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广吟站在土坡上,凝望着被山洪冲涮过的温室,那条大溪水位消褪,地上却还留下洪水肆虐后的斑斑痕迹。那堆积到温室房屋旁的断枝碎石,以及推到土坡下的淤泥,都在说明那夜的雨势有多大。
他的幕僚曾劝他,说这雨势未尽,气象台那边也拿不准雨还会不会下,积雨云还在苦井乡盘旋,贸然来此,要是赶上洪灾怎么办?
韩广吟却执意来此,市里虽说安排了武警跟警备力量,相关的单位更是提心吊胆的都跟了过来,像是市防汛指挥部防洪办救灾应急响应中心等等。
却都各怀心意,常玉升下来定了,赵永河也会被赶到旮旯里做镇长,但这会不会影响到水产养殖基地的推进?那是市里后四年最重要的项目,跟城市化进程,城镇化改造和奔小康工程挂勾。
有些许批漏都是大问题,何况来这儿便听说银龙湖破了条缝,拿沙石袋堵住了,又能支撑得多久?要是银龙湖垮了,那水产养殖基地从何谈起?
挥手招过徐朝秋跟陈安乐,又瞟了蔡成河眼,也将他叫上来,余下的人自觉的放慢脚步,落后几步。
“到还有好消息嘛,鸡血石的发现,总算是在增加了些喜色。”
眺望着阴暗的天空,怕是一场大雨又要来临,韩广吟摇摇头,转身看着陈安乐:“你来判断,那几千吨的矿脉,能出产多少吨鸡血石?做成工艺品能带来多大的经济效益?”
心中早有腹稿的陈安乐忙说:“根据方老的推断,这条矿脉的鸡血石品质极高,做成工气品,无论是把件还是摆件,都能带来不低于二十亿以上的产值。初步估算,要按每年三亿左右的产能,再加上工艺厂和周边加工厂的规模,能保证开采七年以上,带动超过五千人的就业。”
韩广吟微微颔首:“倒算是一桩喜事了,听朝秋说,让你跟丰河九铃接触,你不大情愿?是由于薤叶芸香的事有了疙瘩?”
“倒不是这个,薤叶芸香我也知道省里的考虑有道理,就是田擎铁背着我跟省里谈,心里不大舒服,现在都雨过天晴了。我跟丰河九铃荣家的大小姐,这个,关系不大好。”
陈安乐那胖脸上挂着苦涩,韩广吟微怔一下,就笑起来:“我就不打听你跟荣家大小姐有什么不对待了,这边鸡血矿脉,春安种养要参与我也不关心,事情尽快做起来就事,争取在年内就出产,有没有把握?”
最后的问题是问徐朝秋,他当然不会说没把握。
韩广吟目光跟着停留在蔡成河身上。
“成河,方老既然来了,省里想必也知道鸡血矿脉的事了,你那边的想法能不能说说?”
徐朝秋脸色一变,骇然瞧向蔡成河,到得这时,他才算明白这个蔡跟那个蔡是一个蔡。蔡成河背后的庞大能量,连韩广吟都不能轻忽,何况是他。
想着,眼神瞥到陈安乐身上,见他一脸坦然,也不知他是不知蔡成河底细,还是知道底细毫不吃惊。要是后者,这个陈安乐也太不厚道了,怎地事先也说一声吧?
他哪知道,陈安乐以为他堂堂一县之长,他应该早就知道呢。
“鸡血矿脉我想还是四方参股的好,我那边会组建一家工艺品销售商,跟九铃或是昌化书致,春安种养合股,矿脉的采掘由省里的省属二矿公司负责,剩下就由黔东市国资委参股。”
各方利益都顾及到,这才是做生意的意思,韩广吟微微点头:“这是蔡大兄的意思?”
“是家父的意思,股份构成大致如此,具体占股可以慢慢细谈。”
蔡成河就面对韩广吟也是一副平等相处的口闻,虽说级别相差万里,可背景摆在那儿,徐朝秋也只会承认,他确实有这个本钱。
好在蔡成河永远是那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不会让任何人都感到被轻视。
“要是谈成,我方会拿出一些股份给毛洪县国资委……”
徐朝秋感谢的冲他点头,陈安乐干咳声:“春安种养也会拿一些股份给县里。”
这个蔡成河,开这头做啥?
“市里也不会亏待毛洪,毕竟鸡血矿脉是在这里。”
陈安乐瞟了下乐得嘴都合不拢的徐朝秋:“方老还在这里,据他估算,这条矿脉极有可能是主脉,周围还有可能藏有支脉,换言之,整个废矿区包括往后延伸的丘陵地带还有希望找到更多的鸡血矿脉,合资企业打算将这未来的矿脉的专营权都包含在内。”
他也不想白吃这亏,趁韩广吟和徐朝秋都在,立时提要求。
韩广吟何等聪明的人,哪能不清楚他的小算盘,只是一笑:“我代市府答应你吧。”
徐朝秋也不纠结,有蔡家出面,这人情卖得,人家也不会白拿,真金白银的买矿,工艺厂也会设在苦井,县里税收也是有保障的。
比起薤叶芸香,这鸡血矿脉的发现,倒是大头了,薤叶芸香再强,一年也不会到几个亿的产值吧?
“这边发展起来,在外打工的青壮也会返乡,有了就业,有了钱,政府再引导一二,就会很快发展新的城镇,跟着安居乐业、奔小康就会随之而来。太多青壮在外打工,本地少了劳力,哪里能谈得上城镇化改造?硬要在市里建房子,把人都迁过去?那城乡意识的差异,生活习惯的不同带来的城乡居民冲突,这几年还少了?”
韩广吟的执政思路跟大多一市之长都不相同,大规模在现有城市外围造城,侵占土地,再依靠卖地得来的钱做进一步的开发,这类恶性循环,在他看来不是好事。
他的想法是利用各地优势做内在发展,依靠各乡镇特点,甚至是到村一级,都各自发展起来,自发的形成城镇聚居点。
这样做,可能花费的时候稍长,但优势是不会破坏城市和乡村的均衡,也能减轻城乡居民的摩擦。
毕竟他还未满四十,就做到一市之长,按他的仕途规划,可能要在黔东待上十年。他想扎扎实实的在黔东做一番事业,等十年后,各地盲目发展的恶果就会出现,那时他的发展思路就会突显出来,成为耀眼的政绩。
到时再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地基稳了,步子也就迈得踏实。
但现在,省里对黔东的发展还是有意见的。
太慢了,太缓了,把农民都迁到城里就行了。买不起房,不能贷款吗?没地种就去工厂打工。工资提高些不就行了,通货膨胀,那是中央的事,你关心什么?你黔东本就是穷困地区,你还要拖省里的后腿吗?
实在不行,就调你来省里做厅长副厅长,看看你这规划里写的什么?你跟你们黔东市委书记牛东临能少些争执吗?
韩广吟的压力颇大啊,要不是有提拔他的老省长在护着他,市里还有许翰阳帮他,他这背早就驼下来了,才不到四十,鬓角都白了。
劳心劳力劳肝劳肺,好几次都累倒在办公室里,外人瞧的是四十不到就是地级市市长很威风,个中苦楚谁能知晓?
要能借蔡成河的关系,跟蔡家大佬们靠近些,减轻些身上压力,也未曾不是件好事。
跟蔡成河说了些省委大院的迭事,徐朝秋和陈安乐都放缓脚步,离着十多米远跟着。
韩广吟的母亲也是省委的干部,但只是极普通的科员而已。他跟蔡成河父亲年纪差了十来岁,少时都只能远远看着那孩子王,羡慕嫉妒,但好些事都能聊的。
关系便是处起来的,聊着亲近,那以后去蔡家走动,也有个由头。
“那行,改日我去省里再去拜访蔡大兄。”
终于结束谈话,韩广吟瞧着快像黑云压城一般的天空,带着一众随行官员回市里去了。
徐朝秋望向后面凝神看他的县委书记裘作信,走上前跟他说话。
蔡成河就跟在陈安乐后头回村去了。
“菜头!”
前脚进村,背后就传来一声娇斥,蔡成河微笑转身,看着一袭黄裙的陈楚悦。
“楚悦,你就不叫成河蔡委员,叫声蔡大哥也不亏你吧,成天菜头菜头的叫,你是打算把他炒来吃啊?”
陈安乐扶额头疼,陈楚悦哼地一声:“我原来还叫他菜头梆子,哥,我是你堂妹,你怎么帮他说话了?一笔还写不出个陈来呢。”
在丰河咋就没瞧出来,她到这龙盘山,性格就显现了,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你们聊吧,我进去看看秦韬他们。”
这俩就是对冤家,也就蔡成河那性格,能够唾面自干,陈楚悦百般虐他,他都甘之如饴,他就是个受吧。
秦韬那边谈完了,早上才刚回来,屁股靠在井边抽烟,一副富二代败家子的造型,秦阅雪霜冷着脸在院里踱步,等陈安乐一跨进来,她就往前一窜步,像安了弹簧,把陈安乐吓了跳。
“你是女侠啊?”
“鸡血矿脉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是不是想跟荣家合作?”
陈安乐笑了,看着一脸郁闷的秦韬:“我有说要跟荣家合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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