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翡接过来放在顾雁飞手边,小厮识趣退下,顾雁飞看着封面上鎏金的“物品册”三个大字,撑着下巴打开了它。
前几页拍的玉器都是一些小件,例如玉佩,小摆件,手链珠串之类的,资料写的很清楚,顾雁飞一边看一边觉得熟悉——仔细想想,上一世太后寿宴,达官贵人们送上去的礼物,大多出自这一批货。这一批货从何而来,为什么正好在这个时候出现,那个叫妆迟的女人到底是谁,他们到底有什么意图。
顾雁飞一边翻着册子一边想,掠过几页,在倒数第五页的地方,看到了上一世她拍下来的那一套七七四十九只大小不一的玉如意。虽然相比后面的几件大物,玉如意并不是多么罕见,但是这套如意好就好在四十九支皆是以同一块玉料雕成,从大到小按着顺序放在一起,一眼望去,华光天成,乃是上一世太后最喜欢的一件寿礼——不过若是上一世,太子的那一株玉树没有出事,或许就是第二喜欢的了罢。
楚翡看着顾雁飞停在这一页久久没有翻阅的动作,侧首看了看,笑着问:“这一件有何突出之处吗?不过是玉如意,后面还有一套翡翠头面和一樽玉观音,翡预备在这两件里挑的。”
顾雁飞摇了摇头,难得的执拗起来:“就这一件。”
那一套翡翠头面虽然华贵,但是颜色太过于翠绿,太后毕竟已是五十五岁高龄,戴着太过不稳重。玉观音更不是什么稀罕之物,更何况当朝太后不信佛道,也不过是锦上添花之物罢了。
而且……顾雁飞抿了抿唇。从她看到玉观音的描述开始,她就觉得有一股心神不定的惊慌之感,不知道是为什么。
楚翡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颚,随后眉眼一弯:“好,那就这一件,顾小姐这个决定,还为翡省下了许多银子。”
“翡公子哪里有可能缺银子,莫要打趣我了。”顾雁飞唇角一弯,又往后翻了两页,翻过了玉观音与翡翠头面,果不其然的在最后一页看到了那一株玉树,“光是这一株玉树,就足够翡公子在回本的同时赚得盆满钵满了,还能趁机坑他人一把,岂不是,一箭三雕了?”
楚翡的桃花眼在看到那一株玉树时微微一眯,随后坦然的笑开:“还是托了顾小姐的福,要不然,中招的可就是翡了。拍卖所得,分给顾小姐一半,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顾雁飞虽不甚缺钱,但是谁都不会嫌银子少的——更何况复仇,本来就需要很大的投入。
他们闲话两句的功夫,底下的拍卖会已经开始了,大厅与雅间的桌子上都会有号牌,看准了某样拍品,只需要举起号牌然后报价就可。
楚翡和顾雁飞对于最开始的那几样并没有什么兴趣,好在还有站在主事妈妈身边的美人儿能够缓解一下疲乏。顾雁飞为了掩人耳目,就算是进了雅间也未曾取下帷幕,不过是撩起了一侧的轻纱,她撑着下巴盯着那个叫做妆迟的女子打量,一会儿就出了神。
酒液流淌入杯的声音在耳侧如此清晰,一下子冲淡了地下吵吵嚷嚷的那些叫号声,顾雁飞回过神来,发现楚翡正执起酒壶,往她的酒盏里添上清酒。
察觉到顾雁飞投来的目光,楚翡放下酒壶,又端起自己的酒盏,轻轻往前一推,便是一敬:“既然如此无趣,不如与翡来饮一杯。”
顾雁飞端起酒盏,轻轻一抬,清脆的碰撞之声,她笑,眉眼处两分狡黠,把她自从重生回来后从未放下的冷淡冲淡了两分:“哪有无趣,我在看美人儿呢。”
二人同时抬手,酒盏凑到唇畔,一饮而尽。
楚翡语带笑意,听在耳朵里,像是蝴蝶在耳边振翅:“美人儿?难道……翡不算吗?”
顾雁飞一瞬哑然,然后忍不住笑出声来,她一双凤眼眯成月牙形状,忍不住摇头:“第一次听说,一个男子说自己是美人儿。”
“难道翡不算吗?”楚翡看着顾雁飞笑,也忍不住加深了笑意追问。
“算算算,您当然算,什么妆迟姑娘,您是天下第一美,好了罢?”顾雁飞靠在椅背上笑,最终咳了两声,才回他。
楚翡煞有其事的满意点头:“那顾小姐看翡就好了,何必舍近求远呢?”
“只怕,真正的美色有刺,远观还可,近看久了,被伤到可怎么是好?”顾雁飞抿唇一笑,又抬手添酒。
几回交盅,几声笑谈里,时间过得飞快,过了一个多时辰,顾雁飞终于听到了熟悉的拍卖物品——七七四十九支玉如意。楚翡显然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接收到顾雁飞投过去的目光,了然的点点头,将桌子上的号牌交给了小厮,让小厮去叫号。
之前的物品成交价格都不算太高,但是以玉器来讲,也说不上是低,剩下的还未出手的,多半都是二楼雅间里的贵客,估计都盯着后面压轴的这几件大型玉器。
“这一套玉如意,三千两白银起拍。”盖在玉器之上的红色的绒布被扯下,灯火与日光的交辉之下,那一套玉如意温润如月光。
楚翡的目光落在上面,然后把眼角弯成一个漂亮的弧度:“翡知道为什么,顾小姐想要这一件了。”
“不是我想要,但是如果送出去,会很合适。”顾雁飞盈盈。
三千两白银的起价虽然不算太高,但是毕竟后面还有三件更加珍贵的压轴宝物,所以大家的加价都并不多,喊价声此起彼伏,也才涨到了四千两。楚翡撑着下巴看了一会儿,用手中的折扇敲了敲桌沿。
小厮会意,展出桌上的号牌:“五千两!”
楼下有些骚动,不少人抬头看过来试图认出雅间中坐的是谁,但是偏偏被层层叠叠的轻纱遮掩了里面人的面容,只看得出是一男一女。位置再高一些的,已经认出了露脸出来加价的人是太子身边的小厮,早已知道这里面的贵客惹不得,悄悄地放下了手中的号牌。
——可是偏偏就是有人不识抬举。
“五千三百两!”楼下跟着加价的人传了一身紫色华袍,奈何紫色这个颜色本来就很难驾驭,他还长了一副肥头大耳的纨绔模样,看上去莫说气质,全是滑稽。
顾雁飞只觉得好笑,看着下面似乎连脸上都写了财大气粗四个字的那个人,泄出一声轻笑。
楚翡也不见恼,仍是温和的弯了弯唇角,言简意赅:“继续。”
“六千两。”小厮举起号牌。
一直站在主事妈妈身侧,只偶尔才会说两句话的妆迟突然抬了抬脸,望向了楚翡和顾雁飞坐着的这个雅间,她碧色的眼眸扑闪,仿佛涓涓的泉水。
得到了美人儿注视这件事显然是让大厅里的人觉得有些不悦了,这其中,依旧以刚刚那个肥头大耳的纨绔为主,只见他愤愤的握了握拳,再一次举起了号牌:“六千五百两!”
楚翡既然打定了主意要把这一套玉器拍到手,那么这个纨绔的所有加价在他面前都不值一提,这一次不用他说话,小厮已经是自觉地举了牌:“七千两。”
转眼之间,刚刚起拍三千两的玉器已经被翻了个倍,这个价钱买这套玉器,已经是有些多了。这样爽快的出价显然是让那个纨绔有些望而却步,只是他看了看依旧没有收回目光的妆迟,下了狠心:“七千五百两!”
“八千两。”
若是刚刚的七千五百两只是让那个纨绔肉痛的话,现在的八千两,确实是他不能再往上加的价钱了。似乎是觉得被甩了脸子,即使是放下了号牌,他也仍旧黑着脸色,狠狠的瞪了一眼露脸在外叫价的小厮,他挥挥手叫来了人,似乎是在询问,又在吩咐些什么。
“九千两。”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传来一个邪肆的声音,大家都是一怔。顾雁飞忍不住眨了两下眼睛,往楼下望去,果真在一个偏僻的角落看到了那张脸,是令羽。
楚翡桃花眼一眯,忍不住露出两分兴味来:“是他?”
他敲了敲桌子,示意小厮加价:“一万两。”
令羽往楼上一瞥,一掀唇,不紧不慢的举牌子加价:“一万二百两。”
楚翡也笑,眉目间少见的无奈,顾雁飞看在眼里,心头一跳,这两个人,认识吗?
小厮继续加价:“一万五百两。”
令羽耸了耸肩膀,似乎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放下了牌子。不过这两下举牌,楚翡又赔进去二百五十两。顾雁飞若有所思,是她的错觉吗,这两个人似乎……有点儿相像。
“还有贵客要加价吗?”主事妈妈听到一万五百两,那张脸已经笑成了一朵菊花,所以纵然没有人再加价,她也仍旧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那么……”她看向妆迟。
妆迟会意,朝着楚翡所在的雅间遥遥一拜,出口,便是曼音糯糯,仿佛清风过耳,教人沉醉:“那么,就恭喜天字一号雅间的贵客拍下这一套七七四十九支玉如意了,一会儿会由专人将它送到雅间。”
小厮点了点头,放下号牌撩开纱帘,将号牌放回桌子上,识趣的颓了下去。
很快,就开始拍卖下一样物品,正是那一套翡翠头面。可能是因为刚刚楚翡的出价太过于爽快炒起了氛围,导致翡翠头面的加价也是很快就一层层向上递进,很快以八千五百两的高价被拍走。
翡翠头面的拍卖完毕,雅间的木门也在这个时候被敲响,外头声音柔柔,说是前来送上刚刚拍下的拍品。顾雁飞看着小厮掏出一张一万两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开门去取玉器,下意识的,她伸手取下撩上去的帷幕的轻纱,果然在开门的那一瞬间,看到了王明珠借过往雅间里窥视的眼睛。
一万五百量白银,换了一套七七四十九支玉如意,还附带了一个两层的精致红木盒,上面的雕花栩栩如生,百鸟朝凤的图案灵动的几乎让人听见鸟叫声——玉华楼的主事太知道这些拍卖品最后都会去哪儿,连盒子也送的如此应景。
下一件拍品是白玉观音像,玉观音约有一尺高,通体白玉没有半点儿瑕疵,慈眉善目的模样让人心生敬畏之意。顾雁飞同样心生敬畏,可是更多的,却是“畏”,她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酒盏,目光匆匆从下方场地里移开。似乎那底下有什么东西在等着她,可她不敢触碰。
在红色绒布被掀开的那一瞬间,顾雁飞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白色的利光直冲她而来,让人反胃的剧痛从眉心炸开,她只来得及从嗓子眼溢出一声凄惨的尖叫,就直接昏倒在了椅子中,失去了意识。
“顾——雁飞?雁飞???”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听到了楚翡担心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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