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 大半辈子的纠葛
农历五月初八。
趁着家里的孩子们都在家，林东做主给母亲庆生。
养老班内外足足摆了一百桌，没有外人，除了养老班的人，就是山下的村民。
孙子孙女们都有出息，孩子们又欢聚一堂，姚玉凤别提有多开心了。
不自觉得就多喝了两杯，酒过三巡她也隐隐有了一丝醉意。
林东和徐谨如两个也相继退休了。
徐谨如四十岁的时候又生了二胎，是个女儿叫做贝贝。
贝贝今年也已经21岁了，刚迈入大学的校门。
至于背在丁翠后背的宝宝，如今已经是一名优秀的飞行员了。
两口子退休后，一年会有半年的时间在养老班待着，剩下的其他时间会响应国家号召，到中东南非等需要的国家去援建，不过啊，援建的主角可不是他们两口子，而是现在最著名的建筑大师林铁柱！
林东跟着去也就是借机宣扬传统文化，至于徐谨如则是两个人的专属翻译。
想着养老班这些年的变化，姚玉凤看着夏日的阳光，再次举起了杯。
“孩子们，今天谢谢你们了！”
说完之后，姚玉凤仰头一饮而尽。
徐谨如有些担心地推了推林东的胳膊小声说道：
“差不多结束吧，妈已经喝多了。”
林东拍拍徐谨如的手。
“放心吧，大家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就让妈喝个痛快吧。”
姚玉凤今年八十八了，在养老班生活了二十几年，岁月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如今看起来比刚到养老班的时候还要年轻几分，喝了酒，肤色隐约透着红，看得一旁的林铁强直接呆了。
自从两个人离婚后，基本上很少说话，前些年大家伙还想将两个人撮合在一起，但最后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两个人碰到一起不是掐就是打，也就孩子们回来了，在孩子们面前能够伪装一会儿，和谐相处。
今天虽然是给姚玉凤庆生，孩子们都和姚玉凤坐在一起，但是为了不触她的霉头，林铁强直接坐在了其他桌。
看了看林铁强，赵大发直接碰了碰他的手臂。
“强哥，别瞅了，今个儿是玉凤姐的生日，你咋不上前提杯酒？”
林铁强叹了口气，哀怨道：
“我可不去，白惹她一顿骂，有那功夫不如多喝点酒，要知道我妈这酒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敞开喝的。”
林铁强直接灌下一大杯。
赵大发则是继续捅咕他。
“要我说啊，你还是趁着这个日子到跟前儿表现表现，正好孩子们都在，玉凤姐不会给你难堪的。”
林铁强似乎被说动了，拿着酒杯有些犹豫不定。
一旁的赵大发看得干着急。
“我说强哥啊，你这性子咋就这么艮呢，你知道不知道上个月新来的那个老头，就那个钻石王老五看上玉凤姐了，天天在玉凤姐面前献殷勤……”
正说着，赵大发突然停了下来，叹了一口气。
“你看看，说曹操曹操到，你不去人家有人去了。”
此时姚玉凤面前，一个打扮骚包戴着金丝框眼镜的老头子正一脸谄媚得跟姚玉凤敬酒。
林铁强咬咬牙，直接站了起来，拿着酒瓶子就冲了过去。
“老五啊，谢谢你的祝福，这酒我直接干了。”
看着赶过来的林铁强，姚玉凤将酒再次一饮而尽。
林铁强深呼吸了一口气。
“我也敬你一杯，我干了。”
说完之后，林铁强举着自己的酒瓶子，直接喝了一瓶子。
“爸，您慢点喝。”
林东赶紧上前，想将人扶到一边，但是林铁强却直接推开了林东，站在一旁不肯动弹。
就在此时，院子里面的的音乐声响起。
男男女女跳起了舞。
王老五突然很绅士得朝着姚玉凤伸出一只手。
“玉凤，我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
姚玉凤喝的有些多，头已经晕了，其实她并不想跳舞，但是看着林铁强杵在那里就觉得有些心烦，于是点了点头，拉起王老五的手也走到了院子中间跟着大家一起跳舞去了。
刚开始舞曲很东北。
大家一起扭着秧歌，场面更加热闹起来。
突然，现场安静下来。
紧接着舞曲再次响起。
慢三交谊舞。
牛翠芬扭了两下胯，被老法克牵着走到了正中央。
看着牛翠芬那滑稽的样子，姚玉凤不禁大笑了起来。
“牛姐，您最近这舞步学的不错啊？”
“哈哈，看我这一招！”
老法克抱紧牛翠芬，牛翠芬直接在空中来了一个飞踢旋转。
瞬间引起了在场观众的热情欢呼。
“哇哦！太棒啦！”
牛翠芬得意一笑，看了一眼姚玉凤和旁边的王老五，眼眉一挑。
“怎么样？要不要来比一比？”
姚玉凤笑着说道：
“比就比，慢三我可不怕你。”
交谊舞的特点，说白了就是男男女女贴在一起左晃晃右摇摇。
看着姚玉凤和那个王老五在一起贴的那么近，林铁强的无名邪火“腾”的一下就钻了出来。
拿起桌子上姚玉凤剩下的那半瓶酒直接喝了进去。
然后用力摔在地上。
酒瓶子落地破碎的声音，在此时魏老太购买的超强音响下，不值一提。
不过林东这一桌人，还是清晰得看到了林铁强的动作。
“爸，你这是喝多了。”
林东起身刚想将人扶到房间里面去，结果刚走过去，人就不见了。
突然，音响不知道被谁关了。
现场突然一片安静。
林铁强大声吼道：
“姚玉凤！你给老子过来！”
看见林铁强这样子，姚玉凤顿时就火冒三丈，放开王老五的手就要冲上去。
结果被王老五一把拉住。
“玉凤，今天这么好的日子，别和他置气，咱们继续跳咱们的。”
姚玉凤看了看周围人此时都在看着他们，还有那边的孩子们，也都是满脸的担心。
姚玉凤深呼吸了一口气。
林铁强，今天就先放过你一马，等着孩子们走的。
姚玉凤咬牙切齿，拉过王老五的手正准备继续跳。
这个时候，就见林铁强摇摇晃晃得冲了过来。
“姚玉凤，老子说话你没听见是不是？”
林铁强再次大吼，看着两个人拉在一起的手就觉得碍眼，直接一把推开了王老五，将人推在地上。
姚玉凤气得心脏哐哐跳，刚想上前扶起老王，就被林铁强抓住手腕，强行拽了出去。
姚玉凤深呼吸。
冷静冷静一定要冷静。
“林铁强孩子们都看着呢，你到底要干什么？”
姚玉凤咬牙切齿得问道：
林铁强此时喝的眼睛都已经直了。
他眼神聚焦了好半天，才对焦上姚玉凤那一双冒火的眸子。
“呵，孩子们在咋滴了？孩子们在你就能光明正大的和野男人在一起鬼混？”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姚玉凤直接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咋滴，姚玉凤你还想打我咋滴，这二十多年我受了你多久的气，不就是因为当年安心的事情，我跟你离了婚吗？”
“啪”
姚玉凤直接一个大嘴巴子抽了上去。
此时的姚玉凤已经失控了，此刻她就一个想法，把这个老王八犊子打死得了。
“我让你嘴欠。”
“啪”
“我让你特么胡咧咧！”
“啪”
被打了之后，林铁强似乎也怒了，拼命的挣扎起来，两个人直接当着近千人的面在院子里面厮打了起来。
林东见场面已经控制不住，正要上前拉住两个人，结果手臂突然被拉住了。
“小蕊？”
林蕊淡淡一笑。
“大哥，长辈的事情我们还是不要插手了。”
林东一怔。
“这情况不插手岂不是越闹越大？”
此时林铁强已经成功翻身，骑在了姚玉凤的身上，一巴掌一巴掌得打着她的屁股。
“反了天了，老子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谁是老大！”
林东看的心疼。
“大哥，奶奶说了，一时心疼总比心疼一辈子要好！”
林东一怔。
难道这都是奶奶的安排？
就在此时，灌了几瓶子高度白酒的林铁强突然停了下来。
看着趴在地上的姚玉凤开始疯狂摇晃起来，嘴巴一张。
“呕”
大口大口得吐了出来。
感受到后背一片濡湿的姚玉凤……
将脑袋狠狠埋在了地上。
她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遇到这么一个玩意儿？
而此时远在大山深处的魏老太，抱着手机叹了口气。
“唉，难啊，这帮崽子怎么就不让我消消停停的享福呢，这手机一有信号就给我出难题！”
好好得一顿庆生宴就这么砸了。
大家议论着散场。
林铁强被林东几个抬着送去了浴室。
姚玉凤则是红着老脸捂着屁股一瘸一拐的进了屋。
次日清晨，大家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在院子里面闲聊。
对于昨晚上发生过的事情闭口不谈。
牛翠芬见大家都在，刚要坐下，老法克就找了过来。
“我得芬芬宝贝，我给你拿了你最爱吃的鸡蛋，快回家去吃！”
明明大家早上都是去食堂吃饭，但是这老法克非说怕累到自己的芬芬宝贝，每天早上都把早饭打回屋子两个人吃。
牛翠芬冲着老法克喊了一句。
“你先自己回去吃。”
老法克瞬间就委屈起来。
“芬芬，你不在我吃不下去。”
两人这一番话语，直接将旁边的人笑出了声。
楚秀则是将牛翠芬推了出去，笑着说道：
“芬芬宝贝，您还是赶紧回去吃饭吧，不然一会儿没等开吃我们就已经吃狗粮吃饱了。”
岳红也笑着说道：
“芬芬呐，赶紧走吧，我这鸡皮疙瘩已经掉了一地了。”
牛翠芬闹得一张老脸通红，拿起烟袋锅子走了。
不一会儿，方军和赵学伟两个人也走了过来。
“秀儿，咱们也去吃饭吧。”
“得，又走了两对。”
此时就剩下了两个人，李景华和姚玉凤。
李景华看着姚玉凤笑着说道：
“玉凤，别想那些事了，咱们也去吃饭吧。”
姚玉凤点头，刚要起身。
就见老赵头子拿着一个游戏机小跑着过来。
“华华，你看这个游戏我怎么过不去啊！”
李景华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姚玉凤。
“这老头子早上起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又犯病了？”
要说这事情也奇怪，养老班就是癌症晚期都能慢慢养好，但是这老赵头子在养老班待了二十多年，今年都九十了，这痴呆症一直也不好。
“华华你理理我。”
李景华赶紧哄着，不然一会儿老头子又要发疯了。
“好好，我看看啊，这不就过了！”
老赵头一脸开心，照着李景华的脸蛋就亲了一口。
“华华真厉害！”
“华华肚肚饿了，我们去吃饭饭好不好？”
“好好，这就去。”
“玉凤咱们一起去吧。”
姚玉凤叹了口气，笑着说道：
“李姐，你先去吧，我还有点事情，一会儿过去。”
“行，那我先走了，你记得早点过来。”
姚玉凤看着三三两两，成双入对的老人们，有些羡慕。
以前四人小组在一起生活，大家都是自己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是自从大家的老公陆续过来，就连傅叶姐都在养老班遇到了自己的第二春，到头来，自己才是那个孤家寡人。
姚玉凤起身。
“这一早上，狗粮都吃饱了，还吃什么饭啊？”
晚上，赵学伟老赵头子老法克几个敲响了林铁强的房门。
几个人酒过三巡，说起了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赵学伟点了一根烟递给了林铁强。
“强哥，你毕竟是个大老爷们，昨晚上还是玉凤姐的生日，你那么让她下不来台，以后你们的关系还怎么弄，岂不是越来越僵？”
林铁强抽了口烟。
“那我能咋办，自从我跟她离婚后，我就差点把她供起来，你看她搭理过我吗？”
这些年，林铁强一直都想着和姚玉凤能够重新修复关系，但是姚玉凤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
赵学伟喝了口酒，说起了和楚秀两个人之间的往事。
“当年我跟楚秀关系也并不好，后来我想明白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事业和家庭，我到了这个年纪，最重要的也就只有她了，我放下一切，到这里来找她，也没做什么，但是我们之间的关系莫名就亲近了很多，其实只要你的心够真诚，你就算什么都不说不做，女人也是能感受到的。”
林铁强一怔，随即说道：
“这些年，难道我还没陪着她吗，这不算陪伴？”
老赵头子喝了口酒，笑着说道：
“你小子那可不是陪伴，你这是给人家添堵。”
“强子啊，不管是什么，咱们都得先过自己这一关那，自己心里过不去，你就什么事情都办不成。”
说完之后老赵头子自顾自得喝起了酒。
老法克此时也挠挠自己的卷发。
“你们中国人那一套我不懂，但是我看见我们家芬芬，我就知道我爱上了她，我想要和她幸福得度过一生，如果不能和她在一起，那我剩下的生活也没有意义，所以当初我就直接追了过来。”
方军直接笑出声。
“法克，这方面还是你最硬，让牛姐一百岁还给你生了个孩子。”
“哈哈哈”
气氛突然被老法克活跃起来，一群老男人在一次谈地的吹起牛逼来。
几瓶子酒下肚，几个人都有些多了。
方军突然看着老赵头说道：
“赵哥，你还是少喝点吧，早上不是刚犯了病吗。”
老赵头子只是低头一笑，自顾自得喝了起来。
这时候林铁强突然醉醺醺得说道：
“要我说啊，咱们这里头就赵哥你最潇洒，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华华我爱你啊，真的，你痴呆后表达感情的想法，我连想都不敢想。”
林铁强说完，其余人也纷纷点起了头。
然而老赵头子却是放下酒杯，淡淡一笑。
“我没有痴呆，我装了二十八年！”
此言一出，在场的老男人瞬间酒醒了一半。
“当年我们是包办婚姻，没有感情，生了孩子后，我就彻底投身于工作，就这么三十年恍然而过，华华一次重病，让我意识到了三十多年的陪伴早就让我对她产生了强烈的感情，我离不开她，我爱她，但是这些话我根本就说不出口，后来我就把我所有的感情在装疯卖傻中对她吐露出来。”
“时间久了，我也习惯了。”
说到这里，老赵头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其实我觉得这样还挺幸福得。”
林铁强突然趴在了桌子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眼泪突然盈满了眼眶。
日复一日的照顾痴呆的赵哥，虽然累，但是李姐脸上总是挂着幸福。
那一夜，几个人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总之第二天大家都没有出门。
林铁强是在三天后走出来。
他拿着一包东西直接从窗户扔进了姚玉凤的房间里面。
是他所有的资产。
自此之后，姚玉凤出门，他就在后面跟着，姚玉凤喝水他就递杯子，也不多说一句话，就那么直勾勾一脸花痴得盯着。
但是姚玉凤依旧没有给过他一个好脸色。
“林铁强，你是不是猫尿喝多了，我特么上厕所你也跟着？”
林铁强抬头看了一眼，女厕所。
“哦，那我在外面等着。”
姚玉凤打牌，林铁强就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姚玉凤赢钱，他就负责收钱。
姚玉凤晚上睡觉，他就抱着被子在人家楼下打地铺。
姚玉凤以为林铁强疯了，拉着他去县里做了检查，结果健康的不能再健康了。
就这么日复一复，六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养老班里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姚玉凤看了看楼下那个被冻得瑟瑟发抖的身影，眼眶一红。
或许在她逃难到大王村的时候，被魏老太收留的时候，就注定了两个人这辈子的纠葛。
林铁强裹紧了身上的棉被，他现在没有别的想法，脑子里面只有姚玉凤，看着她、跟着她、照顾她、守护她！
“吱呀”
别墅的大门打开了。
林铁强一骨碌起身，拿起手里的保温杯递了过去。
姚玉凤转身擦了擦眼睛。
“行了，别再冻死了，跟我进去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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