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她身躯下沉,皇后眼中逐渐泛起抹得意之色。
左思鸢两手扶着膝盖,仅有的一丝尊严在被反复践踏之后终于只剩下麻木的感觉。
跪一下不会怎样,但到了关键时刻,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身体竟如此抗拒这个动作。
就在她双膝几乎要挨住地面时,忽地从门外跑进来个内监,跪在殿内。
“皇后娘娘,皇上跟南疆王子今日在东临猎场射箭,邀您共去呢。”
皇后听了,注意力顿时就不在左思鸢身上了。
她跟牧青野虽是夫妻,可他却已经许久未曾主动召见过皇后了。
左不过是这两日宫中有客,她才作为大穆皇宫的女主人随行罢了,饶是如此,她都觉得开心而知足。
“银雀。”她忙把宫女叫到身边:“帮本宫看看,本宫现在的样子还得宜吗?”
“娘娘国色天香,作何装扮都是最美的。”
皇后抬手抚了抚脸颊:“那就好。”
那伏在地上的内监又道:“娘娘,皇上这会儿应该已经出发了,咱们也莫要让皇上多等了。”
皇后紧张地捋捋鬓角,便披上披风出了云轩殿。
左思鸢被尴尬地晾在那里,又过一阵,直到她确定皇后不会折回来了,才长舒一口气,转身走出云轩殿。
不论如何,尊严暂时是保住了,她突然对牧青野心生感激,若非他把皇后支开,她还不一定被怎样折磨呢。
左思鸢轻舒了一口气,出了云轩殿,开始在后宫的甬道之内漫无目的地走着。
她将思路简单地梳理了一下,终于明白皇后对她莫名其妙的敌意是有何而来。
刚才那内监提起皇上召见的时候,皇后瞬间闪过的眼神,无不明显地昭示着她对牧青野的喜欢。既然如此,那她讨厌牧青野讨厌的人,就变得无比合理。
初春时节,空气中带着清冷的香气,而且随着她的脚步,香气竟是愈发地浓郁起来。
顺着幽香一路寻去,最终,她的脚步停在一处梅园外。
这里看上去已许久未曾有过人烟了,大簇大簇的红梅白梅相互竞压着开放,园内同时交织着月白和火红两种颜色,美得教人移不开眼目去。
左思鸢走进园子,抬手拈了朵红梅,放在鼻端轻轻一嗅,顿时清幽的香气盈满鼻端,驱散不少心头阴霾。
东临猎场上,牧青野穿着身杏黄色劲装,额头上帮着根同色锦带,满头的乌发被紫金冠束起,一丝不苟地盘在头上。
比起他戴着冕旒坐在龙椅上,这身装扮让他少说年轻了五岁,倒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
站在靶场,他手持把锦红长弓,在弦上搭上根白羽箭,拉满了弓,下一瞬,白羽箭深深扎进靶心之中!
吉默看在眼里,一面拍手一面笑道:“没想到皇上您不仅治国有方,身手武艺更如此了得,小王实在是心生神往得紧。”
牧青野看着他手中弓箭:“朕总听闻南疆男儿会走路就会骑马,会端饭就会射箭,吉默王子,不知今日你可否为我们展示一番?”
“皇上太抬举小王了。”吉默勾起魅惑的薄唇,虽说着客套话,却已把手中那张宝蓝长弓架起。
“嗖”的一声,那支白羽箭带着风冲了出去,亦扎在牧青野方才那支箭的位置。
在场众人,都顿时傻了眼:这皇上跟臣子比试武功古已有之,只不过任何一个臣子都会让着皇帝,像吉默这么一点都不给面子的,还尚属少见。
牧青野嘴角一僵,在心里对于这个王子的忌惮,又加深了几分。
吉默拿着弓箭,在随从的官员里看了一圈,拿起弓指着站在人群里的傅慕竹。
“不知傅大人能否指教一二?”
傅慕竹嘴角扬起温润笑意,可那双狭长的眼却闪着冷锐光芒。
“回王子。”他拱了拱手:“微臣不过是一介书生而已,要比射箭则断断不是您的对手了。”
意料之内地被拒绝,吉默看着牧青野问:“皇上,小王听说举凡是大穆男儿,都要练就一番骑射功夫的。”
牧青野淡淡颔首,朝傅慕竹看去:“傅爱卿,难得王子来我大穆,你不妨就遂了他的心愿吧。”
沉吟半晌,傅慕竹从薄唇间吐出一字:“微臣遵旨。”
从吉默手中接过长弓,傅慕竹立在距离靶心四丈余远的地方,缓缓拉开弓箭
吉默不动声色看着他微微颤抖着的手腕,深沉眼底划过一丝嘲讽!
“嗖”地一声,白羽长箭带着风飞出去,钉在靶子的最外围一侧。
傅慕竹收了长弓,满脸歉意地冲着吉默抱拳:“王子见笑了。”
“哪里,对于傅大人这般的文臣,能让箭留在靶上,就已实属不易了。”吉默别有深意道。
傅慕竹云淡风轻地一笑,他若是在乎旁人的看法,也便不叫傅慕竹了。
转过身,他缓步走进人群之中。
细细想来,却也奇怪得很。自己跟吉默素未平生,可从吉默这几天的表现看来,他对自己成见不小。
尤其当每次只有他们两人在场,吉默便会用一种别有深意的目光看着他,还说些他听不懂的话。
正当他心念飞转之时,却见牧青寒骑着一匹纯黑的汗血宝马如电掣般由远及近,一路卷挟着黄沙和泥土,直奔着他们而来。
“臣弟没来太迟吧?”他在牧青野面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行了个常礼:“参见皇兄!”
牧青野的脸色有些阴翳,碍着有外人在场,这才没发泄出来。
“吉默王子,这便是朕的弟弟。”他指着牧青寒对吉默道。
他这才把眼神落在吉默身上,两道视线在空中交汇,险些撞出火来。
终于,吉默似笑非笑道:“这便是衡王殿下吧?当真是好身手。”
“吉默王子谬赞了。”牧青寒漆黑的瞳仁一瞬不瞬锁住他的脸,一步步朝他逼近,抬起右手轻轻搭在他左肩上。
吉默脸上表情微变,牧青寒笑得愈发诡谲:“我听说,王子的武功在南疆亦是数一数二的好,只可惜最近没有机会亲自看上一眼了。”
说罢,他把加诸在吉默肩膀上的力道,一点点加重,眼睁睁看着他的眼神由轻佻变为严肃,再变为苦苦忍耐。
若他没有算错,严飞的匕首想必狠狠贯穿了他的左肩,而时至今日,又恰好是新伤刚刚结痂的日子。
吉默只觉后肩传来一股温热,伴随着皮肉撕裂的痛苦,然则到底是被强忍下来。
牧青寒薄唇挑起个残忍的微笑,复而雪上加霜地在他已经重新撕裂的伤口处又拍了两下,指着他手中的长弓:“王子也喜欢射箭?不妨让本王试试如何。”
“自然可以。”吉默强自镇定地道。
牧青寒手持长弓,搭了支羽箭在弓弦上,拉满弓,“嗖”一声后,伴随着噼啪的声音,锋利的箭头贯穿了吉默的箭,硬生生把它劈成两半!
霎时间掌声雷动,牧青野更是对他投去欣赏的目光。
牧青寒把弓放回他手中,深邃的眼眸中满是挑衅。
“衡王殿下好武艺。”吉默嘴唇微泛着白,冲他拱了拱手。
就在这时,皇后走过来:“皇上,臣妾在湖心亭设下茶点,请移步前往。”
牧青野点点头:“辛苦你了。”
疏离而冷淡的态度让皇后本能地恍惚了下,转而强自微笑:“不辛苦。”
傅慕竹微一颔首,隐在人群之中朝湖心亭走去。
没走出几步,肩膀忽然被某人揽住,他眉间神色一沉:“王爷,别摸我行吗?”
“这样说话不是方便些吗?”牧青寒嘴角邪肆一勾,恶作剧般越发靠近:“况且,我也害怕别人听见不是……”
傅慕竹肩膀一缩,不由分说地把他推开,声音冷淡:“有什么话就直说。”
“我问你。”牧青寒又靠过去,眼神默默看着牧青野的背影:“你跟在吉默旁边一上午,有什么发现没有?”
傅慕竹摇了摇头。
牧青寒薄唇一抿,不满道:“这按理来说,他道行应该比你浅多了才是,你这老狐狸还看不出来他预备在哪挖坑?”
“你说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难听。”傅慕竹皱眉,淡淡地道。
“我说得可都是实话。”牧青寒唇角微挑:“又来了一只老狐狸。”
吉默在两人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走着。看着他俩时而勾肩搭背,时而互相耳语,两道浓眉便拧成一团。
若说那女人通过泄露他们的关系从而暴露自己行踪尚算情理之中。可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牧青寒跟傅慕竹,好像看上去确实有某种不可告人的关系。
这总不在那女人的操控范围之内了吧?
吉默看着不远处“紧密无间”的两人,对傅慕竹的憎恶就又多了一分。
毕竟有这么大一个障碍物的存在,娜真想要赢得牧青寒就变得难上加难,若是个女人倒还罢了,再不济他能将她直接除去。
可现在跟衡王拉扯不清的非但不是女人,而且还是当朝丞相。
这就不在他能轻易控制的范围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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