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客人来的时候，俞柠依旧会忍不住发呆，不同以往的是，她稍稍侧身换了个注视的方向。
俞柠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下意识会看那边，大概是因为站久了肩胛骨酸疼，必须要扭一扭才好。
拐角处有一道高高的绿植景观墙，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嫩绿苍翠的盆栽，自由探出的细叶模糊了来自俞柠隐晦的视线。
然后她就看着，看着那个穿着同样翠绿泡泡短袖的小团子握着餐刀，小心翼翼地切下司康的一边，然后开开心心地分到对面姐姐的盘子里。
是姐姐还是妈妈？
俞柠思维发散。
如果是姐姐的话，好像看起来年龄偏大？
如果是妈妈，则显得亲昵不足。
但这都不是她该关心的事。
俞柠眉眼微敛，再抬起时已经准备挪开视线，却刚好撞见绰绰的叶影之后——
小团子表情庄重地将滚圆粉嫩的大福赶到圆勺上，然后抬起送到嘴边，眯着眼睛嗷呜张开嘴巴，直接咬下了半边球。
鼓着脸咀嚼的时候，低头发现了一块不小心掉到碟子上的草莓，手指头娴熟地捻起并美滋滋喂进嘴里。
俞柠扭过脸：“咳……”
然后再回过头来的时候，那圆勺上残留的半边大福已然全进了某人的肚子里，勺面上光滑干净得不留一丝奶酪。
俞柠：“……”
她有点怀疑之前的猜测了。
寻常人家，能养得起这小孩吗？
此时浅尝辄止的朝朝回味似的舔了一圈嘴巴，然后重新戴上了小猪佩奇口罩，因为这片街区施工粉尘较多，她有几次路过鼻子就会被刺激到打喷嚏，回到家都是鼻头红红的。
此次出门宁姨特意叮嘱了要记得戴口罩，放进朝朝布兜里的还是最新佩奇联名款。
朝朝见到的第一眼就觉得，其实这个口罩焊在她脸上也不是不可以的。
她喜欢！！！嘿嘿！
当然了，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躲开朝朝的挚爱妈粉，比如说在网络里当法外狂徒，天天哭着喊着要一口一个朝朝的那种。
此时的朝朝宽慰性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柔软的奶音仿佛染上了草莓奶酪的甜味：“现在好了吧。吃都吃了，我们该去找粑粑啦。”
戴口罩的小姑娘牵着大人的手离开的时候，还特意回头向俞柠挥了挥小手说掰掰。
俞柠向她微笑着点了点头，如对待每一位来店里消费的顾客那般。
“小柠我来了我来了，路上实在太堵了……真、真是谢谢你帮我代、代班了，刚才跑死我了！”
染着紫发的女生气喘吁吁地跑到前台边，一边急急忙忙换上工作服，一边向俞柠投去看救世主般的眼神，
“呜呜多亏有小柠你在，明天的班我上久点，你迟点再来没关系的。”
俞柠摘下围裙，笑了笑：“好啊。”
紫发女生整理头发之余瞥了眼店门外面，忍不住脱口吐槽道：“那个骗子又来了……就是看我们店客人女生多好欺负……”
俞柠整理东西的手指一顿，“骗子？”
“对啊，他来的时候你都不在所以不知道……”同事束起头发，说起这个就语气烦躁，“就是一个自称是聋哑人的男人，我看他那样子就觉得不像，我们不准让他进店里，他就隔三差五地来门口晃悠，可烦人了。”
同事还在吐槽世风日下骗子成群，俞柠抬起眉目看向门口，她记得方才就有一个行为诡异的男子往东边走过去了。
是那个小团子离开的方向。
但是她身边有大人。
而且，这与她的任务无关。
俞柠秀美精致的眉目垂落，翻着衣领的手指停滞了片刻，“艹。”
容貌秀雅的少女面无表情地低骂一声。
手上收拾的动作忽地快了不少。
“咦，这个雪人布丁怎么在这？”
已经准备换岗的紫发同事注意到放在后厨窗口的布丁蛋糕，疑惑地发出声。
俞柠的目光定定地落在那盘造型可爱的小蛋糕一会儿，而后轻缓开口：
“哦，我买了。”
——
朝朝和王婕出了甜品店就左拐沿街道去往霍家司机停车的地方。
然而没走多远，一个黑色的身影忽然越过她们出现在跟前，近乎是他靠近的同时，王婕眼神一凝挡在了朝朝的身前。
那个突然窜出来的男人长着张平平无奇大众脸，乍一看见另一个人凭空闪现，猝不及防地后退了一小步，白多黑少的小眼睛瞪大。
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是只看到了一个小孩，怎么就忽地冒出了一个女人？
男人喉结上下滚动，但是没有说话。
王婕牵着朝朝往前走一步，这个男人也迅速挪一步挡在她们前面。
镇定下来的他指了指挂在脖子上的牌子，上面写道——我是聋哑人，感谢您。
文字下方附上了聋哑人文件证明。
朝朝扒着王婕的裤子，露出半边脑袋来。
她认认真真地盯着那牌子看了一会儿，而后在男人期盼的目光中老实巴交地说：
“可是叔叔，我不认识字呀。”
举着牌子的男人：“……”
王婕注意到朝朝话落时，男人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她压低的眼睛顿时充满了怀疑。
男人许是见到来自对方的质疑，神情焦急地指指耳朵和嘴巴，发出短促的无意义单音节词。
王婕低头对朝朝说：“他说他是个聋哑人，需要我们的帮助。”
但是否真的聋哑人，有待考证。
朝朝知道聋哑人意味着什么：
“那应该怎么帮呀？”
王婕掠过他胸前挂着另一张二维码收款码，以及他手里托着的装纸币的盒子，
“扫码或者付现金。”
“我来给吧。”
王婕拿出手机准备扫码，不管真假聋哑人，她不想与这泼皮男人掰扯。
可以用武力治服，但是不确定真实性的情况下王婕不想给朝朝留下暴力的印象。
但是她正要抬起的手被朝朝拉下来，她拍了拍布兜，“王姐姐让我来吧，朝朝有钱的。”
刚才小姐姐就给她找了零钱呢。
“那怎么可以……”
“就可以哒，王姐姐你是陪我来的呀。”
朝朝一边翻钱包，一边抽空抬头看向男子：“叔叔你要拿钱去吃饭吗？”
她下意识忘了聋哑人是听不见的。
执行力超强的王婕将字幕打在手机里给男人看，他看了一眼后尴尬地笑笑，用肢体语言表示自己不识字。
朝朝听见王婕的解释后，腾的抬头看他，眼睛发亮。
在高智商男团身边待久了的小团子，突然遇上和自己一样的文盲不禁有点小惊喜。
男人不知道朝朝的心理活动，他的三白眼偷瞄着朝朝的钱包，刚才他就在店外面看见了，就是这个小孩付的钱。
只是在他瞧见那几张破破烂烂的五元纸币时，没做好表情管理露出一丝鄙视。
然后露出可怜的神情，手指头搓着，意思是求她们给多点。
王婕皱了皱眉，拳头痒了。
忽然。
“谁的钱掉地上了啊。”
一道惊讶的声音突兀地从旁插进来。
男人闻声就下意识地低下脑袋左右看了眼，下一秒弯着的脖子僵硬得就像是风干过头的老鸭脖。
“钱？哪里哪里……”
和他一同低头找钱的还有拿着钱包的朝朝，她抬起左脚，再抬起右脚，空空如也。
看来掉的不是她的钱。
朝朝放心地小舒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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