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冷寡言的少年看着白纸上宛若是在哄小孩的涂鸦,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朝朝早就对小哥哥的沉默习以为常,她没举一会儿就收起了画本,像个小老头似的在玻璃前的花园里溜达。
朝朝被江迟无情带走之前,特意没有让佣人们把她的水杯拿回来。
小蜜蜂专饮杯盖还搁在玻璃窗前,据裴屿深观察,那只蜜蜂几乎没怎么移动。
溜达的朝朝不经意路过,杏眼瞅了瞅搓着两条小细腿、沉迷嘬桃汁的小蜜蜂。
桃汁已经在室外放了许久,不再凉爽可口,但是蜜桃的甜腻香味深得蜜蜂的喜爱。
小蜜蜂似有感应似的转个身子,朝她抖抖翅膀。
警惕的朝朝立刻远离一步保留安全距离,小蜜蜂这才不抖翅膀继续嘬桃汁,一人一蜂相敬如宾。
忽然,朝朝的脚步停顿。
她凑近玻璃窗,明亮的大眼睛盯着某处扑闪扑闪。
隔着一层玻璃,房内的桌上摆着那串栀子花手串。
仍是之前的位置,毫无变动。
洁白纯净的栀子花瓣已然没有头天的饱满光滑,因为缺水皱起了微小的细纹,就像一颗名贵的珍珠蒙上了薄薄的尘埃。
它没有那么漂亮了,但在朝朝眼里栀子花还是最好看的模样。
朝朝小脸贴着玻璃,晶亮的杏眸弯弯,扬起纯挚的欣喜,“这是我的小白花手串!”
奶音刚一落下,小蜜蜂连桃汁都不喝了,“嗡”地一声直升半空中,围绕着小团子上下快速地打转。
那明明是它的花花!
朝朝不懂为什么小蜜蜂突然生气了,本来弯弯的大眼睛悚然一惊,她叉起腰颤抖着小腿外强中干道:“你、你已经喝了我的桃汁,就不能再叮我了!”
“大人说了,做人要有诚信!”
朝朝顿了一下,吞了吞口水补充,“当然做小蜜蜂也要诚信的……”
吃人嘴软的小蜜蜂:“……”
朝朝越说理越直,旋即气也壮,昂起脑袋与僵持在半空中的蜜蜂大眼瞪小眼。
裴屿深冷眼旁观,不太明白小孩子是如何跨物种与蜜蜂争执起来的。
但是他偏偏目睹那只气势不足的蜜蜂尴尬地转了一圈,随后缓缓降落在桃汁杯盖上。
朝朝见状,立刻背着小蜜蜂松了口气。
好险,好险。
因为担心朝朝日头正毒的时候还想跑到外面玩,给小团子洗澡吹头发的功夫,宋婶干脆让她把动画片提前看了,理由是奥特曼今天要早点下班去聚餐。
因此纵然已经到了平日的奥特曼时间,朝朝还在悠哉悠哉地躺在野餐垫上,两只小短腿上下晃动,一手握着画笔涂涂画画,一手抓起一颗小葡萄塞进嘴里,好不惬意。
但是没画多久,就被过路的蝴蝶吸引了心神。
追着一只深蓝斑纹的燕尾蝶在园子里东奔西跑,顺便还平地摔了一跤。
最后还是没追到小蝴蝶的朝朝泄气地叹息一声,不到半分钟又重新乐呵呵地拎着漂亮的小水壶,高高兴兴地走了。
在小孩走后,那只不知所踪的燕尾蝶蹁跹着飞了回来,落在桃汁杯盖的另一端。
小蜜蜂不满地快速震动翅膀,驱赶这个吃白食的。
那燕尾蝶岿然不动。
气得蜜蜂撞玻璃。
“……”
裴屿深面无表情地看向别处。
给心爱的西瓜籽浇完水,顺道看望了下英勇献身的小面包,小团子心情愉快地捧着水壶回来了。
没错,是捧的。
小团子随即蹲下,打开水壶盖子,从里面哗啦哗啦倒出一摞各式各样的石头。
朝朝睁着澄澈的眼睛,严谨地在一摊石子里快速来回扫描,倏忽两眼一亮。
找到啦,就是你俩!
朝朝两手各抓起一颗石头,放在嘴边吹了吹灰尘,然后屁颠屁颠地跑到玻璃窗前,正对着裴屿深的方向。
待少年毫无情绪的黑眸转向她时,朝朝软糯的小脸上立刻扬起欢喜的笑容,她一手托一颗石头,先从左边的乳白石头开始。
屿深哥哥,这个像不像天上的云朵!
她还激动地指了指湛蓝的天空。
右边的这颗是墨绿色的石头,摸起来十分光滑,形状没什么特别,但是朝朝尤其喜欢它这点浓浓的绿意。
这两颗是朝朝刚才捡来的石头里边,她最喜欢的了!
两个各有各的好,喜爱程度不分伯仲。
朝朝黑葡萄似的眼睛“滋滋”地用意念发送着询问。
屿深哥哥,你喜欢哪一个呀?
裴屿深竟然看懂了她的意思。
少年坐在轮椅上毫无动作。
朝朝却是了然地点点头,收起了云朵石头留下了绿石头。
她刚刚看见了,屿深哥哥的眼睛看向小绿的时候轻轻地眨了一下!
那这颗石头就给小哥哥你啦!
朝朝把小绿郑重地搁在玻璃窗外的地上。
带着小云开开心心地和其他小石头们汇合,走时还不舍地回头看了眼她心爱的小绿。
瞧她不舍的劲儿,其实汇合地不过在六七米远的地方。
裴屿深抿唇,黑瞳沉郁。
他有说要吗?
从回来到现在,朝朝显然都没有发现,她心心念念求而不得的蝴蝶竟然和小蜜蜂窝在一起舔桃汁。
小朋友不知道从哪捡来一片宽大的芭蕉叶,垫在有点扎屁屁的草地上,而后兴致勃勃地开始摆弄着石头,一会儿往上叠成长条儿,一会在地上摆成一颗爱心。
朝朝还会左看右看地观察角度,关键是小嘴也不会歇着,叽里咕噜地嘟囔着,脸上的小表情丰富至极并且快速更迭,覆盖了惊喜、遗憾、满意、纠结等等。
裴屿深麻木的目光就看着窗外小孩的嘴一刻不停地张合。
只觉得有一种喧闹的安静。
吵到眼睛了。
眼见着她将手里的石头由多到少地堆叠成一个金字塔的形状,最后一块石头成功放稳顶部之后,功成身就的小孩立刻跑过来举起画本。
朝朝弯着雀跃自豪的大眼睛。
画本上写着——
【哥哥,像不像「粑粑」!】
画着的图案当然就是懒羊羊头上的发型。
她还贴心地指了指身后的石头堆。
天呐,看她是不是超级棒的?!
小团子沉浸在自己的手艺里。
裴屿深:“……”
眼看她高楼起,却被告知是粑粑。
朝朝捧着脑袋一脸陶醉地站在窗外,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裴屿深眼睑微垂。
系统突然品出来了。
怎么感觉裴屿深成了某团子可以对着随时唠嗑的工具人呢?
在这边坐累了,朝朝重新躺回了野餐垫上,哼着小曲儿,摇头晃脑地继续她未尽的画画事业。
不知过了多久,朝朝停下画笔欣赏着成品,最后肯定地点点头。
“屿深哥哥,看!我画的!”
小朋友举着画跑过来了,嘴里还是下意识欢喜地呼唤。
裴屿深见着由远到近奔跑而来的一团绿影,竟觉得是在意料之内。
朝朝“叭嗒”一声把画纸贴在玻璃上,好让少年看得最清楚。
画里,有一个人,插在土里,头上长叶子。
裴屿深冷淡的目光落在这诡异无比的画上,极为短暂地僵滞了半秒。
画纸底下,是小朋友绵软的脸蛋。
朝朝眼睛清凌凌的,几乎是贴着玻璃在说:
【是屿深哥哥哦!】
裴屿深看懂了口型。
他?
在土里?
裴屿深第一反应。
黄土埋半截,坟头上长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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