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江南巡抚和总督的关系匪浅,两家的夫人也来往频繁,二位大员相辅相成,倒也算是一段佳话。至于这关系究竟有多好呢?单看一看两家住的地方就知道了。
之前胡掌柜也说过,城北并不是什么商业区云集的地方,可却是环境最好、有钱人最多的地方。若是城北烧了一场大火,被烧死的十个有八个都是家财万贯、在商界叱咤风云的大人物,其建筑规模和规格可见一斑。
相对来说,这二位大人的宅邸都算是比较低调的了。当初幕延苍升任巡抚,却没有合适的宅邸,杨氏便去求了总督夫人,让她帮着安排安排。总督府人也是个直爽人,直接花重金将与总督府街对门一家富户家的宅子给买了下来,说是更有利于两家相互走动,而且此地风水极佳,日后必能保得幕延苍官运亨通,荣华富贵,多子多福。
接着,总督夫人又安排了几个能工巧匠带着一大批匠人帮着修缮了院子,略微改变了整个院子的布局,从上空来看的话两家的布局倒是有些相似,中间隔着一条宽阔的马路,看起来十分对称,倒是很有相亲相爱的意思。
只是今天注定会是不平常的一天,街西边的幕府人声鼎沸,盈霜和她新夫婿的回归引起了不小的动静,整个院子里乱哄哄的,虽然谈不上喜庆,可却也算是人丁兴旺的象征不是?
反观东边的幕府倒是一片平静,八个精壮军汉执戟而立,腰佩长刀,器宇轩昂,很是威风。总督府大门紧闭,似乎并没有被对门的热闹所感染。这倒也怪不得人家,毕竟陶贺宇就一个老婆,一个儿子,院子里除了二十多个下人和五十余名军汉外就再无他人了。说到底他们也都只是人家的下人,没有主人家吩咐,谁敢擅出府门瞧热闹?
一见到我们过来,为首的一个军士立刻迎了上来向陶晨旭请安。总督府的人还是很有规矩的,虽然陶晨旭一脸苦相,可他也没有多问,扶着陶晨旭下了马便退到一边,看起来十分规矩。
被一大群人夹在中间进了这让无数人爱,又让无数人恨的总督府门,我实在是有些欲哭无泪之感。还没等到前厅,高权便率先开口道:“公子且去向夫人请安吧,这二位公子属下会好生安顿的,等公子请过安了再过来说话不迟。”
陶晨旭点了点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道:“二位稍坐,陶某去去就来。”随即又嘱咐高权万不可慢待了我们,便带着几个人去后院给总督府人请安了。
等他一走,高权就立刻变换了一副嘴脸,冷冷地盯着我们道:“二位,请吧!”说罢便率先朝一处偏院走去。
没办法,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在心中盘算着脱身之计,同时又暗自庆幸,这段时间在金陵走动,为免暴露身份,我已经养成了过于私密的东西绝不随身携带的习惯。凌朝上一次的事情办得很尴尬,我也好好教育了他一番,这小子最近也学乖了,想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一进屋,高权便转过身来看着我们:“二位是自己动手,还是…”
我叹了口气,强行镇定反问道:“我救了贵府公子,没落下什么好处,却落得如此境地,这事儿到哪儿都说不清楚不是?罢了,左右是我多事,是我活该。只是在死之前,我有一件事想请先生为我解惑,可否?”
高权看了看我,目光缓和了些说道:“公子多虑了,在下的意思并不是要取二位的性命,只是想检查一下二位的随身物品罢了。这总督府虽然人丁不旺,却也是机要大员的府邸,无论如何都得小心些不是?至于公子想问的问题,我看还是等检查完了再说吧。”
说罢,他也不等我再说些什么,摆摆手退到了后面,几个小厮立刻走了过来,作势就要搜我们的身。
长这么大,小爷我还是第一次被人搜身,感觉还挺新奇的。不过结果正如我所料,虽然这些人动作十分专业,眼光也十分毒辣,却终究没从我身上找到什么值得怀疑的东西。倒是凌朝藏在袖子里的那把短刀被人搜了出来呈给了高权,其他的就是一些散碎银两什么的,倒也没什么更可疑的了。
凌朝从始至终都表现的十分冷静,可毕竟那是他娘亲送给他的礼物,他怎么舍得让外人随便触碰?
好在高权倒是懂事儿,拔出短刀细细瞧了瞧便插了回去,还算小心地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随即说道:“好了,这位公子,有什么想问的就请问吧。”
我笑着摇了摇头道:“高先生何必明知故问呢?你我都不是傻子,我想问什么,您难道不知道?”
高权也确实不是个蠢人,同样漏出一抹笑容说道:“二位公子莫怪,只是这在大街上随随便便碰上一个就是点穴高手,还正巧在我家公子最需要的时候帮了他一把,这种事儿若是发生在常人那里倒是没什么。可若是发生在总督公子身上,其中或许就会出现许多不定因素。二位公子刻意遮掩身份,收敛气息,任谁瞧了都会觉得可疑不是?高某这也是例行公事,还望二位不要见怪!”
说着,他便像模像样地朝我们鞠了一躬,又拿过凌朝的短刀双手递还,彬彬有礼的,让人想骂他都想不出什么词儿来。
随即,高权朝我们身后招了招手,我和凌朝一回头,一个小厮正端着一个盖着红布的盘子走过来。高权将盘子上的红布揭开,金灿灿的光芒立刻照进了我们的眼睛。
小爷我好歹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当初陆叔因为镖局资金周转不顺,就打算卖一些没什么价值的私人藏品来缓解压力。当然了,他的世界观在有些时候和正常人还是不太一样的,随随便便一出手就是一颗硕大的北欧珍珠。消息传出,无数识货的行家纷纷聚到了束河,拍卖珍珠的那一日,无数巨商富贾纷纷抬着整箱整箱的金银珠宝前来参加竞拍。北欧珍珠虽然常见,却也是漂洋过海送过来的,光这一截运费就不可小视。再加上这世上有几个婴儿拳头般打小的珍珠啊?这玩意儿就是有价无市,可对陆叔来说,这不过就是个比别的珍珠大了一些的同类罢了,就像咱们普通人评论大石头和小石头似的,跟本不觉得有什么不同。
就这样,这颗珍珠最终被一位山西富商拍得,成交价为三十三万两白银。寻常人或许会觉得花这么多钱买一颗大一点儿的进口珍珠,这人绝对脑子有病。可只有这些所谓上流社会的人明白,这颗特殊的珍珠代表着多大的面子,能为主人办成多少事儿?说白了,最直接的证据就是卖了这一颗珍珠,整个镖局就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招到了大量镖师,新建了大批员工宿舍,正式踏上了争霸镖局界的新征程。
犹记得拍卖结束的那一日,那山西富商并没有带着太多现银,却随身带了不少精纯的黄金。两边儿一合计,都觉得再去换钱、数钱什么的怪麻烦的,索性就用这批黄金和大量银票支付了这笔费用。当时看着满满大半箱子的大金块和厚厚的一摞银票,我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隐隐有意思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等我娘从广东探亲回来,得知自己一直很喜欢的那颗珍珠居然被陆叔轻描淡写地给卖了,当时就气得拔了刀,冲到陆叔房间里闹了起来。要不是大家舍命相救,只怕“传说中的金海渔夫英年早逝,死因竟是一颗特殊的珍珠”的报道早在十几年前就该被各路小报散播得满大街都是了。
我虽然能保持冷静,坐怀不乱,不为金钱迷了心智,可凌朝这傻小子却顿时瞪大了眼睛,虽然他爹娘的俸禄都十分可观,却对唯一的儿子奉行“穷养儿,富养女”的区别对待。在没遇到我之前,凌朝连十两银子铸成的银锭子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如今这么一大盘金灿灿、亮闪闪的黄金摆在面前,他能继续保持高冷形象那就出鬼了!
看着他一副没出息的样子,我不得不咳嗽两声,提醒他注意一下形象。这小子这才有些尴尬地擦了擦嘴角,看起来很是滑稽。
看了看高权的表情,我轻笑道:“总督府果真大手笔,随便一出手就是两千两黄金。豪气,真是豪气!不过话说回来了,据在下所知,我朝总督并非定职,俸银多少也并无定数。那不妨索性就按当朝一品的水准来看吧,我朝正一品太师的月俸是八十七石,折算成白银就是四十三两五钱,一年的俸禄也就是五百多两白银。而时下白银和黄金的兑换比是一比十,两千两黄金,折算成银子就是足足两万两,是堂堂太师将近四十年的俸禄啊,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拱手送人,未免…”
说到这儿,我故意停下来观察了一下高权越老越黑的脸色,选择了适可而止。这不是我故意挑衅,只是想看一看这总督府的风气究竟如何。我朝在贪腐方面素来查的很紧,京官若是被查出有贪污百两者就可能有杀头的危险,更何况千两黄金呢?若是高权此时表现出些微的恐惧或者不安,那就证明他和他家主子是一个德行,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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