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比上班起的还早。
去机场路上, 奚嘉刷娱乐新闻, 今天热搜跟星蓝要拍的那部剧的选角有关, 不过都是小道消息。
几个博主爆料, 那部剧已经选定了女一和女二, 是姜沁和向落。
还没官宣, 暂时不知真假。
但一般不会空穴来风。
现在全网都在关注,不知编剧会花落谁家。
奚嘉收起手机,拿出岳老先生那部小说。
这些年, 她随身携带的东西并不多,这部小说就是其中之一。
莫予深出声,“看多少遍了, 还看?”
奚嘉:“喜欢呀。”
莫予深猜出, 她想改编这部小说,刚看完娱乐新闻就开始看书, 上回在山里, 她就从他这里探过口风。
这部剧的导演, 是周明谦。
车里很静, 车轮轧过减速带的声音传进来。
莫予深再度开口:“这次去山里好好休息。你的编剧水平有限, 就是改编了, 也是白忙活,周明谦看不上,别浪费那个时间。”
真话尖锐。
奚嘉不爱听。她斜了一眼莫予深, 接着看书。
一直到机场, 奚嘉都没空跟莫予深说话。
登机前,莫予深把奚嘉手里的小说拿过来,放她包里,“劳逸结合。”
丁秘书尽量站在远一点的地方,看到自家老板被忽视,除了同情,再无其他。刚才候机,莫予深大概恨不得变成奚嘉手里的那本小说。
奚嘉眼睛发酸,她轻轻拍拍眼眶。
马上就分开,她这
才跟莫予深说上几句。
“在上海待多久?”
“要几天。”
奚嘉抬手,把他衬衫最上面那颗纽扣给扣上。
莫予深垂眸望着她。奚嘉顺带把他衣领整理好,“男人跟女人不一样,女人穿低领是要秀事业线,你们男人的事业线不在身上。”
莫予深:“......”接不上话。
还以为她是好心给他整理衣服。
广播开始提醒,奚嘉推上小行李箱,走了几步又回头,“放心,我不会忘了你的。”语气轻松,还给他暗送了秋波。
莫予深双手抄兜,一直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人群。
--
莫予深到了上海,正好赶上莫氏地产的会议。
自打莫濂上任以来,莫氏地产人心惶惶,尤其是高管,他们当初都是莫予深提拔任命。
若是莫氏地产换了任何一个总裁,他们都无所谓。
偏偏是莫濂。
莫濂和莫予深,牵扯到了莫氏集团未来接班人的股权之争。
高管们怕的便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莫濂的性子,哪会让莫予深好过。
今天莫予深过来,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莫予深突然出现在会议室,引起不小的动静,他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们继续。
莫濂表情淡然,眼底的那抹诧异,一瞬即逝,没人捕捉到。
他事先并不知情,不知道莫予深到了上海。
莫予深坐在门边,旁听。
像领导视察。
会议室霎时安静下来。
莫予深双腿交叠,气定神闲。
他一向深藏不露,没人
看得懂他。
莫濂看过去,不管如何,场面上的礼节还是要的,本想点头打个招呼。
莫予深视线略过莫濂,看向莫濂身后的大屏,上面是某个项目的沙盘投影,他认真看着。
莫濂示意副总,“继续。”
没几分钟,会议室恢复如常,讨论声甚至争执声,不绝于耳。
莫予深支着下巴,视线一直落在前方的屏幕上,至于他看没看,丁秘书都看不出来。
两个多小时后,会议结束。
今天所有人的动作都麻利,散会不到两分钟,会议室就只剩下莫予深、莫濂,还有丁秘书。
丁秘书起身,借口离开:“莫总,我到车上拿个文件。”
莫予深颔首。
丁秘书把会议室的门关上。
门外,是莫濂的助理。
有人在这守着,丁秘书就放心去了楼下。
莫濂点了烟,用的是一只普通打火机,他直接丢桌上,‘啪’一声,打火机在桌面滑出一段距离。
莫予深拧开水杯,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气氛对峙着。
莫濂打破了沉默,“莫总大驾光临,也不提前说,有失远迎。”
投影设备还没关,莫予深点点那上面的沙盘:“不懂就别瞎搞。”
莫濂忽的笑了,“跌倒了才能成长,不是?”他指尖的烟雾,随着说话的气流,瞬间散开。
莫予深没应声,眼神锋利。
莫濂再度开口,“听说你最近在忙活申请研发投入费用。”顿了下,他说,“你要是求我帮忙,也许,我心情好,卖
你个人情。”
莫予深‘呵’了声。
嘴角浮着一丝笑。
那笑,不屑、凉薄。
从莫氏地产离开,莫予深吩咐司机,去机场。
丁秘书坐在副驾,好几次微微向后转头,莫予深都是那个状态,戴着耳机,也没看手机,不知道在听什么。
要说是打电话,那十多分钟过去,他不可能一句不说。
丁秘书第N+1次回头时,莫予深注意到了,他关了音频,扯下耳机,问道:“什么事?”
丁秘书侧过身,“莫总,地产那边新建的项目,从沙盘上看,规划不合理,影响莫氏地产的口碑。”
莫予深自然也发现了。莫濂现在很多项目都是直接越过他,找到董事长签字,要不是今天来了上海一趟,他都不知道形势比他想象中还严峻。
莫濂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晚上十点多,莫予深到了北京。
一下飞机,就接到爷爷电话。
爷爷还没休息,让他回老宅一趟。
莫予深猜到为什么事儿。
关于研发费用。
爷爷看到莫予深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呀,糊涂!”
莫予深关了书房的门,笑笑,“我什么时候清醒过?”
爷爷气的说不出话,喝了几口茶压压。
莫予深倒了一杯温水,把爷爷手里的浓茶换下来,爷爷本来睡眠就不好,再喝浓茶,这是要彻夜失眠。
爷爷指指沙发,示意他坐。“嘉嘉呢?现在怎么样?”
莫予深:“去山里了。”爷爷肯定知道奚嘉生病的事,他
也不用再瞒着,说道:“去那边养病。”
爷爷点头。
之前莫予深说奚嘉记忆力下降,是写剧本累的,他就觉得哪里不对,还真是生病了。
爷爷语重心长:“予深啊,做生意,切忌感情用事。嘉嘉的药,再想办法,你现在极力加大研发投入,会给人留下口舌,说你这是假公济私。这个节骨眼,求得是个安稳。”
莫予深:“为什么不能换个思路去想这件事?因为奚嘉的病情,研发中心那边多了一个商机。”
爷爷:“那你得有本事让别人信服,不是光凭你一句话。我也不怕泼你冷水,董事会不可能通过你的提议。”
莫予深手指轻轻扣着水杯,没接话。
爷爷点到即止,关心起奚嘉病情,问奚嘉这个病最后会怎样。
莫予深也不清楚,“最近几年要一直吃药,没法要孩子。”他说:“本来我就不喜欢小孩。”
爷爷一直盯着他看,后来挥挥手,“早点回家歇着吧。”
从别墅出来,莫予深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
楼上书房,灯还亮着。
莫予深看向书房窗口,有片刻的失神,收回思绪,他驱车离开。
回家要经过那条梧桐小道,树干上的叶子稀稀落落,已经掉的差不多。
今天一整天,奚嘉就在飞机落地时给他报了个平安,之后再无联系。
离的远了,她跟他也没那么热络,不再缠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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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里的大山,格外幽静。
静到能隐约听到很远之外、
山洞里的虫鸣。
奚嘉翻个身,还是能听到。
后来困极了,迷迷糊糊时,她又感觉不对,这都冬天了,哪来的虫子叫?
在山里醒的早,五点多,奚嘉就睡不着。
外面黑着,一点亮光都没有。
早上水汽大,空气里泛着冷。
奚嘉穿了件厚外套,打着手机电筒,坐在走廊藤椅上看小说。
阿婆起的也早,看走廊上有灯光,吓了一跳,走近才看清,“嘉嘉,怎么不多睡一阵?”
“奶奶,早。昨晚睡得不错,不困。”奚嘉把手机反扣在书上,借着堂屋的光,走廊上不黑了。
阿婆:“到屋里看,外头冷。我给你煎药,做饭去。”
奚嘉放下书,跟着阿婆去了厨房。
厨房不大,还有个土灶台。
奚嘉要帮忙,阿婆没让,说她不会做。奚嘉就拿了个矮凳,坐在一边安静的看着阿婆忙里往外。
阿婆开始煎药,锅灶里的火头很小,暖黄的一小簇,火苗尖隐约是蓝色。
阿婆跟奚嘉说道,“我给老岳打过电话了,他听说你来,高兴着呢,说你什么时候过去都行,最好能天天去,他正好有个人说说话。”
奚嘉满心欢喜。
去岳老先生家就是交通不便利,要挤景区公交。
奚嘉吃过早饭就去了最近的站点,等着第一班公交。
路过入口那家商店,奚嘉下意识朝那边瞅了眼,至于为什么要看那边,她自己也不知道。
即便来的早,站台那边已经排了两条长队。
奚嘉快步
走过去。
游客基本都是轻装上阵,顶多背个小包,拎点零食,只有一个人,提着行李箱,格外惹眼。
那人是队伍里最高的,从背影看,气质不凡。
男人站在奚嘉隔壁那队,在她左前边不远的地方,只隔着几个人。
像有感应般,男人突然回头。
奚嘉微怔。
这是什么缘分。
她没认出背影,但这张脸,她记得。
周明谦,她最欣赏的导演。
奚嘉以为周明谦不认识他,没打招呼。
周明谦在这里见到奚嘉,不奇怪,她说过,在山里待过,还见过岳老先生,此番,应该也是去找岳老先生。
“什么时候来的?”周明谦闲得无聊,问了句。
奚嘉眨了眨眼,原来他认识她,听上去,还有点熟悉,她说:“昨天。”
周明谦点点头,之后没再攀谈,他转过去。
奚嘉从包里找出笔记本,开始找周明谦这几个字,有两处记录,一是他拒了她剧本,二是,前些天他给她修过车。
心中了然,她收起笔记本。
奚嘉以为能跟周明谦同车,谁知挨到她前面那人时,第一辆车满了,只能等着下一辆。
再次见到周明谦,是在岳老先生家的院子里。
奚嘉走在青石板上,往上看时,就看到了那个挺立的身影,正在抽烟。
周明谦这次过来,是把暂定的一些主要演员的资料拿来给岳老先生过目,让岳老先生最后拍板。
他来早了,岳老先生正在吃早饭,他就到院子里待了会儿
。
奚嘉走上来,“这么巧。”
周明谦没接话,自顾自抽着烟。
奚嘉站在石台边,逗了逗鸟,她本想周明谦多攀攀交情,可他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她便作罢。
此情此景,奚嘉觉得熟悉,她远眺那片湖景,什么都想不起来。
“嘉嘉也来了呀。”岳老先生吃过早饭,拄着拐杖出来。
“岳爷爷,我又来叨扰您了。”
“这么说,见外。”岳老先生笑呵呵的,“你们俩孩子进来坐。”
聊了会儿,奚嘉才知道周明谦是带着工作来的。
她待在这不方便,影响了他们谈事。
奚嘉提出来告辞,说中午还要陪阿婆吃饭。
岳老先生就没挽留,跟她说:“明天你过来,咱爷孙俩去钓鱼,钓了我们就放生。”
奚嘉笑着,“好。”
出门时,她扫了一眼周明谦,他还是那幅拽了吧唧的样子。
就算是冬天,山里的天气也是说变就变。
晚上时,下起了小雨。
奚嘉看书看累了,推开她住的那间屋的窗,趴在一张旧书桌上,听着外面屋檐往下滴水的声,啪嗒啪嗒。
看着一眼望不到边的黑夜,她在脑海里构思剧本,揣摩里面人物的心情。
不知不觉间,十点半了。
北京也在下雨,淅淅沥沥。
这是入冬来的第一场雨,说是雨夹雪,没看到雪花。
莫予深刚到家,三楼漆黑,卧室更是。
他开了灯。
过了几秒,他瞅瞅天花板的灯,可能灯管时间长了,不够亮。
莫予深给管家打
电话,让他明天把三楼的灯都换了。
管家:“?”
莫予深:“太暗了。”
管家:“......”
“好,明天一早就换。”
管家望望窗外,原来下雨天,年轻人心情也会受影响。
挂了电话,莫予深看看手机,没有任何未接电话和未读消息,他把手机丢床上,拿了睡衣去洗澡。
山里的雨还在滴滴答答,北京的雨这会儿大了,哗啦哗啦。
从浴室出来,莫予深一边擦着头发,走向床边,拿起手机,没有人打电话过来。
他盯着手机若有所思。
夫妻一场,不问问她病情,也说不过去。
他找出奚嘉的号码,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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