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曦困得不太想解释。
仅是通过抚摸肌理察觉到了这么一件事。
听他在问她,敷衍的“嗯”了一声。
她哪里知道这一声令萧宸误会了。
他无端收紧环抱她的手臂力量,俯身吻她的唇,热情的挑拨,试图抵开她的牙关。
他的额头与鼻尖都有摇摇欲坠的汗珠,隐忍太久了。
但凡不是因为沈君曦浑身冰凉,他都得处于大汗淋漓的炙热状态。
沈君曦没抗拒,放纵他胡乱吻着,可是他亲着亲着,发急了。
暗哑央求道,
“小侯爷,你回应我。”
“不行,我现在身子虚,没劲儿。”
沈君曦听出他的哀求,略有遗憾的拒绝。
虚就是虚,没什么丢人的。
她不虚,能要。
“我可以……”
都没听他说完。
“不行,你太重了…我不喜欢被压着,喘不过气。”
沈君曦更为遗憾的拒绝了他。
她如今手都提不起来劲儿,满足不了他这个小变态这档子事。
……
谁知道萧宸会翻身让她趴在他胸口,吻着她耳垂,拱起劲瘦的腰蹭她。
可是如果他的爱人不动情,会全无愉悦可言。
“你简直是大变态,我虚…”
“我知道…我乖,我亲亲你…再叫给你听…你要是愿意要我…就要……你不想要……我什么都不做。”
萧宸的提议很好,但是沈君曦不太想接受,懒倦道,
“不行…我会腰酸。”
第三次直白的拒绝。
萧宸尝试平缓呼吸、按捺躁动,但是做不到。
沈君曦抚摸他背脊,点起的火太旺、太猛烈。
他被迫再次将她压在身下,沈君曦被惊了下,眯着眼看他,以为他想乱来…
但是下一瞬,她被萧宸的“变态”程度彻底震惊了。
他潋滟的乌眸里透着春意水光,深情凝视着她,跪在她腰两侧,拿起她的手抚摸他胸口,抚摸他的腰腹。
主动的捏出一朵又一朵绮丽的艳红…
明亮的烛火下,他煎熬的仰着下巴,脖颈皮肤犹如细瓷,喉结不受控制的滚动,悬在上面的晶莹汗珠滑落不断。
一点一滴,落在她微凉的小腹上,很烫。
“你说我嫩的粉雕玉琢,你是不是不喜欢?”
他拿着她的手,声声绯靡问向她。
但凡她是个正常人都觉得这一幕太刺激了。
她恰好是正常人
沈君曦一时分不清,他在勾引她,还是真要自渎,但是有种想流鼻血的冲动,压着心口一股火苗,沉声回道,
“嫩玉易损,老玉质地紧密坚硬,你是芙蓉糯种嫩玉,通透度高,品质极佳。”
萧宸给她气着了,给憋屈的眼泪都冒出来了,
“你不是说我是唯一,你到底见过多少!!”
沈君曦面庞苍白依旧,稍稍脸红便显得十分明显,她极轻、极淡的笑了笑,嗓音微哑的说道,
“你哪来的那么大醋劲儿,见过便是见过了,我能怎么办?”
“你想办法忘了……”
萧宸委屈不讲道理。
沈君曦漫不经心地捏住他,戏虐的问道,
“你想要我失忆?”
一句话,一刹那,惊心动魄。
他俯身抱着她的肩膀,摇头,
“不要…你记着便记着,你不能失忆。”
沈君曦觉得她迟早得死在萧宸手上,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么乖巧撩人的?
萧宸也觉得他这辈子死都会死在沈君曦身上,被吓死。
他控制不住,控制不住对她会无限放大的情绪。
她一句话,他半分旖旎欲望都没有了。
“病秧子,你不怕压断自己,也顾及点儿我的手行吗?”
沈君曦语气无奈,她拿萧宸是半点办法都没有。
他一哭,她就心疼,他一缠人,她就心动。
欲望同样会如潮水般蔓延上来,让她牙根都烦的发痒。
有心无力…
她是真绝望。
萧宸轻“嗯”,到底是翻身,将她抱在自己身上。
分明不想乱来了,沈君曦却真要了他。
他完全没准备,硬是重重闷哼一声。
沈君曦咬住他诱惑粉色薄唇,暗哑低咒道,
“你这么勾人,我要是晕死在你身上,你万不能对外说是做这事导致,你不要面子,我还要!”
一生要强沈君曦,她要是做这档子事晕了,她真的会挖坑把自己埋了。
到底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绝世高手,更是威名远震的隐谷少主,她丢不起这个人!
萧宸好似一只红眼小白兔子,湿漉又柔软的望着她。
意思是,他怎么可能说……
天知道沈君曦愿意放下禁欲自持,沉浸享受缠绵情欲,愿意堕落的欢愉的时候,有多桀骜绝艳。
虽然沈君曦没什么力气,但萧宸会情难自控的送。
用低吟浅唱般的柔和闷哼拿捏着她的心。
明明是他主动送,不影响他自己喘。
他嗓音本就好听,一声比一声绵长,暧昧,勾魂。
生着一张冰雪仙灵的俊脸,但是红尘妖精都不及他放荡。
沈君曦知道他在刻意勾引她,但是禁不住他真浪。
算是栽得彻彻底底……栽的想掐断他磨人的腰。
……
与他厮磨到骨子里都透出潮湿的温热,流淌熨帖全身…
她觉得舒适俯身亲他唇,吐字缓柔迷人,
“病秧子…小腰真带劲儿,不嫌累。”
“我的主人养得好,被你压…永远不累…喜欢…”
萧宸迫切的仰起下巴,拥着她的背脊,痴狂回应的吻着她,在湿润中允着爱情,含着她的舌尖不松。
别说累,他快愉悦疯了,他快爱死了。
只想一直这样的下去……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
沈君曦伏在萧宸肩头撑不住昏睡了过去。
虚弱还想吃肉,没这么好的事情。
萧宸带着深入骨髓的爱欲痴迷,隐忍着不再乱动,不再惊扰她。
乖顺又贪婪的亲吻她微凉的手指。
这般紧密相贴…融为一体,心脏已经幸福满足的发胀。
……
沈君曦第二天缓醒时,发现自己还趴在他身上。
昨夜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他用无害纯净的乌眸笑看她睁眼…
沈君曦觉得要么是自己废物,要么是萧宸疯的不轻。
“你怎么白日还在这里。”
“大过年,总得给他们休沐半日,昨天大年初一本该休沐,但我除去萧云泽,他们被吓坏了。
我都一直在宫中处理事务,他们自然都得上值务公。”
萧宸的嗓音好似浸了水的海绵,湿漉漉、软绵绵。
分明还在沈君曦那坚挺着,但神态纯洁柔软极了。
“病秧子粘人精…我给你开副方子,你吃些泻火药,这么玩儿,迟早精尽人亡。”
沈君曦觉得脑子在疼。
这家伙太太粘人了。
“怎么会?你使不上劲,我一次都没有,仅舒适,没有那种冲动的感觉……”
萧宸伤她自尊的话没能说完……
沈君曦一手捂住他嘴,低声道,
“你…精力的精!天有三宝,日、月、星,人有三宝,精、气、神太上养神,其次养形,精神极欲静,气血极欲动,神静则心和,神躁则心荡,心荡则形伤,欲全其形,先在理神,恬和养神以安于内,清虚栖心不诱千外!”
沈君曦忽然给萧宸讲医书,他听的乖软眨了眨眼,听不太懂,但是他觉得她好厉害。
沈君曦见他懵懂的眼睛就知道他没听懂。
不指望了…
一手撑着床面,倒在他身侧,竟是疲惫的微微喘息,全无旖旎。
萧宸就知道沈君曦冷淡禁欲,他不求她,她起不来半点情欲。
“我先去做饭,你等我做好饭再起来,我下午出去,大概未时回来。”
她醒着,不舒服着,萧宸不太敢缠着她让她烦。
老实的起身穿衣,仅是走下榻的时候,没听到回应,再去看,沈君曦竟然又睡着了。
她大概,每日断断续续仅能清醒一个时辰,再多就没有了。
萧宸见状长眉紧锁,捂着蓦然抽痛不止的心口,忽然明白她方才那句,“神躁则心荡,心荡则形伤。”
沈君曦的身体唯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脉没有大夫把的出来。
她自己就是世上不多见的顶尖医者,旁人都不能替她看。
…………
沈君曦虚了七日。
在第三日的时候解毒药材凑齐,她连服了三日。
准备了三日丹药安排好一切,见过棠容等人,随后就提出闭关七天,巡七次内力大周天。
萧宸武艺达不到沈君曦这般出神入化的境界,他只是觉得,这些奇人异士修炼闭关,不吃不喝七天,不会难受,不会伤害身体吗?
沈君曦表示适当辟谷,不吃食物,仅服丹药,能够排污去浊,对身体只有好处。
她本不该沦落的如此境地,一切的原因是她自从大火后的心魔梦魇,闭眼就是噩梦,长时间没有巩固过内力。
她的功力一直在缓慢衰退。
如果不衰退,她的内力应该是生生不息,用之不竭。
“生聚”便是源源不断之意。
如今,她在不知不觉中被治愈了,她几乎不再做噩梦,心里有了把握,便不能忍受自己废下去。
萧宸在外很努力,很周全。
不管未来情感会不会变,他在京中事上未负她半分。
如她所愿所想,挡在她的身前,容她在一方之地休养生息,痊愈疗伤。
可是,萧宸却不能等这么久见不着她。
他会抑制不住心头焦虑。
要求她留下一扇窗,他想她的时候,起码能看到她,这便安心。
沈君曦觉得他幼稚,但是应下了。
这七天日。
萧宸每每深夜处理完了琐碎的事情便会喂一喂小奶狗,随后守在窗前,什么都不做,安谧温柔的望着她。
她偶尔吐息重上几分都会掀起一股心潮担忧。
看的很困的时候,便会去榻上抱着她的衣裳安心的睡一会儿。
这几天,成为太子的萧宸的日子不平静。
不仅刺杀一波接着一波,应接不暇,每日上下朝有了越来越多离谱的“偶遇”。
有美艳的大臣之女,有清俊的大臣之子。
但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他眼中没有男女。
旁人多看他,他自己都觉得作呕。
他洁癖不是天生,是因为沈君曦而出现,越演越烈直到病态的地步。
有那么一瞬,棠容来自墨氏门庭的小侄女用勾引魅惑的眼神看他,他就很想挖了她眼睛,心底冲动一上来就想干呕。
疯魔的想将其挖出来。
冒出这些念头,他也觉得自己疯的不轻,最后仅是让棠容不得带亲属进宫。
时间过的很慢,很慢,每一个时辰,每一天都要沉重的去推动才能到下一个时辰,下一天。
沈君曦闭关的第六日,昏迷接近半个月的沈君霆清醒了。
他记起了一切,半分没有缺失。
完完全全恢复记忆,做回了他自己。
苏天雪能够正面询问他能不能记得回隐谷那天,家里启动的是哪一把钥匙。
沈君霆自然记得,当下提笔画给了苏天雪。
苏天雪原本等不及想代替沈君曦出去查,但是沈君霆第一次拉住了她。
他安慰的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柔的对她说,
“魂飞梦惊一场,我让你受惊了,我们回家,昭告江湖,重头再来,与阿曦一起让一切回到正轨。”
对于沈君霆来说,反复失忆中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梦里他懦弱、他自卑,恐惧压过勇气,压过理智。
他性格大变,绝望无奈只能随波逐流。
不敢见苏天雪,不敢与沈君曦多说话。
让两个从小照顾着的妹妹劳心为他奔波。
苏天雪“哇”了一声,抱着他大哭,是能炸破耳膜的嚎哭。
她真的很委屈,她与沈君霆相伴将近二十载,白天黑夜,遇到好吃的、好玩的、难过的、开心的,无一不与他分享。
她一直以为,她们同欢笑,共无邪,此生相顾,永不分离。
他重伤,不肯见她,排斥她,碰都不给她碰,就这么排斥她。
她崩溃,但是她知道不能将情绪发泄在沈君曦身上。
她能做的唯有等,唯有期盼。
“但是暂时不行……阿曦已经入了朝廷……她手上的事情好像很多。
老爷爷还在关外打仗,据说深陷紧要关头,她闭关出来后,可能还需坐镇镇国府。”
苏天雪抱着沈君霆,看他拿出能手帕给她擦眼泪,哭的更凶了,断断续续的抬头解释着。
“谁说不行?太子会替我稳住镇国府。我刚才收到了沈南带回来的关外来信,南唐压轴大军兵正在行军北省一处豁口处,随时都会发兵。
我们得先前往北方,于北平府凤凰镇查清那位女官身份,必要时和沈小北、霍家军并肩,设法与深陷腹地的爷爷汇合,咱们打一场最后的仗,哥哥做军师,天雪做后勤,我嘛,做将军如何?”
沈君曦意气风发的走进来的时候,苏天雪立刻抛弃了沈君霆,激动万分的扑向她!
“阿曦,你出关了?不是七日吗?你的内力都回来了?回来多少?你怎么看着还没太大变化?”
苏天雪简直高兴疯了,抱着沈君曦可比沈君霆紧多了,湿漉漉的眼泪全都往她衣领上擦。
“体型消退需要时间,我大概是天赋异禀,巡了六个周天就提升不上去了,回到顶峰便没继续巩固的意义。”
沈君曦捏了捏苏天雪鼻尖,松开了她,继而看向沈君霆。
“哥,你要不要抱我?过几天,可就抱不到这么魁梧威武的我了。”
沈君曦神采飞扬,笑容飒爽,艳丽明朗。
沈君霆看不见,但能分辨妹妹在哪,走过去,轻轻抱住了她,微微颤抖的说,
“哪里魁梧了,顶多不好哭鼻子了而已。
三岁看人家吃糖馋哭打滚,六岁摔一跤磕破手皮儿哭半个时辰…十二岁在稻草堆里被蚂蚁咬了,愣是吵哭一夜,逼着我让全谷的蚂蚁搬家……”
“哈哈哈哈…我想你还是失忆算了!你能不能不提这些?我真的要面子,你给我留点行不行!”
沈君曦笑的欢,也不觉得笑出了泪,单纯觉得,她好丢人啊!
“好,以后不提,我虽看不着,但你不能小看我,我既然能让蚂蚁搬家,在你身边我心腹里全都是主意,我们一起报仇、回家。”
“劫后重生,珍惜眼前人,往后阿曦最重要。”
沈君霆说完,苏天雪立刻问道,
“那我呢?”
“你第二。”
苏天雪立刻吃醋的将沈君曦拽到自己怀里,
“大哥,你明目张胆这么说,我可也说了,阿曦这阵子可是我夫君!!你让我排第二,不能并列第一,我就给你抢阿曦!”
……
沈君曦又被沈君霆拉走,他皱眉道,
“阿曦与我双胞一体,同血同骨,我珍惜她如我自己,与你不一样。”
苏天雪叉腰问道,
“如何不一样?亲妹妹最亲,媳妇不亲是吧?以后我给你生个大胖小子,一样与你同血!!”
见哥哥面庞一红,被怼的不说出话,沈君曦笑弯了腰,实在受不得苏天雪这活宝了。
屋内欢声笑语。
屋外冰寒至极。
听到下人汇报沈君曦离开房间,等不及从皇宫跑出来的萧宸觉得彻骨冰凉。
所以她还是没有对他负责的计划。
她心里要走的,要亲自去查,亲自去报仇,亲自去做一切。
他捂着剧烈抽疼心口,他知道沈君曦没错。
她是空中掠过的桀骜飞鸟,是踏雪无痕的人间惊鸿客,她走到人间哪里,哪里就会亮起来。
但是他属于她,她抛下他,若是不给他承诺,不给他归期,他会痛死,他没办法活。
日日夜夜呆在没有她的黄金囚笼,犹如苦苦挣扎的困兽般处理那些堆积如山、处理不完的、分毫不重要的争斗。
承受揪心锥骨的痒痛,会疯的,一定会疯,会死。
“小侯爷……”
萧宸第一次没有等她…而是在门外竹林旁轻而又轻喊了一声。
沈君曦看向他,眸色亮了亮,唇边笑意未止,拍了下沈君霆肩膀,笑道,
“我有事出去会儿,等会儿来。”
萧宸就伫立在原地,看着她走向他,拥抱他,捧着他的脸,亲吻他的眉心,他好又心软的不可救药,被甜到,被治愈,想哭了。
苏天雪都看惊了,惊的捂嘴看向沈君霆。
心觉得,大哥这是瞧不见,否则眼瞧着萧宸这小子拐走他妹妹,他不得急?
萧宸想说话,沈君曦一指抵在他粉嫩的薄唇上,牵起他的手,先带他走。
回到屋内。
沈君曦不太像话的直接将他压在床上,眉眼风流雅痞依旧,勾唇笑问道,
“上次,你说我不行,不够刺激……再来?”
萧宸呼吸一紧,脸庞迅速泛红,却是摇了摇头,轻声问道,
“你要离开京城?我听到了……这件事我们明明可以交给手下人去查,交给手下人去帮你,交给手下人……”
他揪心的话没能说完,就被迫闷哼一声,顿时间,欲望浮现在泛起晶莹的乌瞳里,他腰都软了,整条脊椎塌陷快烂了。
沈君曦用有力的手,揉着他腰侧,更在他臀上重重的捏了下…
“有的事必须亲自来,不可假手于人,正如我现在想做的事,旁人可能代替?
我知你舍不得我,你是醋坛子、粘人精…
但是你要乖,此事了结,我定回来,实在不行,我答应你,我回来就计划与你长相厮守,你觉得如何?”
说着,她亲了亲他的唇,给他看她桃花眼中的那些眷恋不舍。
“我……我…我…”
萧宸神态上挣扎,冷不防的竟是推了她一把,坐在床边止不住的急促喘息着。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不能不接受。
他不能不讲道理。
不能不听话,不能不忠诚。
但是,他与她相伴这么久…
他承受不住崩溃,人世间,除了她,他什么都不剩,什么都不想要。
她要走,数月、或许更久,甚至还有危险,他忐忐忑忑的拿什么活下去?
沈君曦觉得萧宸的状态不太对劲,便拿过他手腕替他诊脉,但并没能诊出什么问题。
她起身将沈南带来的一手军报塞进他手里,收敛了不正经,认真说道,
“兵部多久没有来信你应该知道,两个月前,我派沈南去关外给爷爷送羊肉饺子,他趁着这次机会到了爷爷身边。
这一仗打了诡异,爷爷不敢轻报。
沈南说爷爷身体也不如以前了,如今南唐决定背水一战,一举分输赢,他深陷腹地时不时遭到偷袭围攻,一时半会难以调兵回来。
北省我想亲自去,我得亲自报仇,更得带着娘亲的骨灰回家,没有手下能够代替我,你明白吗?”
终于到了这一天。
萧宸乌黑低垂的睫毛震颤着,望着手中这一封沈昊山的亲笔信。
沈昊山说,羊肉饺子很好吃……说这一仗能分胜负。
他征战数十载,打完这一最后胜仗便不留遗憾……
还说让她好好在京城等着……还说了很多,但哪里有一句是让她去北省的话??
他踩着鲜血义无反顾爬到这一步,好像就是为了这一天,放她自由离开京城的这一天。
起码,她在好好同他说,没有不要他。
他得心甘情愿留在囚笼里面,守着她想守护的镇国府。
“我明白,我等,我乖。”
萧宸出乎意料的仅是平静的红着眼眶,瞳孔干涸着,没有哭。
实在难以呼吸了,趁着能呼吸的一瞬,极快回应她。
一瞬间将自己心脏捅了个对穿,哭不出来。
因为,眼泪不再有任何价值,留不住她。
萧宸没有哭。
看着沈君曦筹划好一切,当天就离开都没有哭。
直到,孤零零回到镇国府,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才崩溃的跪在地上哭。
他把眼泪通通流尽了便蜷缩到角落枯坐着,抱着她的衣裳,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第二日,如常去上朝,如常的处理事务,如常的回家。
十日过去,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镇国府的床上没有半分她的气息。
他在深夜跑回去万松书院,尝试回梅苑找。
可惜这里物是人非,开春了,快有新的学子来了。
屋内空荡荡的都被岳峰搬走了,这里什么都不剩下了。
连那张临窗长桌都没有了。
他第一次得到她信任,帮她伪造军令函,她为他雕刻佛珠,全都在那张桌上。
萧宸渐渐的发现,起初半月的痛不是最痛的,眼泪也根本流不尽。
他开始试图用自残的方式缓解心痛、焦虑。
当撕心裂肺根本不可忍受,想要发疯的时候便会拿起她的雕刀,去扎胸口,扎手臂,想用身体的疼痛来缓解这份煎熬。
可是,不管扎的多深,身体就是不疼,依旧是那颗会跳动的心疼。
疼的他夜夜在床上蜷缩打滚。
他甚至划开胸膛皮肉,想把不听话的心脏挖出来,但是人挖出心脏会死。
死了就等不到她,他不能死。
他发泄过后会立刻找到狐血膏去愈合伤口,不想留疤,她喜欢他的。
半个月来。
萧宸每日都最早的站在距离龙椅最近的地方。
冷漠的伫立在那,望着朝臣们为了鸡皮蒜皮的事吵的面红耳赤。
平静的处理着每一份奏折。
淡然的处理逆反他的朝臣。
从容的扶持、贬低,去平衡八方局势。
偶尔,也会杀几个不像话的人,但是不多,因为沈君曦不喜欢。
他勤于政事。
他铁面无私。
他心怀天下事。
他即将濒死了。
但是睁开眼,他又活着,如丧家之犬般的活着。
如果说,还有什么能让萧宸感兴趣便是在小厨房里做点心。
他会在深夜得空时做馄饨、包水饺,雪白的面团在他手中能变出许多花样,但是他煮出来便放在那里,无人会吃。
一碗又一碗……
一天又一天……
他明明快死了,但偏偏活着呢,活着等她回来。
估算着时间,她应该到了北方凤凰城。
春水初生,春花繁盛,春风过,万水千山多温柔。
沈君曦离开的第三十三天,向死而生的萧宸终于死里逃生。
一枚从北省寄来的宁神香囊以及一封信落在他手里,填入他伤痕累累的身体,即将枯竭干涸心口。
月白色的香囊,粉色并蒂双莲在波光潋滟中盛然展开。
绣法超然,层层叠叠,流光溢彩。
香囊系绳末端有一极小的芙蓉玉坠。
表面平平无奇,透过光里面有个字—“宸”。
萧宸第一次见沈君曦写信能洋洋洒洒写上五张纸那么多。
他不知道她在哪,他没办法写信给她,但是她可以的。
他怎么就忘了,她那么偏爱他,会写信给他的。
【
‘望太子抽空改个年号,不喜当下’
正月二十四,我抵达凤凰城,未寻到女官,靠着江湖消息找到其余线索。
‘非江枫,娘亲好友,莫吃醋,不详说因为你不认识。’
确定南唐公侯将领:萧府斌,与该女官有联系,顺藤摸瓜后偷渡过境,花了十日潜入南唐京都,暗杀了此人,一家四十六口,全无放过。
血债血偿是江湖规矩,我亦不会手软。
可私仇虽报,仍不解恨。
北省内乱,我所见兵戈交加,尸横遍野。
南唐大军突袭,小北听我计策故意放了两座城,哥哥以毒雾覆城剿灭敌军一万余,南唐暂不敢再攻,但仍虎视眈眈。
但对方人多,我买遍了全城以及附近城邦的毒草都不够用,暗计行不通了。
我很想带着小北去接应爷爷,以此覆灭战局。
南唐如今是背水一战,小北、范晓、十五万兵力不足以南唐二十八万军对峙……
我不想沈家军再有过多牺牲,我心疼。
你需再帮我想想办法,你设法在一月内,让北唐帝“开口”招各地藩王进宫,将他们困在京城,强逼他们交出在地域的兵权,你善威逼利诱,设法帮我凑多十万人过来。
不管好不好用,有的用最重要。
这些,兵部霍风不知道,别告诉他,省的他不想做尚书也想来打仗。
……
我知道以上,不是你想看的。
你想问,我是否惦记你,何时能回来。
惦记,处理完手上这些便回京。
你需记得,我现在走的路与你在宫中走的路,是一条。
我知你在朝中该是险象环生,但你我皆不是弱者。
强者,无惧无畏,未输之前不想输,仅有赢的一条路。
赢不了也要想办法赢。
同理:没死之前不得担心我死,与其担心我,不如多想想,我赢了之后,你要拿什么奖励我。
现如今,我只会担心你心神不宁,胡思乱想,却分毫不担心你处理不好纷乱事务,不担心你会被别人算计。
我的九殿下最是聪慧,能伤你的仅有我与你自己。
料有牵情处,忍思量,待归来。】
萧宸的心脏被注入鲜血,彻底复生了。
复生的第一件事便是当朝吐血。
猝然病危于京城。
一个月呢……
她有一个月的待战时间,不回来见他。
不行的,他忍不了,她还要这般冒险,他更忍受不了。
沈君曦又教会他了,赢不了也要想办法赢,见不到她就要想办法见她。
病重的太子为了能够撑着病体早朝住进了皇宫。
每日事务一点不落,实在让百官感叹起其兢业程度。
只是看起来,像是活不久了似得。
镇国侯这一枚定海神针不在,萧宸病重,北唐刚稳了两个多月的朝廷,再次掀起惶恐潮流。
十日后。
深夜午时。
镇国侯沈君曦快马回京,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北唐皇宫。
一众禁卫军连汇报都汇报不及,眼睁睁瞧着变化颇大的镇国侯闯入太子寝宫。
“小侯爷……”
随后,“砰”的一声!
殿门被关上了。
禁军们吓得不轻,犹豫着想要推门,毕竟作为禁军保护太子安全是第一位。
但须臾后。
“无妨,下去吧。”
听到门后平时冷若冰霜的太子殿下能发出柔若春风的嗓音,新召的禁军有点傻眼。
萧宸眼眶破碎泛红的瞧着落进自己怀里的宝贝。
她还说她不会有危险。
他不过是在她进门时,当机立断的冲上去吻她。
她就中蒙汗药晕了…
哪里有半分防备,连蒙汗药都能中。
不过是她教他的,冲上来前,先唤她……
她便不会动手。
她交给他的每件事、每个道理,他都牢记于心,活用于行。
这几日,萧宸每日都在养自己的身体,养的干干净净、莹莹润润,乖乖等着她呢。
……
但是,萧宸估算错了一件事。
沈君曦的内力太高了,不过半炷香的功夫,他还没能将她完全绑好,她竟蹙眉要睁眼了。
他被吓坏了,连忙去吻她。
萧宸的唇原本都被折磨的干裂粗糙了,但是他最近养的滋润柔软,等着吻她。
他的吻也很乖,很轻,好似花瓣飘落于湖水。
沈君曦这辈子都没想过,她能中蒙汗药。
萧宸能冲上来喂蒙汗药给她,简直……讨打!!
都不用动脑子细想,他装病,骗她回京!
“萧宸……你本事大了?嗯?”
沈君曦以内劲儿冲过全身后就清明了,还没来及看他,他就捂住她冒火的眸子,趴在她纤细肩头委屈极了的大哭出来。
大哭着如同发疯似得将她衣领扯开,炽热又癫狂的大口吻她。
“萧宸!”
沈君曦意识到自己四肢被柔韧的绸缎绑起来的时候,震惊的无以复加,轻轻一牵扯,“哗啦啦”响。
很好,是被锦缎裹着的铁链。
她死死忍怒道,
“萧宸,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想你………你报了仇…先留下……求你……求你…我乖…我什么都听你的…我可以把心挖出来给你……我都听你的……”
萧宸卑微的语无伦次,疯魔恐慌的紧紧抱着她的腰。
他吓得浑身已经在颤了。
这些日子以来期待的就是这一刻,但真的将沈君曦绑住,想让她陪陪他,他却连恳求的话都不会说了,有种自己会被毁灭的极度恐慌。
“我给你一次机会,现在、立刻、松开我。”
沈君曦不知道萧宸发的什么疯,但他也不算太疯,起码还知道怕她。
“不要…你会飞…我就再也没有光了…”
萧宸下意识的说了出来。
这些日子,他每每睡觉都会被惊醒,重复的做着噩梦。
她化为银蝶飞走了,再也不要他了。
“你没收到我的信吗?!”
沈君曦尝试与他沟通,但是沟通不来。
终于见到她,萧宸禁不住在她怀里释放,不断的释放他的思念、委屈、深沉又卑微至极的爱。
他的世界,没有她便是黑的……空的……什么都没有。
他怕的活不下去了。
沈君曦听他哭的又止不住心疼,忍着被下药、被捆绑的暴躁火气……
沉默的等他哭完……等他哭完,她有的是办法收拾他。
简直要造反了。
这么下去,还得了??
萧宸哭的缓过劲儿,眼尾薄光腥红,卑微的跪在床边,脱自己衣裳,想让她看,想让她看看他,看他一点都没受伤,他很好的。
奈何沈君曦这时候怎么可能吃美男计,语气冰冷的问道,
“哭完了?”
他不知所措的点头。
“松不松我?”
他害怕的摇头。
沈君曦怒极反笑,勾唇问道,
“那你是有这个癖好?”
萧宸清俊莹澈的脸庞上满是泪痕,拼命摇头,被她看着,他喉咙堵的厉害,没办法说话。
“很好。”
沈君曦落下一句。
一股骇然的刚猛的内劲猛烈荡开……
细滑的锦绸被乍然撕裂,连带着手腕纤细的铁索一起断城几截,摔落在床上。
沈君曦不费力气的就挣脱了出来,站在床边整理衣领,萧宸当她双甲子,百年内劲儿是摆设?
这么细的铁链,连头猪都绑不住!
他的脑子,到底是怎么想出这么愚笨、没救的办法!
“拿到信没?”
沈君曦居高临下,寒声问道。
萧宸跪在床边,输了彻底,绝望垂眸,忍着酸涩,“嗯”了一声。
沈君曦近乎不可思议的望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
他在外面,哪怕出了这个门都不会是这幅模样!
他虽然刚摄政两个多月,但是颁布的各项政策已经让民间感受到他的明慧,他的才智。
他明明是心谋才智能成为惊艳天下的帝王……怎么……会这样?
能这样?
不应该这样!
诡异的安静了许久。
最终,她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朝着他伸出了手……
萧宸蓦然抬头,一如往常的回握住她的手,就这么将她抱在怀里,被她轻轻抚摸着惶恐而颤抖的背脊,渐渐平复下来。
“你说,你是不是受了惊,日思夜想,恐惧成疾了?我对你的影响太大了?我是大夫,你病了,我好像没发现。”
“我从前,只当你喜欢说甜言蜜语,只当你很喜欢,很喜欢我……
我没想过,你会心智受损,诞生心魔…
因为在我眼中,我的九殿下耐心的用世间至柔的温情,治好了我的梦魇,我的心魔,我的九殿下怎会荒谬的魔怔?
最多想用各种招数算计我,想要我陪,做个粘人精罢了。”
沈君曦的嗓音,很温柔,很温柔,微带着哽咽的温柔。
萧宸无声落泪。
“我走之前,你过份理智的向我解释,你说,人都有很多面,所以你在我面前爱哭一些也是正常的。
可你其实是病了,狂躁了,躁郁了。
我不知道,我以为你仅是喜欢表达你喜欢我……”
“我走的时候,你一反常态的推了我,那时候你就承受不了情绪了,你撑不住,但是你不说,你把自己困住了。
我们身上都背着巨大的压力,我的九殿下丧失了将压力化为动力的能力,这不是你的错,是我忽略了。
你在这个世上仅有我,我不在,你满目无亲,太无助了,是吗?”
萧宸静默着,没有回答,抱着她,感受她的体温,努力尝试舒缓呼吸。
“无论如何都不是你的错,不用害怕,不用自责,我走之后,你仅需要做一件事。”
萧宸克制着喉头颤抖,轻轻问道,
“什么事?你说,我都会去做。”
“给我写信,每日都要写,吃了什么,做了什么,想着什么都要写,把情绪都给我。”
萧宸知道她是一定要走,痴缠的望着她的脸庞。
她脸颊好像更好看了,好美好美的……好舍不得的。
“北省那么大的摊子,我怎么能不管?
给我六十六日,我就回来,用最快的速度回你身边。
其余的事情我都愿意为你再放一放,这期间你一直一直给我写信,送到边关,差了一天,我都会生气。”
沈君曦望着他,她的眼睛也会泛红,泛着泪光,更多是心疼的宠溺。
出来混的,迟早要还的,她欠了他的。
“你不生气,我写,我乖,只是万一被兵部知道我写淫词艳语给你…你岂不是很没面子?”
萧宸得到六十六天的承诺,竟是红着眼开起了玩笑。
这是之前沈君曦没给他的东西,她说话一向算话。
“他兵部若敢拆你写的信,便是你的治国不善了,哪来的胆子?”沈君曦歪头看他,啄吻他的眉心。
萧宸尽可能的尽可能的挤出微笑,轻缓问道,
“你…不生我气?”
沈君曦望着地上的破铜烂铁,说道,
“生气啊,捆绑这种招数,我迟早还给你。”
继而无奈的叹息一声,
“我离开你,吓着你了,我要走,你是不是很舍不得?”
萧宸点头,得到她的温柔,得到承诺,他没那么不能承受。
沈君曦当初也是这么哄沈君霆的,清楚的给他算好日子,让他有盼头。
这个疗法很好用。
如今又用到萧宸身上了。
“好,再哭一场,哭出来就舒服了。”
沈君曦又拍了拍他,像是哄稚童似得。
萧宸耳尖红透了,乌瞳湿润,但不想哭了,艰涩解释道,
“你放心去,我不否认我装病也幻想骗你回来看我,但更多的,是因为我在听你话将潘王召来。
我假装重病是想为你筹最多兵,你要十万,不够,我想做到更多,蠢蠢欲动的藩王听到我呕血、重病会更快赶来。
我谎报萧辙醒了…想见他继承正统的人,现在已经到了六位。
你说需要毒草,我派户部在各地收购了很多药材送去了北省,不管好不好用,有的用最重要…
我仅是太想你了,可是我对你忠诚大于一切……”
萧宸的声音忍不住颤抖着,哽咽着,
“现在…皇宫神武后门…有两匹训好的雪麟大宛马,日行三千里…是我从在尚乘御府里亲自挑的。
我控制不住的时候想过要去找你,但是我不能,我要守着家里…我要留给你…”
说着,他也看了眼地上的破铜烂铁,不嫌丢人的拿出手帕擦了擦哭出来的鼻子,
“这是我想好困你几日,你若是生气,我哄你的后路,我没有想你狂躁…出病来…你不能那么小看我…”
萧宸能这么傲娇,挺让沈君曦意外,禁不住又心疼又无奈的说道,
“你招数真多。”
萧宸松开她,站起身,从床边拿出一个檀木盒。
他蹲到她面前,整个人弥漫着温柔、悲伤、潮湿的气息。
他将沉甸甸木盒塞进沈君曦手里,乌黑的瞳眸里隐忍的泪光化为不舍泪珠滚了下来,忍着喉头万般堵塞,深吸一口气,温柔说道,
“我不是平白让你回来,我想把玉玺交给你,南北唐本是一家,你到了一些地方,见玉玺如见北唐帝王…
可直接下圣旨招降封南唐诸侯,赦免他们叛乱罪名……
以求…
减少会令你心疼的沈家军伤亡……
你最是伶俐、会哄人,很多地方可以兵不血刃…我…”
萧宸忽然被沈君曦抱住了脖颈。
他想说,我能给予你的,除了真心外,仅剩下这些了。
这也是我想困你几日陪我,再拿出来哄你招数。
但是,沈君曦不想让他继续说,他便不说了。
一句都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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