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媛垂首沉默良久，才轻声开口说道：“民女也知道身份低微，配不上他。只是还希望娘娘看在他自幼失去双亲的份上，日后能多多照看他，帮他挑一个温柔小意的妻子。”
这些话的时候，周媛心里有多难过。可她不得不这么说，若是她表现出一丁点儿的不悦难过，落在别人眼中很有可能就变成对武帝和皇后的不满。
她没有家世，没有人脉，只能谨小慎微行事。
周媛的样子果然引得皇后也十分同情，想了想，便将明励拒绝封王的事说了出来。
周媛听了，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周媛忍不住说道。
皇后险些没喷笑，抿着嘴道：“可不是么？陛下劝他不住，已经恼了，说是再也不会管他了。这会儿人还在乾清宫外跪着呢！”
“什么？”周媛一听顿时急了，“他有没有事？我要去看他！”
一牵扯到明励，周媛立即失去了冷静。
现在虽说已经三月，天气不冷，但跪在那硬石板上久了，膝盖肯定会磨坏。周媛整颗心都挂在了明励身上，忽略了皇后嘴角的笑意。
“你这会儿去也没用，陛下正气头上，谁去了谁倒霉。”皇后拉住了她。
“那怎么办？”周媛快要哭了，这人平时看着挺聪明的，怎么这个时候犯浑呢？她都提醒过他了，武帝已经不是那个他的义父了，他是君王，天子一怒浮尸千里可不是说说的。
“娘娘您有什么办法吗？”周媛忽地抬起头来，泪眼汪汪地看向皇后。
皇后脸上表情一收，皱着眉叹了口气：“砺儿的脾气倔，这会儿和陛下杠上了，本宫也不好掺和进去，免得陛下恼怒更甚。不过，若是你去劝劝，说不定能行。”
“我？”周媛愣住了，她和武帝没交集，统共也就见过那几次面，话都没说上三句过，她能有这么大的面子？
“你去了就知道了。”
皇后卖了个关子，神秘一笑，随即吩咐人给周媛带路，让她去了乾清宫。
周媛满肚子疑问，在看到乾清宫外头跪着的身影时，全数抛在了脑后，顾不得四周都是宫人，周媛飞奔到明励身边抱住了他。
“你怎么样？你有没有事？哪里疼？”周媛满心满眼的关切和心疼。
明励见她来了，眼角一挑，面露讶色：“你怎么进宫来了？”
“皇后娘娘派人叫我进来的。”周媛飞快说了一句，随即埋怨道，“你这么大的事都不和我商量一下！我都跟你说过了，圣上已经不是从前的武王了，你要小心些，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明励张了张口，很想解释，但见周媛眼眶都红了，便闭上了嘴，安慰道：“别哭啊！我没事，真的！虽说跪了半天，可我自幼习武，身子骨没有你想的那么弱。”
周媛抿着唇不说话，但眼中还是有着怒意。
明励只觉得这样子的她说不出的可爱，很想将人揽入怀中肆意一番，但想到这是在宫里，只好按捺住了。
“皇后娘娘说让我来劝劝圣上……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你究竟是怎么惹怒了圣上，只是因为拒绝封王吗？”周媛还是有些不信的，就算明励拒绝了王位，武帝大不了给他换个爵位就是了，不至于如此生气呀！按理说，明励不封王，对武帝来说不是好事吗？
周媛想不通，感觉这里头还有着别的原因。
明励自然不好说是因为他对武帝说要以王位换和周媛的亲事，才惹怒了武帝的，只能苦笑了一声。
周媛见状，没有再多问。
这时候，乾清宫内的掌事太监走道二人面前，轻咳一声，开口道：“圣上宣周姑娘进去面圣。”
周媛感觉明励的身子陡然间紧绷起来，脸上也露出紧张之色，不由拍了拍他的手，朝他递了个眼神。
“辛苦公公了。”
周媛站起身，理了一下裙摆和发丝，脸上带着得体自然的笑，走进了乾清宫内。
时隔一个多月，再次踏进这里，周媛的感觉变得完全不同了。
殿内的陈设没怎么大变，只是那宝座上的人换了，却令整座宫殿都散发出一股摄人心魄的气势来。若是寻常人进来，恐怕会被吓得双腿发抖。
周媛却是面色如常，行走间一派大家闺秀的风范，随着那公公来到宝座前，恭恭敬敬地跪下行礼。
“民女周媛，拜见圣上。”
她的声音镇定有力，不卑不亢的眼神，让武帝恍然间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一些被他忘却的细节，突然在这时候从脑海深处蹦了出来。
“霏儿？”
武帝突然低声喃喃唤道。
周媛眉头微皱，想起最近一直躲在房内不出门的林清霏，脑海中电光一闪，忽然明白了什么。
“民女周媛，拜见圣上。”周媛提高了音量，再次说道。
武帝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看向周媛的眼神十分复杂。
他想起来了，这小姑娘是霏儿的弟子。
想起林清霏，武帝的神情明显地柔和了下来，没有了之前周媛感受到的冷冽和凌厉。想到来之前皇后意味不明的笑，周媛心底骤然一寒。
武帝，分明对清姨有别样的目的。
“霏儿现在如何？她人在何处？”武帝开口问道，神情中分明带着一丝急切。
周媛暗自警惕，她对皇室中人本能地感到防备和排斥，这或许是林清霏无意中引导之故，她知道清姨对武帝是没有男女之情的，可架不住武帝一厢情愿。
这人可是皇帝！要纳一个女子，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心中念头飞快闪过，周媛面上不显，只恭敬回答道：“回禀圣上，清姨现在独自一人生活得很好。”
武帝明显不满意周媛的回答，一双眸子冷冷瞥了她一眼。
只一眼，就让周媛浑身寒毛直竖，眨眼间背脊上冷汗直流。
但她还是强自忍住了心底的惧意，没有被武帝的气势所慑。
武帝见这小姑娘居然没有露出害怕之色，不由诧异地抬了抬眉毛，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一勾，笑得深邃。
“你来，无非是为了砺儿的事。现在朕给你两条选择，其一，你与砺儿成亲，但朕不会给他一分一毫，更不会有爵位，他只是一个庶人；其二，你劝服砺儿放弃你，朕便封他为晋王，赏赐郡王府地一座以及金银无数，而且朕也会让皇后为你选一门好亲事，不会亏待你。你看如何？”
武帝突如其来的话，让周媛明显呆住了。
这是做什么？这么逼她，不管她选哪一种，明励都有可能怨恨上她。
选第一个，虽然两人在一起了，可贫贱夫妻百事哀，明励习惯了舒适的王府生活，骤然变成平民，心里必然会有落差，指不定日后因为种种小事而对她生恨。
而选第二种，看起来对两人都好，明励得了王位，前程不愁，周媛也能嫁入高门，可她若真这么做了，在明励心中就成了只求富贵的势力女子。
这看似慷慨的选择，分明是将她逼入了绝境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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