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周围人奇怪的脸色后,她顿然清醒过来,吓得脸都白了,妇女嚎啕大哭双手连连拍地:“少爷,冤枉啊冤枉啊!”
什么别国奸细的罪名可比那些虐待啥的严重多了,保姆着急脱罪什么都招了。
“我不是啥间谍,我就一普通老百姓一开始家里种地的,后来就当当保姆糊口过日子!我也没有什么医师执照,那些东西都是他们给我办的……我不知道镇静剂过量会杀死人的……”
保姆哭哭啼啼:“我就是,就是看裴少爷整天不吃饭,实在没办法了才这么干的……”
江迟眯起眼眸,“你一个农村妇女是怎么摇身一变进高档家政机构当保姆的?”
“这、这我不能说啊!”保姆欲哭无泪。
老人低沉威严的声音重重落地:“你给我全部交代清楚。”
霍老爷子拐杖点地,鹰眼凌厉地盯梢着匍匐在地上的妇女。
保姆浑身一抖,她自然知道眼前的这个老人正是这个豪宅的主人,势力滔天。
他来了,自己是真的没救了。
保姆最后痛哭流涕地把事实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
她本名张翠侬,自小就长在农村,天天就种地干农活做家务,本以为半辈子就这样过去了。
直到一年前,她进城务工的老公学起了工友碰瓷讹钱,当天就挑中了一辆豪车佯装倒地,没想到这个富二代车主刚好是个酒驾的,车轮子直接碾了过去,她老公也就这样当场身亡了。
最后富二代提出赔偿家属五十万,张翠侬一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多钱啊,伤心归伤心,但也立马就签了和解书。
结果等到要给儿子买房的时候,她才发现这点钱想在b市城区买个老破小都不够,就跑到富二代公司一哭二闹三上吊,要求补偿。
最后还是富二代他爸出面,答应再赔偿10万元,并把她安排进名下的家政公司当有钱人家的保姆。
所谓的学历、证书、过往履历都是机构造假的。
也是有日她听见五六位同行在吐槽裴家高薪招聘帖,才知道她们这几位都干过这家的活儿,但都没撑过一个月就受不了辞职走人了。张翠侬一看薪资十分心动,她寻思着不就照顾一个残废的少爷吗有啥难的,她不也还是一把屎一把尿把自家小子拉扯大了。
第二天,她就找上了裴陆英自荐当裴屿深的保姆。
说到这里,张翠侬还在为自己啼哭着狡辩:“俺在家里的时候也是这样伺候公公婆婆的,俺以为当保姆也就那样子……可妹有干什么出格的事啊……”
徐胜在霍老爷子耳边低语几声,并把一则文件递给他。
老爷子扫了几眼,脸色不太好看,雄浑低沉的声音如闷雷砸在张翠侬的身上:
“那你说,上家因何被开除的。”
保姆大为惊骇地抬起头,你们是怎么知道的,明明主管答应了不会留档的啊!
她到底是低估了顶级豪门的影响力。
早在保姆道出家政公司猫腻后,徐胜立马心领神会去调查这家机构,并让机构负责人将张翠侬相关的事和盘托出,不得藏私。
华国庞然大物霍氏施压,一个只在家政圈子里有些名气的公司哪里干得过。
江迟靠近快速浏览了一遍文件,合上的时候冷笑一声:“原来是因为手脚不干净啊。”
张翠侬面色煞白地向后倒地。
江迟皱眉看着她,还不如是外国间谍呢,华国少一颗老鼠屎,就至少能少一位受害者。
从始至终,风波中心的另一主角缄默不言,仿若那个受保姆苛待的人根本不是他,隽挺的面庞苍白之外,唯余漠然。
既没有遭受虐待的苦楚,也没有大仇得报的欣喜。
相比鬼哭狼嚎的四十多岁的张翠侬,他麻木冷静得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
偷偷旁观的佣人们交换着眼神,这裴家少爷实在是太怪了。
“带下去,起诉。”
霍老爷子沉着脸吩咐。
保姆一脸不可置信,她到现在还觉得自己不过动作粗鲁了些,哪里用得着起诉。
走投无路的她目光锁定裴屿深,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趁众人不备跑向少年:“裴少爷求求你了,替俺说句话吧俺好歹伺候你两个月了啊——”
妇女连滚带爬地奔过来的时候,裴屿深平静的黑瞳终于裂开了一道惊惶之色。
被注射了镇静剂的他,毫无动弹的能力。
裴屿深唇瓣战栗,胸膛剧烈起伏,似乎又是发病的前兆。
忽然,一团小小的身影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冲出来,挡在了裴屿深的轮椅前,奶音颤颤的:“你、你不要过来!”
呜呜别怕别怕,坏阿姨现在手里没有针……
可是她看起来好可怕像婶婶呜呜……
朝朝颤抖的小腿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又怂又犟,握紧的小拳头是给自己鼓气的。
不、不能走!
走了屿深哥哥就要被欺负了!万一像昨天那样难受怎么办呀……
小哥哥已经很苦了呜呜qaq……
“啊啊啊!”系统都被面目狰狞宛若丧尸异变的保姆吓到了,崩溃做法,“退退退啊!”
朝朝苦情的心理活动不过是一瞬之间,而保姆已经爬了两三步。
呜呜呜!
都说不要再过来了!!!
“砰——”
保姆忽然脚下一打滑,当下摔了个狗啃泥。
只因为,她踩到了一袋小面包。
不知道谁掉落在地毯上的。
心有余悸的朝朝茫然地看了看那被踩扁的面包,愣愣地吸吸鼻子。
是她想给屿深哥哥的小面包……
系统拿出手帕嘤嘤嘤。
这小面包是来报恩的吧!
裴屿深泛红的眼睛无意识地落在轮椅前那颗毛茸茸的后脑勺,轻轻喘出一口气,劫后余生的刺激感烧灼着胸腔。
保姆一摔倒就被江迟控制住了。
“不要不要啊,俺又没杀人放火,为什么要抓俺——”
哭天抢地的保姆立马被佣人拿纸团塞住嘴,由保镖带了下去。
自觉逃过一劫的朝朝松开小拳头,转身仰头看着裴屿深,本想安慰地拍拍他,但一想到昨天屿深哥哥不小心被她碰到腿时的抗拒表情,她的小手十分克制地放了下来,只是站着软乎乎地安抚:“没事了没事了,她不会过来了。”
裴屿深什么也没说。
但不妨碍小团子想说的。
还是小面包保护了他们呢!
没等朝朝把这句话说出来——
“你还真是虎啊你。”
江迟一手把小团子揪了过来,后来没看到小团子还以为她已经不在房里了呢,原来在这守着。
刚才朝朝窜到裴屿深身前的瞬间,可把江迟看得心脏漏了一拍,他都看见了,老爷子的拐杖都差点丢了!
已然平息下来的少年,冰凉漆黑的眼睛掠过被人拖走的保姆,没有人注意到,那少年眼底的阴翳里竟闪过薄凉的惋惜之色。
可惜,不能拉她一起下地狱了。
似有毛茸茸的东西蹭过他的指尖,生起一点微弱的痒意。
他知道是谁。
裴屿深半垂着眼,薄薄的眼皮没有要抬起的意思。
无非是那些同情的、怜悯的、嘲弄的、看戏的、亦或是幸灾乐祸的眼光……
了然无趣。
嘀嗒……嘀嗒……
温热的湿意在皮肤上蔓延,似乎要顺着伤口渗透进血液里。
裴屿深低垂的鸦睫不受控制地一颤。
朝朝站在轮椅边,低头看着少年瘦骨棱棱的手臂上深浅不一的针孔,柔软的杏眸里雾气氤氲,泪珠子一滴一滴往下掉。
小团子心疼得眼泪汪汪。
呜呜呜,这是打了多少针呀……
光是看看就好痛哇……
朝朝的脑瓜子忽然浮现出巷子里被人围攻的景丞哥哥,被坏舅舅打破额头的虞辞哥哥,现在被坏保姆扎针的屿深哥哥……
小团子悟了。
是不是好看的哥哥容易被人欺负呀。
她好可怜的哥哥们qaq……
裴屿深抬起的视线掠过泪眼婆娑的朝朝,有一瞬间的怔忡,指尖微不可察地蜷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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