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夏日,乞巧节过后,赵柽开大朝会。
这次各地方人事调动较多。
就是边远的一些将领,也都有所换防调遣。
赵柽更是任张宪为陕西五路宣抚使,韩世忠为三路置制使。
这叫朝上不少人惊讶,毕竟这两个官职都是战时的差事,此刻天下清平,无有战况,不知为何会有此任命?
赵柽给出的理由很简单,此刻虽然无有战事,四方太平,但是西北却受灾,暴雨泥石,地龙翻身,城池田庄受损,宣抚使自有事后赈灾宣抚之责。
众臣闻言无话可说,宣抚使确实也有这个职责,不但战时能够委任,对于一些其它大事的平复,动荡之后的善后,都可以派遣处理。
而旁的地方路州,对调的更多,等于是将几乎大半个帝国的地方一把手都更换了。
赵柽又从高昌城将武松叫了回来,眼下西方平静,丽雅娜扎雷霆手段,将一些杂教之类镇压,就算是明教也和波斯那边断了来往联系,内部慢慢淡解,没有以往声势。
武松在当年大封爵之时,并没有回来东京,但赵柽封了他镇西侯,至于为何没封公爵?只是因为武松军功实在不够,也未入过朝堂,但对此武二郎已经十分满意,乃之前浪迹绿林之时,从未敢想的。
他在高昌成了婚,婆娘不是旁人,正是赵柽一起留下辅助丽雅娜扎的周斗元。
周斗元是自在门李凰珠弟子,那时赵柽攻打自在门,在赵柽的威逼利诱之下,投靠了其麾下。
如今二人都是半步大宗师武艺,又生了一子一女,日子过得很美满。
这番武松独自回来,并没有带着周斗元,赵柽将武松安排到浙西路,任兵马钤辖。
这个官没有一路三帅大,可以是文官也可以是武官,也可以内侍充任。
大秦沿宋制,一路军政一把手是安抚使,安抚使兼任一路的兵马都总管职务。
但是管兵的除了安抚使这个兵马都总管之外,就是兵马钤辖说了算。
兵马钤辖分两种,一种是城兵钤辖,一种是驻泊兵钤辖,但都归路钤辖管理。
虽然名义上一路兵马钤辖没有三帅大,但其中有一种特殊情况,那就是兵马都钤辖。
诸司使以上充任兵马钤辖者,称“兵马都钤辖”,带“都”字以示资深。
一般的情况下,兵马都钤辖,可以管两路之兵,那么在管理兵力之上就要超过安抚使了。
虽然安抚使有绝对权利掌兵,但是都钤辖却可调遣两路,形成对安抚使的掣肘。
武松是镇西侯,在高昌领西州置制使官职,回来赵柽又加封太保,那么这时领的就是兵马都钤辖的职务。
且赵柽下旨,继辖淮东路,就是叫武松以浙西路兵马都钤辖,再领淮东路兵。
随后又封鲁达同样官职,以浙东路兵马都钤辖,领江南东路兵。
这样两淮两浙的兵马,几乎都归两人调遣。
然后赵柽又将淮西路,江南西路,广南西路的官职,但凡掌兵的换了大部分。
朝臣对此惴惴不安,都以为赵柽要有什么军事举动。
但接下来却风平浪静,再没了什么举措,随着秋日到,冬天又来,所有人都以为是一次正常的换防,无人提起和议论。
再是大雪纷飞的天气,腊月里,年关近,天健九年将要到来。
这一年东京城愈发热闹,因为八出大戏正式在东京上演。
其中最大的一处戏台就位于樊楼,赵柽带着后宫诸人,皇子皇女亲临樊楼观看。
这不是先例,仁宗之时,就常往樊楼吃酒,体察市井百态,于民同乐。
当然,也就是这个时候,仁宗发现樊楼西楼顶层居然能望见宫城之内情景,不悦之下,樊楼西楼的最高层,再没有开放过。
这时,天降微雪,戏台之上正在演唱一出《红灯英雄传》,四周百姓围观无数,人山人海。
赵柽在楼上斜睨旁边祝秀娘:“秀娘觉得这些戏剧如何?”
祝秀娘脸色苍白,紧咬双唇,久久不语,赵柽摇头笑道:“我看都很不错吗,不如就叫八大榜样戏好了。”
“什么榜样?”祝秀娘一愣,瞅向赵柽。
“当然是民之榜样了。”
“陛下,你……”祝秀娘声音低了下来。
“有人要和朕打没有刀光剑影的战争,朕就陪他们玩玩,朕从来不怕打仗,他们要打多久,朕就和他们打多久,一直打到完全胜利为止!”
祝秀娘美目扑闪,低头再不敢说话。
后面赵熹神情有些不好看,干笑着对一旁的赵诣道:“二哥儿,爹爹又在开玩笑了。”
赵诣眨巴眨巴眼睛,心说这不对吧,你才是二哥吧,大哥回去了高昌后,你怎么就以大哥自居了呢?这似乎不太好。
“瓜子不错。”赵诣在桌上盘内抓了一把盐水西瓜子,笑了笑,递给赵熹……
大秦天健九年到来。
这一年,宁王赵诤十七岁。
恭王赵熹十六岁。
定王赵诣十四岁。
明珠公主赵悦十三岁。
崇王赵谙十三岁。
安王赵谚八岁。
祥王赵谦七岁。
真庆公主赵敏六岁。
民间喜庆万分,但大秦朝堂之上却是一片阴云密布。
大年初八大朝会,不但多达八成朝臣上书请立恭王为太子,就是全国各路,各州府的奏折都如雪片一般,飞过来东京,请立太子。
赵柽在金殿之上依旧没有什么表示,起身拂袖而走,接着连续三天没有上朝。
第四天午夜时分,朱雀大街碎玉楼内,赵柽闭目靠在椅子上养神。
前方桌案上放着一封拆了火漆的密信,左右还分别站了两人。
密信他刚刚看过,是神行太保戴宗送来的。
这么多年来,戴宗的身份始终没有暴露,一直留在宋江身边,得宋江的信任,甚至为了这个隐秘身份,赵柽连爵位都没有授与。
半晌,赵柽睁开双眼,瞅向左旁的男子。
男子四十多近五十年纪,穿着平常,相貌平凡,神色木讷,无一丝出彩之处,但站在那里却仿佛同这堂内布置融合一处,若不细察,都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看看吧,公明打算做大事呢!”赵柽冲桌上密信努了努嘴。
男子木讷神色闻言一变,微微躬身,双手取过桌上信笺看去。
逐字逐行看完之后,他双手微微颤抖,低下头,声音震惊:“陛下,大哥有罪。”
“有罪?”赵柽再次闭上双眼,似乎在回忆什么,良久方才唏嘘道:“当年我给了公明一个机会,给了梁山众人一条退路,给了想要建功立业之人一个锦绣前程,封妻荫子,难道这还不够吗?”
平凡男子弯腰到底:“陛下所赏所赐,无异于给我等众人重生,已是再造之恩,更何况还有世袭富贵,大好前程。”
赵柽呼了口气,又看向平凡男子:“宋清,那你说此事该如何办?”
宋清面皮抽搐,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草民斗胆请命去查证此事,若真的确凿,草民……”
“你什么?”赵柽面无表情。
“草民……亲自动手!”宋清头垂于地。
赵柽皱了皱眉,似乎思索,片刻道:“那就去查一查吧,好好查一查吧。”
“草民谢陛下信任之恩,草民定不负圣恩,不会包庇遮掩。”宋清叩头。
“朕自然信任于你,否则又怎会与你知?”赵柽叹了口气,冲外扬了扬手。
宋清起身离去,准天人的境界,走起来竟然有几分蹒跚,无限萧索。
看着他出门,赵柽又瞅向右边站立那人。
这人精瘦的身材,五十开外的年龄,眉宇阴鸷,薄须黄皮,嘴唇紧抿。
“有二十年了吧?”赵柽淡淡开口。
这人闻言立即跪倒在地:“臣入朝确实已近二十载,陛下当年知遇之恩,文炳百死不足报答万一。”
赵柽点了点头,这人是黄文炳,是他很早的时候就埋在枢密院的一根暗钉。
那时候是通过童贯安排进去的,如今二十年过去,童贯也致仕养老将近十年,没人知道黄文炳是他的人。
“起来吧,你所说的杨志之事可真?”
黄文炳从地上爬起:“陛下,臣不敢半句虚言,杨同知与恭王来往密切,暗通款曲,在西府安插了不少恭王的人,臣这里有名单证据。”
杨志此刻官任同知枢密院事,就是枢密副使。
“杨志啊……”赵柽揉了揉太阳穴。
“臣这里有杨同知安插的人物名单,还有一些证据。”黄文炳从怀中摸出一张册页,呈到赵柽面前。
赵柽打开看了几眼,丢在桌上,一言不发起来……
上元节过去,赵柽依旧没有上朝,这时禁中有消息传出,帝染病不起,无力朝事,一切事物都由中书门下定夺。
朝上顿时喧哗一片,帝虽染病,不是还有诸皇子在,怎能把所有大事全部付诸中书门下?
请立恭王的呼声立刻变化,变成了请恭王上朝主事,请恭王摄政。
正月底,恭王赵熹临朝,试探着开始主持政事。
二月二,龙抬头。
赵柽在张贞娘宫内静坐,喝过茶后,看着张贞娘满是担心的表情,他微微沉默,随后道:“贞娘,备纸研墨。”
张贞娘不解其意,还是准备好了纸墨。
赵柽去到案前,稍稍思量,在宣纸上方写下了枪挑旧时代,五个楷书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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