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崇玉说的人就是宋哲。
他被提来的时候,身上穿着囚服,脚上戴着铁链,一步一顿,弄出“铛铛铛”的声响,提醒着众人,这是个在押的犯人。
佩楠提醒顾崇玉是不是把人脚镣先解了,顾崇玉却摆摆手,轻声道:“不急。”
这是顾崇玉第一次见宋哲,之前想收编宋哲的事都是赵炎在中传达。
赵炎的回话是:“长公主姐姐,宋哲答应了。又是磕头又是谢恩的,说要给你做牛做马呢。”
顾崇玉不太信赵炎的恭维,她也不需要宋哲感恩戴德,她要的是这人可用,能用,好用。
“这就是我请来教孩子们读书习字的宋先生。哦,对了,宋先生还擅长理账。”顾崇玉说到理账二字,特意加重了语调,“这济民堂的账目也交给宋先生吧?”
顾崇玉虽是询问,却早已做了决定,宋哲没有多言,轻声应“是”。
“那宋先生觉得这账该怎么做才好?”
宋哲一一应答,一看就是早做过功课的。
顾崇玉很满意,又提点了秀彤几句。
秀彤作为“济民堂”的大管事,提了自己的想法,顾崇玉闻言,笑道:“我家秀彤越来越有管事娘子的模样了。”
事情商量妥当,她将秀彤几个支了出去,单独留下了宋哲。
宋哲相貌俊朗,儒雅清秀,更难得的是他气质沉稳内敛,看似一副清冷的模样,却没有那种孤芳自赏的傲气。
刚才的应答也证明他是个有本事的。
顾崇玉有些庆幸当日将人留了下来,若真把人流放,还真成赵炎说的,给别的地送人才。
她命人给宋哲搬来方凳,宋哲刚坐好,顾崇玉话锋一转,问道: “宋先生觉得这身囚服怎么样?”
“我……”顾崇玉将他单独留下,宋哲就想到长公主这是要单独考教他,早有了心理准备。
但他没有预料到会是这样的问题,他猜不透顾崇玉想听什么样的答案。
“属下……觉得,这身囚服很好。”宋哲试探回道。
“哦?好在哪呢?”顾崇玉轻瞄一眼,便将目光投向远处,宋哲看不清她的眼,更加琢磨不透她的心思,只能低垂着头,暗暗思索。
堂内突然安静下来,佩楠站在一旁一动不动的,就像根柱子一般,直到宋哲手心渗出汗水,才听到顾崇玉微微的叹息声。
宋哲心头一紧,迅速起身,低垂着头拱手答道:“属下觉得这身囚服很好,包括脚下的铁链。它们提醒我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时刻警醒我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长公主放心,宋哲早已悔悟。”
那些日子,他待在牢中,心中总是空落落的,即是担心宋叶,也是不知自己的归途。
迷茫,压抑的情绪时时刻刻折磨着他,让他夜夜无法入眠。
直到赵炎出现,质问他:“在你心里,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在善与恶之间游走得挺惬意的?”
“你早就被银子迷了眼,还觉
得自己是迫不得已。”
“你扪心自问,若张洵勉今日不被抓,你跟着他一路走下去,又会怎样?”
直到那一刻,他才敢将一切情绪发泄出来。
他知道长公主有意救他,自愿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不愿再沉沦下去。
他不想变成赵炎口中那个贪婪自私,还无耻的给自己找借口的懦夫。
所以,他是真的悔悟了。
顾崇玉本是想点醒宋哲,没想到他认识得如此深刻,一时之间竟没有什么可说的。
她端起茶碗,掩饰眼中的错愕,微微抿了一口,才道:“你虽是我的人,但也是戴罪之身。以后,你白日在济民堂,天黑了还得回牢里去。平日里,这身衣裳可以换下,但脚镣还得带着。你可愿?”
“属下愿意。”宋哲答得斩钉截铁。
顾崇玉满意得挑不出一点毛病:“你下去吧。教习的事我也不懂,自不会时时盯着你。但我会不定时抽查孩子们的功课,若你不得用,我会让周大人找个明目将你流放到北地去,一辈子也别想回来。”
顾崇玉并不想做个纯粹的善人,她也不介意必要的时候使些手段,让人看清长公主的威严。
所以,她心安理得的当面威胁宋哲。
“属下谨记。”
宋哲退了出去,顾崇玉探头见人走远,才深深舒了一口,想到自己刚才的表现,她又“咯咯咯”笑了起来,趴在佩楠的身上一时无法自已。
“主子,笑什么呢?”佩楠拍着她的
后心,被弄得莫名其妙。
顾崇玉过了许久才道:“我笑我自己呢。本以为宋哲和徐景逸一般,是个又臭又硬的石头,没想到如此上道。”
害得她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就说了两句,全给堵住了。
佩楠听顾崇玉提到徐景逸,扬起唇角:“徐先生挺好的,哪里又臭又硬了。我前几日见他时,他憔悴了许多。一打听,才知道他一边管着农事,一边还得读书。说是想再下场试试。”
“哦?”顾崇玉闻言,十分诧异,“他不是最讨厌官场的吗?竟然愿意下场。也不知是怎么改变主意的。”
“或许,有了目标,有了追求,有了想要的东西。”佩楠笑道,“主子,这人是会变的。反正我觉得徐先生挺好的。”
她不遗余力的给徐景逸说好话,顾崇玉也觉得有理。
“你说的对,徐先生是极好的。你若有空,就时时过去看看,拿到东西过去犒劳犒劳他。若人手不够就再给他加几个人。”
“诶!”佩楠得了吩咐,心中暗喜,自己日日这样念叨,可算是奏效了。
那边,宋哲见过顾崇玉后,又被拉回牢中。他细想着今日所见,觉得自己在顾崇玉面前的应对并不满意,所以又求人拿来纸笔,将自己所思所想一一记下。
不过一日,这奏表一般的文章就摆到了顾崇玉的桌案上。
顾崇玉既觉得新奇,又觉得好笑:“这是不是太慎重了。”
她打开细细品读,宋
哲的文中没有一句晦涩空洞之言,全是切实可行的方案。
顾崇玉一边看,一边赞叹:“这真是个人才呀,让他管一个济民堂真是大材小用,委屈他了。”
王先知听了却嗤之以鼻:“这样错漏百出的建议,你还当宝。你们古人真是没见识,又没文化。”
“哦~那让我这见识浅薄的古人,听听先知的高见吧。”顾崇玉笑答道。
和王先知相处这么久,她早就摸透了王先知的秉性。
王先知会主动插嘴,定是能说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来,当然这些东西不一定有用,顾崇玉决定听听。
刚才她的句话看似调笑,也确实是在虚心求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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