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硬生生要将废太子这个敏感的话题扯进来?
其实我心底是有些明白的。空善的意思,是想要劝告我,不要参与嫡位之争。
然而,正因为有些明白,反而不明白!
空善是知道我要辅佐吴王殿下吗?他是看好太子殿下,不愿意我去辅佐吴王殿下,误了自己的性命,也间接误了东门性命?
空善怎么知道我的心意?作为一个老谋深算的政治家阴谋家,空善怎么能与我可以算是
裸的来这样一段话?
还有,这番话,我该如何回答?
我不能触怒这个老妖怪,尽管这个老妖怪到目前为止对我的表现相当友善。但是我不能忘记,他是皇帝陛下的佛门军师,与皇帝陛下的关系,铁的不能再铁!万一他将一两句要紧的言辞传回去,尽管查无实据,皇帝陛下也会生疑!
然而,我不能欺瞒。我既然决定在刀尖上跳舞,这事情迟早要被人知道。空善虽然说要去西方,但是谁知道这老和尚会不会回来,什么时候回来。
我沉吟着,空善却是笑了笑,说道:“虽然在路上,却也听说,如今天下,已经打算重新丈量田地,而这一工程,却将从南方开始,由吴王殿下领头……”
我这才明白,原来就是这件事情露出了破绽!不过这事情既然在皇帝陛下那里过了明路,我也不会担心什么。当下斟酌着言辞,小心翼翼说道:“请大师放心。在下是将东门先生当做先生来尊敬的。在下现在,也只想着如何将鄯城县治理好,顺带着帮皇帝陛下解决两个疑难问题,如此而已。其他事情,在下暂时是想也不会想的。”
我答应暂时不想,不代表将来不想。空善自然也听明白了我话音里的埋伏,当下苦笑了片刻,突然沉声说道:“玉状元,你熟悉史书,你可孔圣人诛杀少正卯的典故?”
我完全怔住!空善的语调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但是这个故事的背后——透露出来的森森冷意,却是让我不寒而栗!
空善所说的少正卯,是与孔子同时代的人。少正卯和孔丘都开办私学,招收学生。少正卯的课堂多次把孔丘的学生都吸引过去听讲,只有颜回没有去。少正卯成为鲁国的著名人物,被称为“闻人”。鲁定公十四年,孔丘任鲁国大司寇,上任后七日就把少正卯杀死在两观的东观之下,暴尸三日。孔丘的弟子都不明白为何要杀他,子贡忍不住向孔丘提出自己的疑问,孔丘回答说:少正卯有“心达而险、行辟而坚、言伪而辩、记丑而博、顺非而泽”五种恶劣品性,人的品性只要有这“五恶”中的一种,就不能不施加“君子之诛”,而少正卯是身兼“五恶”的“小人之桀雄”,有着惑众造反的能力,他和历史上被杀的华士等人是“异世同心”,不可不杀。
读历史的时候,读到这一段,也曾扼腕叹息。这个少正卯,其实也不过是一个爱说空话的有演说家潜质的教育家罢了,怎么就会惹上孔圣人,惹来杀身之祸?
后来才明白,原来,离经叛道就是一种罪!
见我变了脸色,空善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沉声说道:“玉状元,你前程无量。不过老衲的话,还请玉状元仔细思想……其实不单单是那件事情碰不得,就是重新丈量田地,这个事也做不得,要请皇上开放权限,让天下的贱民有参与科考的权利,这等事情也做不得……即使你要做,也要一步一步的来,你可知道?”
听空善这样一句一句说来,我这才知道,我最想做的事情,这个老和尚其实心中都有数!最后一句话却让我感激非常,当下跪下,说道:“多谢教导。”
空善蓦然之间哈哈大笑,说道:“其实老和尚还是很羡慕你,年轻,有锐气,又有皇上撑腰,什么事情都敢说,什么事情都敢做!和尚老了,即便有些事情,与你一样的想法,也不敢做了……反正和尚就那句话了,什么事情,都要一步一步的来,你可记住了?”
我恭声说是。空善伸手,似乎想要抚我的头,却又止住,只笑道:“前些日子你做得很好。经常给皇上上奏章说说闲话……皇上很喜欢。另外,皇上忌讳结党,除了同窗同年还有风宙之外,其他人你就不要交往了。”
我又点头。
空善又想了片刻,说道:“你有很多想法,皇上也想励精图治。只是治大国如烹小鲜,有些事情,你还是要慢慢来。一切以稳为先。”
我又点头。空善大笑,说道:“几句话说完,老衲别无牵挂,就此上西边去了。东门飘雪,你送和尚一程,成也不成?”
……
胡端崖兴冲冲走近父亲的书房,笑嘻嘻道:“父亲,这回够那小子喝一壶了。”还没等继续报告,却看见父亲抬起头来,那冰冷的眼神,却叫自己心没来由的跳了一下。
胡楚城抬起头,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淡淡说道:“满京城大街小巷都在传的新闻,你不是你的手笔?”
胡端崖怔了怔,说道:“父亲……这不对吗?”
胡楚城盯着胡端崖,冷声问道:“你告诉我,是不是你的手笔?”
胡端崖根本不知道父亲怒气从何而来,心中有些委屈,嘴巴上自然也不服气,嘟嚷道:“是不是孩儿的手笔,又有什么关系?这么好的事情,不利用才怪呢……”
“这样的事情,是可以利用,但是时机不对!”胡楚城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愤怒:“你给我听着,以后什么事情,不要擅作主张!你要记住,天下比你聪明的人多得是,你擅作主张,说不定反而将事情搞坏了!”
胡端崖不服气的嘟囔道:“父亲,这事情……根本不是孩儿做的,孩儿不过是花了几个钱,让人将消息带到皇宫中去罢了。”
“你……”胡楚城气了个手脚冰凉,“你……居然将消息传进宫中去了?你……还说你没有错?”
胡端崖不解。胡楚城给儿子一个大嘴巴:“你……叫你擅作主张!本来……就在京师里谣传一下,也没有什么大碍。但是……你居然将事情传进宫中去了!——之前的事情,不是你做的?”
胡端崖说道:“之前的消息,不是我谣传的,儿子就是将消息递进皇宫之中……那玉同尘做事情太嚣张,这京师里的人,看不惯他的人多得是,或者是他们做的……”
胡楚城脸色慢慢沉静下来:“京师里看不惯他的人很多,但是敢这样算计他的人不多。他是前所未有的双料状元六首状元,民间愚夫愚妇,对他崇拜到了极致。庆州城下一场,他又拿自己的性命换了一个极好的名声。虽然被皇帝安排到那鬼地方,但是谁也还不敢在这个当口对他动刀子。因为对他动刀子,事情败露,说不定要承受全天下鄙弃的后果……而现在,在皇上看来,有理由这样做的人,就只有我们一家!”
胡端崖这才有些明白过来:“原来传谣言的人,不是想要对付玉同尘,而是……想要对付我们?”
胡楚城已经完全平静下来:“端崖,做事情要多动点脑子……是的,这个人,不是想要对付玉同尘,而是想要对付我们。”
“说不定皇上不会想到谣言的传播者上去,而只是想要考察这个谣言的真假?”胡端崖怀着万一之想,“毕竟那黑石山上,与前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皇上或者相信,传国玉玺的事情是真的……”
“皇上不会相信。”胡楚城微微冷笑,“皇上送给玉同尘十个护卫,玉同尘与那些护卫,很少分开的。还有一堆暗卫暗中保护,顺带监视。现在,那些护卫中的密探,想必已经将事情的真相,交到皇上的桌子上了。再说,皇上将黑石山的事情交给玉同尘解决,就是要玉同尘交了这份投名状,与前朝彻底断绝关系。玉同尘已经将黑石山都给剿灭了,首首脑脑都给杀了,皇帝还会担心他与前朝,继续藕断丝连不成?毕竟……玉同尘的身份摆在那里。”
“父亲……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胡端崖有些烦恼,“皇上将这份账记在我们身上了。”
“其实又怎么样呢。”胡楚城淡淡冷笑了一下,“皇上不敢轻易动我们。兵部除了一个尚书大人,其他的大半都控制在我们手中。其他各部更不用说。皇上顶多就是砸砸花瓶杯子,气愤我们说话不算话而已。我生气,不是因为惹怒皇上而生气,而是因为……你不动脑子而生气!”
胡端崖蓦然之间叫了起来:“父亲……这谣言,会不会是玉同尘——自己传播开来?”
胡楚城愣了一下:“自己传播开来……啊,有这个可能!端崖……你居然长了脑子了!”
胡端崖道:“那日黑石山下的事情,知道的人不会很多。而知道的人中,大半都是士兵,不能轻易离开军营。小半是俘虏,还留在鄯州大牢里……要这么快将消息传到京师,很有可能,是玉同尘自己指使人做的!目的是将自己置于更可怜的位置,顺带往我们身上泼脏水!”
胡楚城一拳头砸在桌子上:“是的。寻常人与玉同尘并无深仇大恨,不值得为一个玉同尘如此冒险——只有玉同尘,他会这样做!就像上次一样,将自己置于死地,然而逼迫皇上表态一样!啊……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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