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姐姐，我……”
“不要叫我姐姐，我是你哪门子的姐姐。”顾崇玉突然拔高声音，冷冷地盯着赵炎，眼神中除了愤怒，还有失望。
赵炎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心传到心脏，再传至全身，整个人都僵住，那双腿就像灌了铅一般，只能笔直跪下。
“……”他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发觉竟发不出一丝声音。
他想说“我错了”。
他都不记得自己说过多少次这样的话。
每次犯错，认错，求原谅，自以为自己改好了，接着又是犯错。
确实，这样的自己怎么配有叫她的姐姐呢，每次都是自己死皮赖脸，人家不好意思拒绝吧。
他只能紧咬着下唇，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又叫出声来。
徐景逸见过雍容闲雅的顾崇玉，也见过巧捷万端的顾崇玉，却从未见过今日这样暴怒，失态的她。
她哪次处事不是泰然自若，胸有成竹，竟然会为了赵炎发这么大的脾气。
她对赵炎是真的好呀，徐景逸感叹道。
“长公主，徐景逸有罪，还请长公主责罚。”
“确实该罚你。”顾崇玉将目光移到徐景逸身上，此时的他一身长袍，前襟却染了几个泥点而不自知，他和自己请罪，与当日那目下无尘的模样截然不同。
有长进，却不多。
顾崇玉责问道：“你可还记得我当日说的话？”
“记得！”他曾答应过，入了顾崇玉门下，就好好干，收拾往日脾气，绝不惹事生非。
可他事还没成，就惹了这么大的事。
“我让你有事找赵炎商量。即是给你找个帮手，磨磨你的性子，也是想历练历练他。”
“他年纪小不懂，你这么大的人，竟还不知轻重。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不自知。他莽撞你不拦着竟然与他一起胡闹，害得我差点收不了场。徐景逸，你觉得我该怎么罚你？”
徐景逸没想到，顾崇玉的安排还有这一层意思，磨磨自己的性子吗？
徐景逸是即感动，又羞愧。
他跪下请罪：“长公主，那肥田法，徐某费了这么多心力，实不愿半途而废。只求您能让我继续留下，将功赎罪。”
顾崇玉沉默片刻，淡淡道：“若春日播种前，那粪肥还无法酵出，也没有意义了。”
徐景逸自是保证：“长公主放心。”
顾崇玉闻言，又勉励了一番，随即让他退了出去。
屋内突的变得安静下来，佩楠透过珠帘往里探，一个只傻愣愣的跪着，不言不语，一个就那样静静坐着也不心疼。
她无奈想劝，又觉得赵炎此次确实太过胆大，让长公主治治他也好，不然以后不得上天？
遂只在门口守着，但凡有人来，佩楠只当没赵炎这人般，像往日一般禀报，顾崇玉也不理赵炎，直接将人召进屋中，询问，处事。
每个进来的人都得先看赵炎两眼，见顾崇玉晾着他，自是不会开口，赵炎这一跪就跪了半个多时辰。
他只觉双腿发麻，一双腿
仿佛不是他的一般。
就算如此他也不愿吭声，双手紧握，紧咬的下唇微微渗出血迹。
终于王海走了进来，见他如此气骂道：“小兔崽子，光跪着有什么，自去冯宇飞处领十板子。我就不信你还蹦跶得起来。”
今日惹出这么大的事，若真被张洵勉钻了空子，他们这些人都没有好果子吃。
更可气的，本来可以拿捏住张洵勉的，就因为他错失良机，以后再要抓张洵勉的小辫子就没那么容易了。
“是。”赵炎跌跌撞撞起身，双腿软麻无力，走了几步才勉强站稳，他看向顾崇玉，顾崇玉竟盯着瓷碟上的印花看得出神。
赵炎自嘲的笑了笑，一瘸一拐的往外走，直至出了门也没听见顾崇玉叫他。
头顶的天，越发的阴沉，似乎随时都有暴雨的倾向。
赵炎的心情比天空更加压抑，只觉得今日是他这么多年来最惨的一日了，那天他受了伤躺在斜坡之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时，都没有今日这般难熬。
赵炎没了踪影，顾崇玉才抬起头，似无意般发问：“真罚吗？”
王海道：“自是要罚的。今日他惹出这么大的祸事，不罚定有人不服，日后还怎么服众？”
顾崇玉却道：“他本就不是我长公主府的人，谈什么服不服众的，不用罚了，让他反省反省就好。”
王海闻言诧异，一时之间摸不透顾崇玉的意思。
长公主救了赵炎，又将他带在身边，她命赵
炎读书，命他学医，又默认赵炎跟着自己习武，还允许他一口一个“长公主姐姐”的叫。
如此上心，自然不会只是同情，可怜赵炎无家可归。
王海本以为顾崇玉是想将赵炎当心腹培养，所以对赵炎越发用心。
没想到她会说赵炎“不是我长公主府的人”，这是以为一次错就弃之不用了？
王海劝道：“长公主或许不知，我们这些粗人和那一板一眼教育出来的文人不同，从小就莽撞，不懂规矩，总能惹出一些事来。
赵炎还小，又是那脾气，犯点错再所难免，这吃一堑长一智，经历几次也就历练出来了。
他机灵，又有天赋，对您也最是忠心，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他们这些人自是忠心的，赵炎和他们又有不同。
赵炎的命是顾崇玉给的，对顾崇玉绝对是一心一意，说句不夸张的话，顾崇玉让他死，他就能心甘情愿去死。
王海说完话，不由得抬头审视顾崇玉的表情。
他们这些人跟着顾崇玉，自是一荣俱荣，一损惧损的。
五百人撒在云蒙山都觉得少了些，更不要说撒在这靖西府，这宁州府了。
赵炎这样的人自是越多越好。
“长公主，再给那小子一次机会吧。”
顾崇玉没想到王海想得这么远，更没想到他会这样看赵炎。
她道：“王海，你误会了。我救他，培养他，并没有这个意思。他不属于这里，我对他另有安排。”
顾崇玉招了招手
，让王海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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