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做是不符合规定的。”
“我知道。”
“这对夫妻完全符合收养的条件。”
“我知道。”
马骁骁放下筷子，伸手遮住我翻看的资料，于是我抬起头来注意她，她咽下嘴里的食物，严肃又道：“你的申请压在叶院长手上了。”
“他怎么说？”
“我又不是年主任，我哪能知道那么多。”马骁骁抽回手，继续用餐。
为了答谢她将福利院的资料偷偷拿给我，我请她吃了一顿丰富的午餐。
“也就是说，成不成，全凭叶院长一句话？”我没什么胃口，一直喝汤。
权力，是男人在社会地位上一直追求的存在感。自傲的人，往往喜欢掌控一切的感觉，满足于私欲，从而获得愉悦，似乎灵魂都高人一等。
在小鱼的事情上，我认为，叶院长处理得并不完美。
但是，我有求于他，我不能直截了当地批判他的疏忽，事实上，我来拜访他的时候，带上了我精心准备的礼物。
这是人与人之间形成的默契，视为潜规则。
贿赂，有的时候的确可以解决很多问题和麻烦。
“好久不见司太太，你还是这么漂亮。”叶院长在自己的书架上面放了不少茶饼，他一边与我搭话，一边挑选合适的茶叶。
“谢谢，很少有人恭维我。”我正襟危坐，趁他背对我的时候，从皮包里面拿出我准备的“礼物”，我唯独还剩下一百万，存进银行后，一直没敢动用。
叶院长坐在我身边，他很有耐心地给我解读茶叶的特性，不过我怕是要辜负了他的耐心，因为我实在是不太想浪费时间。
我将银行卡放在桌上，推向他的眼前，这时，叶院长突然止住还没说完的话。他垂下眼帘看一眼银行卡，而后笑着望住我。
“司太太，这个，不太明白。”是他装傻还是我太直接？
我咬着唇轻笑一声，点了点头，解释道：“是我打算捐赠给福利院的费用，一百万整数，可能对于叶院长来说，一百万不算什么，但是……”
“不。”叶院长挪动身子靠过来，一只手撩起我的黑发，“司太太的爱心可不止这个数目，所以对我来说，这是弥足珍贵的。”
我平缓地呼吸，尽可能地移开身子，我不喜欢他的刻意靠近，他身上有一股不太好的味道，上了年纪的人好像都会有这种味道，我曾经在教授身上也闻到过，因此这种味道会让我想起死去的教授。
“前段时间看了新闻，司太太真的是女中豪杰。”叶院长歪着头，笑起来，嘴角溢出邪恶，“我虽然和司教授只是几面之缘，可我不得不羡慕他，因为有这么一位未亡人为自己守身如玉，是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
“叶院长这么说，我真是受之有愧，我一个弱女子，为了保全自己，也是无可奈何。”
“司太太。”叶院长摊开手，思虑地问道，“一刀扎下去，是什么感觉？”
我身子一颤，扭头睇着叶院长，他尴尬地笑了笑，“我以为，司太太可不是一般的弱女子。”
叶建明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得重新整理一下我所掌握的资料。他是个慈善家，好像服役的时候与莫老相识，两人是战友，情分更重。后来退役从商，受到一个姓江的生意人的影响开始在各地投钱建立希望小学。
在这个过程中，叶建明发现自己更喜欢专研书本知识，他开始捡起课本考大学深造自己，然后大老板不做，反而做起了教书人。
国家大力支持投身在社会福利工作的有钱人，初时创办的孤儿院还很简陋，后来，凭借叶建明利用过往的人脉，慢慢地越做越大，加上政府机构的帮扶，这才成就了如今的他。
在叶建明身上，有不少值得歌颂的头衔，不过他为人低调，从不接受访问，也不愿任何明星或者机构利用自己的福利院来打广告，看起来，他也是个有原则的男人。
其实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并不是他的善举，而是他扑朔迷离的私生活，传言他一生未娶妻，就是不想影响他的福利事业。
“我知道叶院长很忙，要不我就先告辞，改天再拜访。”我试图站起来，怎料叶建明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我本能地瞪视他，可是他却不慌不忙地将银行卡塞进我的皮包夹层里面。
“司太太，爱心不是用金钱来衡量的。”叶建明始终保持微笑的面孔，却看不出他的好意，“我知道你是为了小鱼的事情，看你这么辛苦，我也是于心不忍。”
“申请书被送到你这里，你签个字就能通过。”我苦着脸，认真地说。
“程序可不是这么走的，我得评估谁才能真正地给他幸福。”叶建明咧开嘴，我看到他发黄的两排牙齿，他凑近我，轻声细语地说，“据我观察，除了我，就是你最疼小鱼，也就是说，在这个世上，只有我们两人能给小鱼幸福，不如这样，你改嫁嫁给我，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抚养他长大成人。”
他的话犹如晴天霹雳，吓得我半天没回神，当我缓过来一口气，我赶紧地推开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咽下惊慌，怔忡地注视他。
“大家都是为了小鱼的将来，司太太可以慢慢地考虑。”
“不可能，叶院长，这种玩笑实在是太不好笑了。”我理性地拒绝，简直不能忍受这么荒谬的提议。
叶建明耸了耸肩，给自己的茶盏添了浓茶，他抿了一口，意犹未尽地说：“是司太太，我才会想到这么两全其美的办法，换做其他女人，哼，我叶建明还真不会放在眼里。”
“谢谢叶院长的抬举，林离受不起。”
“我知道司太太看重名利，倘若与司教授相提并论，我叶建明在社会上的地位，不会比他差多少。”
“可是叶院长，我不得不提醒你，你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名声，就怕因为娶了我而付诸东流。”
“没关系，大家都是为了小鱼，时间可以证明一切。”
“我很好奇，你对小鱼为什么这么关心？”
叶院长撇了撇嘴，同样反问我：“请问司太太，你又为什么如此关心他？他跟你毫无关系。”
在某种意义上，小鱼是我的复制品，痛苦经历的复制品，我这么关心他，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地得到他，除了爱心，还有潜移默化的自我保护意识，我想保护自己，想保护一颗失去双亲而活在无尽的自卑中的心。
我觉得，谈判糟透了。我从院长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他的态度没有任何变化，他的目光如鹰犀利，给我的暗示就是没有回旋的余地。
“我好喜欢，真的好喜欢。”小鱼将小提琴拿出来，摸了又摸，看了又看，他爱不释手地大笑，想拉曲子给我听，他说，这是他三年来收到过最珍贵的礼物。
“你的腿怎么样？”
“何医生说，我是个男子汉，所以恢复得又快又好。”
我张望四周，疑惑地问：“何医生来过？”
“刚刚走。”小鱼将小提琴放在琴匣，“看到林老师，他就走了。”
的确有段时间没有见到何岩，自从司其琛找他谈话，之后这男人似乎有意躲着我。何岩的母亲是司家的私人看护，按照他们的成长经历，司其琛和何岩应该算是发小，身为大哥哥的琛少向来都是独/裁者，他对何岩，黄轩，乃至峯少的影响，肯定不止一点儿的威慑力。
“太太。”从福利院离开，本来要坐车去酒吧，可是顾阿姨给我打来电话。
“怎么了？”
“琛少爷说，今晚上要去莫家聚餐，所以请太太务必在四点半之前赶回家。”
“你跟他说，我自己打车过去莫家。”
“可是，琛少的意思……”
“就说是我坚持的，他不满意的话，晚上再谈。”我挂了电话，愤然咒骂了司其琛的专横，一定要按照他的指示行事，看看家里的阿姨，都被他调教成什么样了。
临时通知我去莫家聚餐，也不知道是不是司其琛的诡计，好在MOONBOW正在整改装修，所以请假肯定没问题。
我本打算打个电话过去请假就好了，可是一看时间才两点多，反正下午没什么事，倒不如先去一趟酒吧再说，顺道看看妙姐的病况如何。
酒吧的大门虚掩着，里面并没有装修工人，上次酒吧被砸，妙姐干脆趁这个机会重新整改，所以前几天，我们都没有来酒吧上班，今天早上收到尤娜的通知，说酒吧装修的差不多，今天晚上可以搞卫生了，于是我才以为今天晚上要开始上班。
“这么好的机会，我不可能放弃。”是妙姐的声音，我进去后仓，在阁楼的楼梯口听到二楼有人说话，“总之，等我报仇之后我们再谈合作。”
平时酒吧有音乐，所以听不到二楼的脚步声，现在酒吧这么安静，但凡二楼的人踱步，楼下的人便听得一清二楚。
“怎么不收拾一下就让他们走了？”我还想偷听的时候，却被酒吧大厅的声音惊吓得躲起来，应该是奈奈和尤娜赶来酒吧搞卫生的。
“大门开着，妙姐来了吗？”
这次我不想藏在酒柜后面了，于是我悄然脱身，溜到后门，打算从后门逃离。而与此同时，后门有了动静，我也不知道自己害怕什么，大概是做贼心虚，尽然想到藏在巷子里的垃圾桶后面。
酒吧后门出来一人，身穿白色衣服，带着白色毡帽，模样俊秀，像是个白面小生。妙姐在他耳边低语，肯定是不想让奈奈她们知道他的存在，匆忙交代了几句，小白脸就迅速地穿过巷子离开了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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