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城门居然开了,那一溜堆得高高的骡车,很快便消失不见,城门再次关上,寂静的夜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徐村长和许茂元面面相觑。
徐长松忍不住喃喃道,“咋就开了,让他们进去了呢?”
晚上为啥关城门?那是为了一城百姓的安全!但现在却能随意开关,那城里的百姓夜里还能睡踏实?
没人能回答他。
徐村长心头有点发堵,烦躁的摆摆手,“行了,那不是咱该操心的,现在没事儿了,抓紧时间睡觉去。”
夜再次陷入沉寂,却有不少人睡不着了。
小两口换班时,顾欢喜把上半夜发生的事儿给他提了个醒,“跟在咱后面的那些难民又动手了,不知道有没有伤亡,我用车里的望远镜看了眼,人多了不少,现在起码能有一百了。”
许怀义早有所料,“这世上,不缺聪明人,眼下这种境况,留下只会越来越艰难,走的越早,麻烦越少,生机也越大,不过他们没能劝动村里的人一起,也可能是不想管那闲事儿,可等上了路,他们慢慢就会体会到单打独斗、独善其身,有多不现实了,势必走的提心吊胆、战战兢兢,逞能没用,只有抱团,才能让那些心有恶念的人不敢轻易觊觎。”
闻言,顾欢喜似笑非笑的哼了声,“内涵谁呢?谁想独善其身、单打独斗?谁不想抱团、还逞能了,嗯?”
俩人在车里,孩子们又都睡得沉,不怕人看,所以许怀义没羞没臊的抱住媳妇儿,腻歪的求饶,“媳妇儿,天地良心,我绝对没映射你的意思,在我心里,你说啥做啥都是对的,我无条件的服从追随……”
见状,许家村的人也难免有些慌乱,甚至还弄不明白为啥就这样,便下意识的想把搬下来的家当往板车上装,还有女人和孩子,胆小的已经哭出声来。
彼时,他们已经离得那个小县城很远了,早早的就催命似的赶路,中间只简单停歇了两刻钟,等到中午找好地方埋锅造饭时,村民们累的连说话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
许怀义不疾不徐的搅和着锅里的粥,这次翻滚着的是大米,他打算今中午换个口味,做皮蛋瘦肉粥,新鲜的肉没法从房车里拿出来,只能用腊肉代替,皮蛋倒是无所谓,找个由头就能遮掩过去,他正琢磨着,听到徐村长的话,便随口道,“那些骑马的,应该是镖局的,他们的任务是保护主家和财物,咱们都是老实百姓,又不去抢人家,有啥好怕的?他们更没必要对咱们下手,咱们这三瓜俩枣的,人家都看不上眼……”
顾欢喜沉吟道,“我猜,应该是他们中有人生病了,还是比较严重的急症,这才赶着进城找大夫。”
许怀义表情凝重起来,“行,我心里有数儿了,不过依你看,他们为啥大半夜的宁肯被人宰,也想进城?”
顾欢喜点了点头,不再说这事儿,转而提起那一伙进城的人,“对方塞了不少银票,穿着打扮也富贵,看样子是个不差钱的主,不过最开始守城的衙役没松口,后来又递了张帖子,许是哪个有身份的人写的,用钱和权开路,双管齐下,城门就开了,可见这个县令不但贪,还是个贪得无厌、没有下限的,白天收一两银子的进城费,便是趁火打劫,咱们明天尽早离开这里,省得节外生枝。”
他们躺过的地方,只剩下些破旧的鞋子,那是太过慌乱、不小心跑丢的,也顾不上捡,只埋头逃命。
一阵阵马蹄声远远传来,接着,一溜骡车出现在路的那头,随着越来越近,他们看到那些骑在马上的人,个个带着兵器,神情肃然,目光凌厉,一看就不是普通的护院,连赶车的车夫都随身带着砍刀,那眼神,所过之处,叫人两股战战,活像他们是被盯上的猎物,下一秒就要见血似的。
那些跟着他们的难民就更不用提了,形容更加狼狈凄惨,直接往地上一躺,闭上眼说啥都不起来。
不过,很快,他们就打脸了。
顾欢喜被他给肉麻的搓了搓手臂,嫌弃的道,“快闭嘴吧,那些跟上来的难民,就这么晾着不管?”
更神奇的是,他们居然没觉得许怀义这幅样子是在逞能硬撑,或是虚张声势,他们几乎一致认为,许怀义就是没把眼前这些人当回事儿。
闻言,许怀义松了口气,“那跟咱就没啥关系了,只要不是后头乱起来,有强盗匪寇撵着就行。”
难民们霎时间忘了疲累,条件反射般的离开官道,转身往远处的树林子里跑,很快,便一哄而散。
关键时刻,许怀义站出来,吼了一嗓子,“该捡柴捡柴,该打水打水,该做饭做饭,吃饱喝足了,大人们抓紧休息,想学认字算术的,到我这边来!”
村民们见状,竟然奇异的被安抚住了。
许怀义安抚的捏着她的手,“我知道你的意思,放心吧,他们合不起伙来,对咱们造不成啥威胁,顶多就是把村民们当成下家,把儿女卖进来,换个活命机会,那也要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像孟进用粮食买媳妇儿,只要人家乐意,咱们能说啥?再说,还有徐村长压着呢,出不了乱子。”
徐村长还不太踏实,他凑过来,低声问,“怀义,他们对咱们真的没威胁?我瞧着,那些人身上都带着股狠劲儿,肯定见过不少血,万一……”
说着,示意徐村长往那些堆的高高的骡车上看,“咱们跟他们比起来,他们才是肥羊,让人惦记,所以,该紧张的是他们才对,”
殊不知,他以为没关系,但躲不开的终究会相遇。
他还以为是进城躲灾祸、求庇护呢。
他站在一块石头上,神色有些不耐,但眼神坚定平静,对来的这拨人,显然并未觉得害怕。
不愧是能面不改色连断三个人腿的男人呐!
别说,以前提起这个事儿,他们心里只有忌惮,如今再想起,好家伙,居然让他们安心踏实了。
闻言,徐村长悬着的心才落了地,“那就好,那就好……”
许怀义淡淡的提醒,“不过,也得跟村里人说一声,别往人家那边凑,不然被当成匪寇砍了,可就冤枉了。”
谁也不能保证,村民里,有没有那种好事儿的,或是心大的,见对方有钱有势的想搏一把,把自己坑了没事儿,但别连累他们。
徐村长反应过他话里的深意,脸色变了变,赶紧去敲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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