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颅还滴着血,一缕缕血液滑落汇成细流流淌,孙婉被苏越丢入这头颅之中,浑身上下立即被这鲜血染红。那触目惊心的狰狞头颅,那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让雍容气质的孙婉不顾形象的一阵挣扎,发出如见鬼一般的疯狂厉啸。头颅如山,死者皆是怨恨滔天,那无穷尽的怨恨融汇到一起,变成彻骨的寒冷。而整个人都埋在头颅深处的孙婉更是浑身冰冷,仿佛到了恐怖的地狱,她强烈的挣扎,她恐惧的尖叫,双手无意识的扒拉着,使这头颅滚滚而下,或是上天注定,一个头颅带着她熟悉的气息,从高处滚落下来,撞到她的胸口。她先是震怖,继而是悲伤,因为她看到了这个头颅的模样。“文儿!!!”悲声凄厉,夹杂着痛彻心扉,这头颅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亲生儿子,苏文。原来,死的不只是孙家,原来,建宁侯府也被屠戮……正襟危坐的苏铁弓浑身骤然绷紧,两撇剑眉颤动一番之后才恢复平静,然而那一双故作镇定的眸子中却是闪烁着冷意。然而他,依然没有动。苏越虽然是在折磨着孙婉,但是他的目光却始终凝聚在苏铁弓身上,看到他对孙婉无动于衷的模样,苏越没有感到任何快意,反而有一种彻骨的冰冷袭上心头。“原来,他不只是对我们母子心狠,原来,除了他自己以为的任何人,他都不放在心上……”苏铁弓是一个枭雄,枭雄没有感情,有的是执权柄牛耳的壮志。而他也是一柄剑,一柄在军伍中磨的锋利,磨得令人畏惧,却是在浮华名利场变得钝了,弯了,失去了枭雄的锐气,却是有了更多的权欲。但即使是一柄被压弯的钝剑,但他也不普通,枭雄之气概或许泯灭,但枭雄之心仍然存在,这种铁石般的心境,能够让他时时刻刻的保持平静,即使自己的发妻正处于水深火热。这种人,不是最可怕的人,而是最不能算是人的人,因为起码的人性,都淡薄了。苏越只感觉一股郁气涌上胸口,憋得他说不出话来,良久他才从苏铁弓身上收回眼光,一双血红的眸子放在孙婉身上。“你杀我母亲之时,可曾想到会有今日!”孙婉在血泊中站起,哪怕面色苍白浑身冰冷,但她还是抱着苏文那狰狞的头颅,贴着自己的脸庞,然后说道。“区区贱婢,杀她如杀狗,我且问你,你杀狗的时候难道也会去想后果吗?”抱着苏文的头颅,仿佛就驱散了她所有的恐惧,昂着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怨毒,死死的凝视着苏越。“不过,现在我的确是有些后悔,后悔的是当初不该毒杀那个贱婢,我应该让她活着,继续做一个奴仆,让她服侍着我,然后折磨着她,等到你出世之后,我会将你养大,但却是养狗那般养你,我要让你苏越,成为我的狗……”啪!看到怨毒之意几乎要凝聚成实质,口若悬河疯狂的说这话的孙婉,苏越忽然间感觉到一股心悸。仿佛这不是一个人,而是天下最剧毒,最冰冷的毒蛇,即使它无法咬死你,但在暗处窥探的时候,也会让你心神不安,如坠冰窟。这种心悸,让苏越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他一巴掌将孙婉抽到在地,打断了她的话语。“贱人,事到如今,还敢口出狂言!”孙婉是苏越最恨的人,曾经他无数次的幻想,将孙婉擒住之后,该如何折磨,然后如何斩杀,甚至五马分尸,凌迟等等酷刑也在他的脑海中划过。但真的将孙婉捏在手中,随时可以取她的性命的时候,苏越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一剑杀了她,太过便宜,可若是折磨她,苏越又不知如何开始。说到底,他只是个普通人,杀人也许驾轻就熟,但说到折磨人,那是酷吏做的事情。因为不知道该怎么折磨,所以苏越心中有些急躁,那迫切想要杀戮的**促使着他按住孙婉,伸开五指在其面上大力抽着。啪啪啪!响亮的巴掌声传遍整个校场,在所有人都心惊胆战的注视下,孙婉那雍容高贵的面庞逐渐的红肿,然后变得血肉模糊,最后几乎是要比恶鬼还要狰狞。孙婉并不硬气,她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在这等痛苦下撕心裂肺的哭嚎着,然而她始终紧紧的抱着苏文的头颅,仿佛亲儿子的脑袋能够让她拥有勇气,在不知道多少巴掌之后,她抬起头,那红肿的眼缝中射出的两缕光芒,仍然是深沉的怨毒。孙婉此人,是普通的女人,她会害怕,她也会受伤,但她更是一个毒妇,彻彻底底的毒妇,她妒忌,她狭隘,这已经成为了她的本能,所以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她的怨毒之意仍然不减弱半分,反而更加浓郁,甚至是让已经是修行者的苏越都感觉到威胁。多少次压抑着想要杀了孙婉的念头,但每当孙婉抬头看到她眼眸中的怨毒之后,苏越的杀戮之心就会爆发。他忍得非常难受,他觉得是时候了结这个仇人了,但他还是停了手,因为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想到在儿时,少年时,卑微时,时刻想着的一件事情,想做敢做而没有能力做的一件事情!他揪住孙婉的头发,如同拖着一条死狗,带着一溜的血迹,径直走到那勋贵的看台上。晋王周王就像是受惊的马匹,跌跌撞撞的急速退后,然而苏越看也不看他们,一路拖着孙婉,一直到面色沉凝,坐在椅子上,仍然雷打不动的苏铁弓面前。他将孙婉抛下,一只脚踏着她的后背,冷冷的说道。“我一直有个梦想,梦想着如果我有能力,能为母亲报仇,那么我不会着急杀了孙婉,我要带着她到你的面前,踩着她的身躯,询问你四个字……”苏越的眼里忽然涌出泪水,他望着苏铁弓,不带一丝感情,但是泪水却是怎么也无法止住。“你可后悔!”四个字,带着苏越浓浓的愤恨,无穷尽的委屈和不甘,涌入到苏铁弓的心中。然而他却是闭上了眼,就像是沉睡了一般,仿佛眼前踏着孙婉的不是他的亲儿子,仿佛被苏越踏着的孙婉不是他的妻子,他不说话,便是最大的冷漠。孙婉的眼缝中射出戏谑的目光,如同看一条狗一样看着苏铁弓,她桀桀笑道。“你高看他了,他不敢回答你的问题的,因为他就是彻彻底底的废物……我孙婉乃是孙家的大小姐,身份何等尊贵,生平最大的错事,不是杀你的母亲,更不是没有将你斩草除根,而是嫁给这个懦夫!”“哈哈哈,你的母亲叫明儿是么?我还深深的记得,她的确是一个很讨人喜欢的女子,但是她却和我一样,瞎了眼,喜欢了这个废物,这个想要一切,却又不敢去取的懦夫!”看着苏越微微色变的面庞,孙婉笑得更加癫狂,甚至笑到眼眶中不断涌出血泪。“可笑,可笑,身为儿子,却连母亲到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真是天底下最可怜,最可笑的人……”“你这话什么意思?”苏越死死的揪住孙婉的头发,浑身颤抖着问道。“你的母亲,叫做明儿,她原本不是婢女,而是苏铁弓的恋人,二人从小青梅竹马,相濡以沫,后来苏铁弓从了军,但却一直不顺利,多年来只是个小兵,可你的母亲,她是个彻彻底底的傻蛋,白长了一副美丽的容貌,拒绝了很多翩翩公子的爱慕,却要等着苏铁弓这个一事无成的小兵……”“后来,老天瞎了眼,竟然让苏铁弓封了侯,他说要娶你的母亲,可这却是谎言,因为那个时候,他正在百依百顺的追求着我……”看到苏越面容抽搐,呐呐不能言的模样,孙婉非常快意,她扫过面无表情的苏铁弓,眼眸中蒙上一层冷色:“我也是瞎了眼,竟然真的以为这个凭着军功封侯的男人是个英雄,竟然真的喜欢了他,下嫁给这个男人。后来我才知道,他竟然背着我,跟另一个女人有私情……”“没有人知道,其实我与你的母亲关系还不错……当初闻听你的母亲与苏铁弓有私情的时候,我便当即前去询问,当得知事情始末之后,却是对你的母亲有了敬意,这样的女子,就算是我也不得不说有些好感,我甚至诚心告诉她,她可以做妾,与我共同嫁给苏铁弓……”孙婉的露出追忆之色,哂笑之色,和一丝敬佩之色。“可惜,你的母亲,那个傻女人居然拒绝了,她跟我说,她身份卑微,配不上侯爷,不求名分,只要做一个婢女,默默的看着他,就足够……”“这是多大的笑话,哈哈哈,简直要笑死我了!!!”说着,孙婉前俯后仰的笑着,似乎是真的非常好笑,然而其声音中竟然存着几分苏越不能理解的复杂情绪。“我不信爱情,我在孙家长大,一切都是家族的利益,我信奉的便是熙熙攘攘皆为利往,我真的不信什么狗屁爱情能让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做出这般牺牲,所以我拿出一瓶毒药,就摆在苏铁弓面前,我告诉他,我要毒死他的情人……”看着表情逐渐从错愕转换成愤怒的苏越,孙婉用一种很神秘的口气,徐徐说道。“你猜,苏铁弓怎么回答?”“告诉我!”苏越目光如刀,死死的盯住苏铁弓,牙齿紧紧的咬着,是那般用力,甚至血液都从唇角流淌而下。“他就像现在这样……”孙婉拿手指上下指着苏铁弓,轻笑道。“你看看他的模样,敢怒不敢言,多么像当初啊,他竟然真的允许我用毒药毒死你的母亲,所以你的母亲就真的死了,从那之后,我才将这个男人看清楚,原来他,就是一个懦夫,一个彻彻底底的懦夫!”“爱情,哈哈,多么可笑可怜可悲的玩意!”“住嘴!”一直面无表情的苏铁弓忽然睁开双眼,在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情况下纵身而出,一把捏住孙婉的喉咙,毫不犹豫的将其捏碎。“你说的已经够多了!”他就像是刚刚做完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甩了甩手,再次回到椅子上,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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