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应雄不久就接到调令,他到靖西府时,正赶上春耕。
一片片田野上都是忙忙碌碌的身影,远处的山野中,竟也有人在劳作,几个带着脚镣的壮汉从他们身边走过,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垂着头,排着队往前走。
“这……这靖西府的人怎么怪怪的?”
周应熊此次上任只带了个管事,姓姚,平日里办事利索,懂些经济。
看到一群囚徒,周应熊没什么反应,反倒把姚管事看愣了。
他挠挠头道:“让这些犯人堂而皇之在外面行走,不怕跑了吗。”
周应熊解释道:“这些都是罚了苦役的犯人,现在正是春耕时,他们出现在这里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民以食为天,春耕时不把他们拉出来干活,还老太爷般养着不成。
王先知无事就在顾崇玉耳边念叨,犯人也是有人权的。
顾崇玉虽不知道人权是什么东西,却也觉得以前那动不动就鞭子烙铁的折磨方法,并不能令一个人心服口服,洗心革面。
所以,她准备劳其身,苦其心。
这种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干,早就熟能生巧,随便使了些法子,就令这些人乖乖听话,努力干活。
不用打不用骂,干得好有白面馒头吃,偶尔还能尝点荤腥甚至还有赏钱,何乐而不为呢,谁也不是贱骨头子。
那穷凶极恶之徒,自然不会被提出来的。
他们待在牢中,看着那些干了一天活,一回来就呼呼大睡的狱友,砸吧着
嘴,说起梦话都是“真香”时,他们只能望牢兴叹,咒骂天道不公。
“走吧!”周应熊很低调,去县衙交了文书,办好交接,就去了云梦山。
云梦山脚下,人来人往,焉然成了个小型集市。
周应熊见到守卫,递上名帖,先前还板着脸凶巴巴的队长,突然就笑盈盈地道:“啊呀,是周大人呀,可算把您等来了。快跟我来。”
周应熊自是恭敬回礼,不一会就和蒋大川称兄道弟起来。
“你别看这云梦山现在人少,那是因为正是春耕时节,糖厂中人都回去帮忙了。等新一茬子甘蔗长起来,这里就热闹了。”
“这人还不少吗?”姚管事诧异出声。
蒋大川也不觉得冒犯,笑着拍了拍姚管事的肩膀,道:“放心吧,以后人会更多的。”
周应熊瞬间就明白了蒋大川的意思,看来顾崇玉是要扩大糖厂规模,或许她还有其他的打算。
几人继续往上走,在半山腰处,竟看到一排排错落有致的房屋,屋子不大,却有门有院,一看就是新修的。
时不时有人从屋中出来,手上忙活着,往这边一瞧,发现是蒋大川陪着生人,不过看了一眼就暼过脸去。
“这云梦山上竟还有村落?”周应熊不由赞叹道。
若靖西府各个村落都有这样的风貌,他又何愁不能把靖西府打理好。
“那是兄弟们的家眷,只是人多了些。”蒋大川笑答,又解释了一番,“这些房子都是
建府时一同加盖的,长公主体恤我等,特意给咱们这些兄弟们弄了房,让咱们这些兄弟也有个安身立命的住处。"
“原来如此。”周应熊闻言,收回目光,不再多言。
姚管事却主动和蒋大川攀谈起来,他心中对顾崇玉的看法有了很大的变化。
外头都传言顾崇玉心机深沉又狠辣,对前驸马家人铁面无情,还落井下石,他还担心自家主人来了之后,一个不好就会被拿捏。
现在看来,一切都是谬传。
一个对手下人都能如此宽仁的主,又岂会是那样冷酷无情的人。
他心中暗叹,长公主强势一些也好,强势了就没人敢惹,也没人敢拿他主子开刀。
看来自家主子这是跟对人了,以后再也不会受那窝囊之气。
姚管事欣喜不已,对蒋大川越发恭敬,周应熊的目光却看向北山坡的方向,那里有人来来往往,不知在忙碌些什么。
此时的顾崇玉正在接见徐景逸,粪肥法初见成效,他再见顾崇玉时多了几分坦然。
“属下用不同的份量在几块地试验,秧苗长势喜人,并未出现烧苗,烧根情况。土地肥力也增加不少,下一步属下会特别注意病虫害之事。”
这些要点,都是顾崇玉之前特意交代的,具体操作自然是徐景逸带着人去完成,能顺利突破第一关,徐景逸功不可没。
顾崇玉高兴得将徐景逸夸了一顿:“徐先生辛苦了。待时机成熟此法就可在百姓中
推广,到时收成好了,百姓过上富足的日子,定会时时感念徐先生大恩。”
徐景逸连忙躬身道:“属下做些微薄之事,谈不上什么大恩,百姓要谢也该谢过长公主才是。”
若不是有顾崇玉指点,他根本想不到这肥田之法,他在田间忙活这两年,并无进益。
顾崇玉却摇头道:“徐先生不用太谦,我虽读过几本古书,对这种地之事却一窍不通的。若不是徐先生日日扑在上头,这肥田之法还不知何时才能试验出来。”
说着,她起身,拿起桌案上早就准备好的书籍,递给徐景逸:“徐先生看看这个。”
徐景逸上前接过,不过读了两行,就激动不已:“这……这就是长公主提过的《农经》不成?”
顾崇玉颔首:“正是。”
“农经”这个名字是顾崇玉胡诌的,她根据王先知的话,编撰成册,最后形成了这薄薄的一本书,却倾注了她的心血,就想着徐景逸有个借鉴,不用像无头苍蝇一般毫无头绪乱撞。
周应熊过来之时,徐景逸正兴奋的和顾崇玉提到周大夫要借用留园的地种草药之事。
顾崇玉眉目弯弯,她正愁一个糖厂并不能支撑起整个靖西府,徐景逸和周大夫就瞌睡中送来了枕头。
“这……这真的能成吗?”
徐景逸毕恭毕敬的回禀:“周大夫年前在各处山林中转悠,发现不少野生药材。这就说明靖西的地是适合种药材的。属下想着,
北地良田不多,多山地,或许种药材更容易些。”
“对,你说得对。”大宸药材稀缺,百姓生病要吃上一副药,并不容易,大多都是自己硬扛着。
战时也是如此,什么止血药,刀伤药贵得离谱,很多军士都是因为缺医少药病情加重,白白害了性命。
若靖西府能种药材,既能换得银子,也能为日后提前做准备。
想到这,顾崇玉越发激动:“徐先生,这种药之事,交给你,你敢应吗?”
周大夫并不懂稼穑之事,让他上山找药还行,让他亲自下地干活是不可能的。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周大夫才没找顾崇玉直接说,而是先找徐景逸商议,让他主动和顾崇玉提,就是想把这事丢给他。
徐景逸知道这件事对晋西府,对顾崇玉有多重要,自然不会推脱。
他希望能给百姓办点实事,也不负顾崇玉对他的信任与栽培。
若不是顾崇玉,他现在还躲在山间地头,揣着自己那可笑的傲气,浪费光阴。
“长公主放心,属下定会竭尽所能。”徐景逸撩袍准备跪下领命,刚屈膝,就感觉到手腕上传来的温热,顾崇玉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身前,握着他的手腕,不轻不重的力度刚好阻止了他下跪的动作。
“徐先生不必如此。”顾崇玉弯着嘴角,笑意清浅却柔和,“你的才华能不因我而折损,就是幸事。徐先生日后见我,也不用如此拘谨。”
隔着冬衣,徐景
逸竟觉得手腕上的温度有些烫人,刹那间,心跳漏了一拍,抬头看向眼前的顾崇玉,脑海中竟冒出“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蓉出渌波”这样的话来。
顾崇玉却神色泰然,一点都没注意自己的异样。
他越发窘迫,急急起身,只觉双腿无力,下意识反握住顾崇玉手腕,借力站起来。
佩楠进门通报,就看到这样的一幕:二人四目相对,相向而立,两双手缠绕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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