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痛苦不堪,那还能痛到哪里去?
柳惊鸿一不做二不休,心念才动,那缕又开始凝实的元力,快速运转完这次周天之后,停留在丹田。
紧接着在丹田急速旋转,化作一道小龙卷,配合丹田的强大吸引力,将原本正要溢出体外的元气吸回。
这感觉就像是无数把锯子,在柳惊鸿身体每一寸来回拉扯,锯着柳惊鸿的每一寸骨肉。
这非人的痛苦,犹如他在天门洞中被强大的撕扯力,反反复复碾压撕扯。
此刻,柳惊鸿就像一个布满裂痕的脆弱瓷瓶,稍有差池当场身殒道消。
熟悉又陌生的痛觉,让柳惊鸿那张痛苦得扭曲成萎蔫菊花的丑脸,汗水与污垢直流,比张慈因天人五衰而散发的老人臭更臭。
两个时辰不到,柳惊鸿因经脉残缺,一枚价值200斤上级灵石,元婴期以上大能力者常备的上品元气丹,就这么泄完。
柳惊鸿摇摇瓶子,里面还剩有两颗,“品质如此低下的丹药,竟用羊脂玉瓶保存?”
倘若,天门山丹灶峰的赤松子听到这话儿,怕是怒火烧冠,将柳惊鸿丢入丹炉下当做柴火来烧,才能解解恨。
要知道他炼制的这些批次丹药,全都是特供给背景不俗的客户。
到了柳惊鸿这只小癞蛤蟆口中,竟然成了品质低下的丹药。
“再来。”柳惊鸿遵循内心渴望,吞服第二颗元气丹。
强烈的疼痛感再次冲击脑袋,只觉无数刀片刮着骨头,针锥扎着血肉。
粘稠腐烂味的黑色污血分泌,将道袍染得黑褐,如同多日没有洗澡的乞丐,散发着更加恶臭酸味。
整个人很快都被氤氲萦绕,已经凝实的那缕元力在丹田中绕着元气丹疯狂旋转。
开始凝练第二道本元之力,一条凝练出实体,一条还是虚影,浑若双龙戏珠。
一股前所未有的喜悦自心底涌出来,柳惊鸿很久没有感受这么高浓度的喜悦感。
他身心退行返祖后成婴儿,经历十几年成长积累,终于要迎来蜕变了吗?
“再来。”他果断吞服第三颗元气丹,此刻已不再分泌腐臭废血。
一刻钟后,第二条本元之力凝练完成,两条本元之力细如发丝在经脉中运转周天。
柳惊鸿双眸神光熠熠,缓缓站起身,整肃道袍,道袍鼓气飘动,猎猎作响。
一刻钟后,身心舒畅,自如收敛气势,长呼一口气,白中夹红,散发叶子腐败气味。
他起身来到门前空地,反正也不知这次劫难中,自己能不能继续活下来。
他也就顾不得仙君颜面,从乾坤袋拿出《正一自然经》,学习一向看不起的凡间巫术道法。
“他这是要在佛寺里,临时抱佛脚?”公孙又晴大大的虎脑向右歪,左手环抱在胸,右手撑着下巴。
“仙儿,我完全感受不到这小妖怪身上有所谓的神秘气息。”她内心疑惑百出,扭头看向一旁向逸仙,“吞天食地功,怕是以讹传讹。”
“吞天食地功,脱胎于鲲鲸一族的鲸吞经。”向逸仙星眸流光溢彩,倒映着的柳惊鸿手中正一自然经,仿佛向逸仙此刻就站在柳惊鸿背后端详。
“鲲鲸,鲸吞经,难怪……”公孙又晴神情发生微妙变化,嘴巴微张,话已经到口中,咕噜喉结上下动一下,又硬生生吞下肚。
“神堂湾领主陶渊连吞大龙潭生育的九条泉灵龙,此子又出自神堂湾,又会太古道家术式,那习得吞天食地功也再正常不过。”
向逸仙在救柳惊鸿的时候,曾无意看过柳惊鸿脑海中一些记忆片段,在他人眼中的神奇,在她看来都是理所当然。
“来自神秘胜境、修为极其低微、经脉只有任督二脉、还患有奇怪皮肤病,妥妥的才貌双残,这放在玄幻志怪的话本里,完全符合男主角的基本条件。”公孙又晴看看柳惊鸿,再看看向逸仙,如此反复六次,目光狡黠胜似狐妖儿。
“蛙族一向是禽族的鼎炉,甚至是餐桌上的灵食,仙儿与柳惊鸿定然会有冲突……”公孙又晴心中越想越兴奋,整个眼睛都快笑眯成一条缝。
向逸仙敏锐感受到公孙又晴目光的细微变化,身体不由僵一下,“师伯知道她宝贝闺女,只是为能天天阅读凡人撰写的话本,而降临人间吗?”
她太了解这只披着圣洁虎皮的狐狸,只怕是已被她看出了什么端倪。
“你不也是为找神堂湾降临人间一万年有余,或者说你并不是来找神堂湾,你实际是想找到你唯一不厌恶排斥的异性,你的救命恩人京恒?”公孙又晴眼睛微眯,笑盈盈与向逸仙对视。
“都有。”向逸仙忽而浑身放松,神情变得坦然,无惧与公孙又晴对视。
向逸仙如此直白,反倒让公孙又晴没了主意,看不出是真还是假,或者真假参半。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来自深海鲲鲸一族的圣子京恒,确实不是眼前柳惊鸿这个才貌双残的小妖怪能比。
一时间,两位仙子默契不再说话,双眼眸光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柳惊鸿正沉浸在这本通俗易懂的经书,根本不知道自己正被人指指点点的议论,且都是负面不看好。
尽管是张慈的手抄本,上面还记有张慈和周瑾还加入自己的见解。
柳惊鸿依然能从每一个字感受到该派祖师张良的与众不同,张慈和周瑾的注释有种锦上添花的感觉。
“难怪正一自然道统经历过数十次灭门惨剧,依然能够在千年之内再现辉煌,各大道统或多或少都欠该派人情。”
柳惊鸿脸上堆满赞许,好似一位尊长在评论后辈的功课,他发自内心赞叹这部经书作者张良。
他一直都认为经文只是路标,指引修真者功德圆满的路标。
既然是路标,当真没必要写得让人晦涩难懂。
一本好的经文,一部好的修真功法,就应该用普通人能懂遣词造句,指引他们入门,钻研,而后走出自己的道。
但可惜,张良这个做法,在同门甚至其他门派看来是欺师灭祖,愚昧另类,无可救药。
柳惊鸿来回翻阅十遍,终于将这部经书里面的巫术道法,融入柳惊鸿自己的道,还让他对这个陌生世界有了一个更深的了解。
柳惊鸿合上经书,发现已是深夜,四周黑漆漆一片,毫无一丝人气。
他站起身来活动筋骨,发出噼里啪啦炒豆子声音。
凉风夹着鬼气阴云扑面,夹杂着枯枝败叶飒飒声,戳得人脸生疼。
若非柳惊鸿身披一袭碧霄楼给仙人准备的道衣,恐怕早被搅成肉泥。
柳惊鸿退回西来寺经台,正好是个练法的好地方。
别看他对正一自然经上的术法全都心领神会,可自己施法的时候,颂咒捻决不是经常卡顿别扭,脚踏步罡就是不停摔倒。
漫漫十万真仙道,没少被母亲说教,也让他明白“知道”归“知道”。
唯有不断的练,才能将他人之法揉碎,内化为自己道上的路。
可是,对于前世佛法仙术一学就会的他,心态上的打击远比身体带来的疼痛更难受。
他庆幸当下无人,没人见到他的丑态。
否则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维护良好心态,坚持下来。
于是,在向逸仙和公孙又晴不断变化的表情中,柳惊鸿不断摔倒,不停爬起,不停吞服灵药吃仙草。
随着夜幕缓缓退散,经过千余次的练习,他的步数越来越少,姿势也越来越怪,他内心也越是着急。
可他越是着急,就越无法顺利完成施法的最后一步。
每次在最后一步,他就忽然眼前一黑,头昏目眩,还呕吐。
负面情绪,是灵药仙草无法抚平的。
他索性不再练习,盘腿入定,念诵逍遥经。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露出一角,紫金光芒从东方铺开。
柳惊鸿感觉好似回到母亲怀抱般,浑身暖洋洋。
他深呼吸几下,顺着光芒望去,不自觉念咒,踏步法,一时间双眸混入两轮太阳,眼前世界变了模样。
自己身处一个巨大黑洞边缘,细看黑洞周围环绕的吸积盘,分明就是无数修真者开辟的一条条道路,闪烁着璀璨光芒。
近前一看,他看到修真者们在自己的道路上留下无数的道影。
“那是……”柳惊鸿看向偏离轨道的道影,不禁陷入沉思。
他心念才动,随即就踏上一条道,循着道影的脚步,一步一步前行,选择性忽视耳边不停的呢喃噪声。
他如同天地容纳万物那般,以包容和接纳让道路上的每一个道影从他的灵台走过。
他细细感受着道路上,每一个道影的动作与情绪,就连偏道入魔的道影,也一同被接纳包容。
修真时光飞逝。
正午的阳光自苍巅倾泻,驱散大部分鬼气阴云,给这个破败荒凉的西来寺带来温暖。
“原来如此……”
柳惊鸿缓缓睁开眼睛,从茫然到清晰,觉得自己又过一个人生。
他想趁此施展一次完整的降神术,就被大雄宝殿里的动静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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