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瑶说，有人要我的命。
古警官告诉我，傅家的人，要我的命。
凶器刀柄上只有我的指纹，电脑上面也是我的指纹，血泊中的脚印，除开司其琛和其他警员，也只有我和傅瑶的脚印。目前为止，我是唯一嫌疑人，是傅家认定的杀人凶手。
我一直记着司其琛跟我说的话，在警局，什么话都不要说，他会接手这件案子，他会救我出去，他相信我，我也相信他。
在等待的过程中，我激怒了方队长，他将古警官支开，单独审讯我，我感觉我坐了好久，也感觉从凌晨到了天亮，我没有等来司其琛，却等来另一个毁灭性的结果。
“说，这是怎么回事？”质问时，一叠照片被方队长扔在审讯室的桌上，他将台灯移到照片的位置，食指指着上面，不屑一笑地问，“这是我们的人在搜查你房间的时候搜到的东西，据闻，那个木箱子是你的私人物品，所以，箱子里全都是一个人的照片。”
“你们没有搜查令，没有权利搜查我的东西。”我瞪着一双眼，凶怒切齿地低语。
“不好意思，司太太，你现在是嫌犯，这是搜查令。”说着，方队长将搜查令举起，“我早就觉得蹊跷，为什么我们总是被你牵着鼻子走，搞了半天，你才是幕后的人。”
“把照片还给我。”我双目狰狞，全身颤栗，脸色阴沉，看似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我恨方队长，我恨他揭露了我的秘密，让我暴露在世人眼中，这是我的灵魂，我感觉自己活生生被人劈开了灵魂。
在极度缺失安全感的情况下，我的确有了杀人的念头，哪怕在警局，我陡然起身，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措不及防的方队长踉跄后退，他反应过来，敏捷地伸手，抓住我的手腕，咆哮道：“易怒的你完全具备攻击力。”
“我要杀了你，你们凭什么动我的东西。”我失去理智，疯狂地大叫，“凭什么动我的照片。”
我冷静不了。虽然我很想冷静，可是身体里有另一个声音，她说，真相暴露的时候，就是魔鬼苏醒的时候，我的人性被世人耻笑，我在他们眼中是个变态，我是怪物，我不再是我，我是怪物。
恐惧，令我变得可怕。方队长看到我的眼神，吓了一跳，恍惚之际，我将他推倒在地，当然，他不想伤害我，因此也没有使出全力。
我将桌上的照片聚拢，一边藏在身上一边喃喃自语：“不要动我的照片，一张都不能少，不要……”
“方队长。”古警官推开门，他看到坐在地上的方队长，于是上前招呼一声。
我听到门口的动静，扭头一看，看到跟着古警官进来的还有司其琛。看到他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手里攥着几张照片。
我的心猛烈地撞击着，它被魔鬼侵蚀，然而魔鬼是来保护我的，保护我在不安的状态中如何应对羞耻。是，我觉得羞耻，我根本没想过在这种情况下将照片暴露无遗，当时我打算私奔，也就想在私奔的途中处理掉这些照片，我还是没有勇气告诉司其琛，我不想让人知道我的秘密，我害怕被人知道我的秘密。
“方队长，琛少爷有事要问司太太，我们暂时给他们一点空间，说不定对破案有帮助。”古警官扶起方队长，将他拽出门。
手指颤抖，努力拿住照片，然后将其藏匿在衣袋中。
余光扫到门口，司其琛挪动两步，攥着照片的手稍稍抬起，而后又犹豫地放下。
“我听古警官说，最早显示的时间是六年前……”他开口，不敢问下去，话到一半又顿住了。
“出去，我不想见你。”我抱着照片，忧惧地呢喃。
“你嫁给我爸，是为了……”司其琛闭上眼，俊颜痛苦地皱起，“我想起何岩对我说过一个关于‘人鱼公主’的故事，为了见一面王子，人鱼公主不惜断送自己美妙的声音，只为换来一双人类的双腿……”
“你出去，我求求你出去。”我仰起头，泪水渗入我的血液，每一处像是针扎一般刺痛。
“你为什么这么傻？你真的好傻。”司其琛睁开眼，苦笑又道，“不，傻的人是我，是我。”
“是，我嫁给你父亲，是为了换取可以偷窥你一世的机会。”跌入深渊的自己，突然豁出去，变得异常冷静，我转身面对他，直言不讳，“我偷窥你六年，偷拍你六年，我无时无刻不在偷偷看你，我也觉得自己很变态，可是我改不了，我真的改不了，这六年我过着行尸走肉的生活，只有偷窥你的时候，我才觉得我自己活着。”
“林离……”司其琛向我靠近的同时，我后退半步，呵斥，“你别过来。”
“也就是说，你心里那个他……”司其琛松开眉头，眸光掠过一丝希翼。
我别过脸，泪眼哽噎：“我听古警官说，傅家认定我是凶手，他们不管花多少钱都会让我以命抵命。”
“你不是凶手，我知道你不是。”
“可是，你和傅家的关系又非同一般，你出面接手这件案子，势必会遭到傅家和莫家的反对，我不想你和亲人反目。”
“林离，你知道我此刻的心情吗？”司其琛将照片递给我，淡淡愁云的脸上又泛起一抹微笑，“我只想拿着那两张船票带你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后悔当时的迟疑，没有带着你一走了之，我说过，只要你给了我勇气，哪怕削骨还父，我也无所畏惧。”
“我一直不敢表明自己的心，就是害怕将你陷入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地步，你司其琛大好的未来，就在我一念之间。”泪水潸然，心如欲裂，“你提出私奔，我又惊又喜，又怕又忧，出于私心，我好不容易说服自己跟你离开，可是我现在发现，我们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我可能真的背负命案，你跟我，注定无缘。”
“不，你没有杀人，你不要认罪，你没有杀人……”司其琛抓着我的双肩，激动不已，“林离，我相信你，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你自己？”
“这里是警局，不是你们两人谈情说爱的地方。”挣脱古警官的方队长忽然撞开门闯入，大喝一声，“琛少，死的那个才是你的未婚妻，你眼前这个女人，极有可能就是凶手，你不要被冲昏了头，还有，你看看这些照片，她分明心智不正常，暗恋你这么久，知道你要结婚，所以一怒之下痛下杀手。”
“方队，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你这么快下结论，实在是太过轻率了。”古警官跟着跑进门，愤愤不平地反驳。
“我告诉你们，你们两个都是被这个女人迷惑了，其实她一直潜伏我们身边，为的就是了解警方的调查，你们想想，没什么我们每一次到关键的时候就断了线索？为什么她故意扰乱我们，说何岩是凶手？”方队长一直耿耿于怀何岩的事情。
“喂，最后是你认为何岩就是凶手的，人家司太太不是最后澄清了吗？”古警官不悦地喝道。
“总之，她现在是嫌犯，凶器上面只有她的指纹，屋子里的脚印也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的第三者，难不成凶手飞进来杀了傅小姐，再飞出去的吗？”方队长的一席话将古警官压制到无言以对。
司其琛护在我身前，转身对着方队长冷斥：“方队长，我会找出证据，证据林离不是凶手。”
“琛少，你想好了，你要帮她？”方队长意有所指地提醒，“现在傅家的人对她恨之入骨，你如果跳出来做她的辩护律师，无疑是雪上加霜，恐怕你自己也不好脱身吧。”
“这些事情就不劳烦你方队长操心。”司其琛又转过来安慰我，“我明天再来看你，你千万不能糊里糊涂的认罪，现在是法治社会，他们不能对你进行逼供，如果有问题，等我来了再说。”
“嗯。”我对他的依赖已然根深蒂固。
司其琛看了看照片，又重新燃起笑意，“你怎么会把我拍得这么好看？”
我羞怯地垂着头，“你不会觉得我是怪物吗？”
“我只是很好奇，你如何做到不被我发现。”
“既然我能做到，也许凶手也能做到。”我心思沉沉，仰头嘀咕。
“我真是受不了，他们两个……”方队长拍了一下目不转睛看着我和司其琛的古警官，“喂，你好像一点儿都不觉得惊讶，难道你的三观没有尽毁？”
“哎，爱情是个什么玩意儿嘛。”
“这两人疯了，简直疯了。”方队长准备离去，可是司其琛却追上去，“方队长，那一箱子的照片与这件案子没有关联，我认为你不能拿回警局扣押起来。”
“谁说没有关联？”方队长不客气地叱呵，“那些照片就是她的杀人动机，我们都知道，爱情使人疯狂，那么爱情使人变成魔鬼也不无可能，别看她弱不禁风的样子，刚才她向我扑过来，像是要吃了我，估计手边有一把刀的话，她就冲过来杀了我。”
“好，姑且让你保管那些照片，不过我警告你，那些照片从今往后是属于我司其琛的私人物品，但凡少了一张，我一定会告得你这辈子都没机会拿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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