃月一路跟着往前走，见那些壁画里讲述的都是地狱之事。
十八层地狱，每一种刑罚都在上面。
再往前走，又变成了大片的曼珠沙华。
血似的泼上去。
而这些画作，甚至给了乔璃月一种错觉。
他好像真的是沿着黄泉路，走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怪不得前身叫鬼市呢。
元卓在前面探路，元昊则是在后面收尾，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看到这一条羊肠小道豁然开朗。
须发皆白的鬼面老者在守着门口，瞧见他们过来，三角眼里带着精光。
而后，伸出了手。
元卓熟悉这流程，先递了一张请帖过去，那老者将请帖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仔仔细细的看着眼前人。
目光着重在乔璃月的身上掠过。
最后，才哑声问了一句：“客人打哪儿来啊？”
元卓早有说辞，拱
了拱手，回应：“自玄武来。”
东西南北，对应四方神兽。
玄武，八卦为坎，五行属阴。
镇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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