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消息,晋王
兴庆府,兴州,白高大夏国都城。
兴州是西夏最大的城市,宋初为怀远县,属灵州。
后咸平四年,党项首领李继迁攻取之,天禧四年,李继迁的儿子李德明开始扩大范围,广造宫殿,号兴州,显道二年,李德明子李元昊升为兴庆府。
西夏天授礼法延祚元年,李元昊称帝建国,定兴州为都城。
西北一地,随着青唐的繁华,兴州也快速发达起来,百年的建设发展,已经成为河西高原一颗明珠。
兴州虽然荒废了河西走廊商路,但是开发了北部草原的商道,这商道完全避开大宋路径,本来中原通过河西走廊可以直达西域,现在却只能迂回从辽境拐过去,或者走熙河青唐古城。
这商道是西夏故意制约大宋的办法,令大宋商旅不得不多行上千里,又艰辛险阻,崎岖危难,弄不好货失人亡。
虽然经青唐一线会安全些,但实在绕得太远,而且若是不止步西域,前往欧罗巴洲,还是走河西走廊,或者漠北草原为近,河西走廊封闭,漠北草原就是西夏开辟的商道,宋商难行,渐渐的便少再往那些远地行路经营。
兴州如今不单是西夏最大最繁华的城池,更是宋境之外,整个西北最大最繁荣的地方。
兴州远远要大过青唐古城,也就是西宁州,人口也是青唐数倍,城内建筑密集,街道热闹,商户喧嚣,佛寺众多,别有一番气象。
此刻,就在兴州西南城的一座宏伟旷大寺院之中,正走出一行队伍,这行队伍出了山门之后略微停留,为首之人回头看了一眼寺匾,匾上用西夏文写着承天寺三个大字。
这承天寺乃是西夏的皇家寺院,不同于别寺,平日多为达官显贵烧拜,平民百姓则往北面的赫宝寺许愿,赫宝亦是大寺,且为古院,传自北朝末年。
承天寺却是西夏建国后才修建的,李元昊死后,皇太后没藏秋水为了“幼登宸极”的小皇帝李谅祚,保“圣寿以无疆,俾宗祧而延永”,于天祐垂圣元年役兵数万,历时五六年修建了这座承天寺和里面的承天寺塔,并将西域僧人进献的佛骨,以金棺银椁贮埋于塔基下。
福圣承道三年时,没藏秋水又将大宋所赐的《大藏经》置于寺中,塔寺建成后,延请回鹘高僧登座讲经,没藏秋水与小皇帝经常即席聆听,寺内一时香火旺盛,高僧不绝,远远超过了同属皇家寺院的凉州护国寺、甘州卧佛寺。
这时那一行人为首的男子目光从寺匾上缓缓落下,然后转过身形,他体格高大魁梧,仿佛坚石伟岸,浓眉虎目,狮鼻阔口,微微有髯,神色间无喜无忧。
他身上穿了一件红色的袍子,绣织复杂花纹,与旁人那种土褐色并青色不同,一眼便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
“回去吧!”男子淡淡开口。
“是,晋王!”身后人等一起应声。
男子背手朝前走去,来到寺前马桩旁,上了匹颜色淡黄,油毛都亮得闪光的高大骏马,然后往城中心方向而去。
半晌之后,这行队伍在一座豪阔府邸前停下,随后纷纷下马,那府门阶上站立的军兵立刻行礼,嘴中高呼:“晋王!”
红袍男子依旧脸上没甚么表情,径直往府内走去,这府邸极深,一路之上但凡遇见,无论侍卫家丁,丫鬟奴仆,全部低身称呼“晋王”。
男子不是旁人,正是西夏皇帝李乾顺的弟弟,号称大夏军神的李察哥。
他此刻虽然面上平静如水,但心中却是复杂至极,就在前两日,边境军报传来,会州城丢了。
他前后一共往西寿保泰军司派去两次援军,第一次有兴庆府禁卫六班直的精锐兵马,第二次足足五万人,但就算这样,会州和敷川还是丢掉了,这不由让他心头疑窦丛生。
宋军究竟是什么人物带领队伍,在不占丝毫优势的情形下,居然能夺取会州城?
这支宋军已经进入西夏境内有一段时日,简直所向披靡,无往不利,一开始他并未在意,只当养寇,毕竟一切都要以侵占熙河为主,等熙河稳定,回头再收拾这支人马也不迟。
但现在已经不同,这“寇”越来越大起来,再养下去,怕是要闹出是非来!
可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今他这边连对方主帅是谁都没有弄清,何谈什么平寇,说出去简直就是一场笑话。
李察哥走入中堂之内,早有人端上羊奶茶,这是他平素喜欢喝的东西,比酒还要喜欢,据说大唐太宗天可汗李世民犹为喜爱这种奶茶,李世民是他最为崇拜尊敬之人,所以他便也跟着喜欢。
坐到椅子之上,“咕嘟嘟”喝了一杯后,李察哥开始翻看桌上军情战报,军情大抵分为三类,一类是熙河路的战况,一类是那支宋军的动向,还有一类是辽国战场局势。
看完这些之后,他拿起一封信瞧去,这信是早晨时到的,他已经看了一遍,有些心神不宁,便出去承天寺烧香,现在打算再看一次。
信是辽国翰林承旨,辽兴军节度使耶律大石写来的,乃是一封求援信,里面叙说成破厉害,阐述辽若灭亡对西夏的种种影响,想请他向西夏皇帝阐明此事,发援兵救辽。
李察哥看罢信后轻轻放下,脸上依旧没甚么表情,耶律大石所说都有道理,但是兵却不能发,他也不会去劝说李乾顺,这件事到他这里就算打住。
虽然辽国灭亡对西夏影响巨大,但西夏却不能前往支援,因为……依辽战场上的局势来看,无论怎么支援,哪怕西夏倾举国之力过去,怕也是救不得辽活。
无他,辽已经腐朽至根,而金国又真的太强,再多了个占便宜的赵宋,那么西夏一但踏入,救不了辽不说,还会如同陷进泥沼一般,难以抽身出来。
想着大辽帝国光辉难以再做延续,数百年国祚即将断绝,李察哥心中也不胜唏嘘,当年强如契丹,国势何其强大,何等的威风八面,如今却如末日黄花,恐怕最多几个月后,一切都将成为历史了。
重新拿起耶律大石的信,再看一遍后李察哥轻轻撕碎,丢于地上,然后靠着椅子,闭目养神起来。
又过了片刻,外面传进急促的脚步动静,接着门前亲卫声音响起:“晋王,悲风堂的人求见。”
李察哥睁开双眼,神情间闪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喜色,道:“叫进来。”
没几息,就看一个风尘仆仆,浑身上下做汉人打扮的男子被带入堂中。
“悲风堂密谍司细封真,拜见晋王殿下!”男子行礼道。
李察哥看着这细封真,正是前些日经他手派往宋国境内的几个谍子之一,因为久久探查不到那支宋军主帅身份,他便上奏李乾顺,要借用悲风堂的人去宋境打听。
李乾顺自然答允,随后叫悲风堂派去八名资深谍子给他,接着他把这八名谍子从边境处悄悄送了过去,等待他们打探到消息回来。
而这细封真就是第一个回来的悲风堂谍子。
“可是探听到了什么?”李察哥也不废话,单刀直入地道。
细封真急忙道:“晋王殿下,属下确实打听到一些信息,觉得事情重大,所以才赶紧回来禀报。”
“是知道那支宋军的主帅何人了?”李察哥双手扶着案边,微微向前探身道。
“王爷,主帅是何人倒不确定,但这支兵出自哪里属下却是打探清楚了。”
李察哥闻言皱眉:“什么意思?这支宋军难道还和赵宋西军有什么不同吗?”
“正是如此,王爷,这支军队并非宋国西军!”细封真道。
“并非西军?”李察哥眉毛拧了拧,“不是西军是哪里来的军队?”
细封真伸手抹了一把脸颊,他也觉得自己探听到的事情有些匪夷所思,但又不好有隐瞒,便一字一句说了起来。
李察哥听他述说,一直以来不变的神情慢慢凝重,最后脸色阴沉如水。
直待细封真讲完,他并没有说话,而是站起身在地上踱起了圈子,好半天才缓缓开口。
“你的意思是……宋国的秦王造反了?这些兵都是那秦王赵柽的人马?而如今这支宋军的主帅,更极有可能就是赵柽?”
细封真闻言不由额头立刻沁出汗水,他可不是这么说的,他只是说了自己打探到的一些事情,而眼下李察哥所说都是他自家推测出来的。
“王爷,那宋国皇帝只是下令要抓秦王赵柽,这赵柽便跑去了陇右,倒没说什么造反不造反。”
“那就是造反了!”李察哥淡淡地道,心想一朝亲王都带人跑来了边境之处,皇帝还命各地官府擒抓,这不是造反又是什么。
“啊……”细封真挠头道:“王爷,只知道这支宋军是那秦王赵柽的人,但并不好确定其就是军中主帅!”
李察哥嘴角动了动,一双虎目微微眯起:“能势如破竹,连下我大夏这么多城池,普通将领可做不到,而且频使诡计,火攻水攻都有用到,倒也似此人作风,如此来看,这支宋军的主帅八九不离十便是那赵柽了!”
细封真闻言不敢再说话,只是把头低下,等着李察哥吩咐。
李察哥想了想,道:“你且回去悲风堂报道,我会为你记上一功。”
细封真闻言面露欢喜,行了礼后离开,李察哥又思索片刻,对旁边亲卫道:“更衣进宫!”
他的府邸距离西夏皇宫极近,出门上马后没多久便来到宫廷之前,随后通报进入,直至傍晚时分才心事重重地走了出来。
接着他回府,这时已到晚饭时刻,不过似是没有心情吃饭,他依旧回了中堂,坐在椅上沉思。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个娇柔女子说话声音:“王爷,怎不去用膳,在这堂内坐着何故?”
李察哥抬头一看,却是王妃冯妙音,不由摇头道:“军情紧急,哪里还有心情吃饭。”
冯妙音袅袅进门,生得一副花容月貌,移着莲步走向李察哥,莞尔道:“甚么军情,竟能难住我大夏军神?”
李察哥闻言苦笑道:“大夏军神?如今宋国的军神来了,而且连下城池,西寿保泰军司都丢了,伱硕ブ弥卸岽止πすΦ匮不难?”
“宋国的军神?”冯妙音想了想,声音悦耳道:“可是那闻名中原江南之地的秦王赵柽?”
李察哥点头道:“正是此人,此人不知为何与宋国皇帝闹翻,跑去了青唐陇右,也不知他用了何等手段,居然聚起一支人马,从堡垒山地杀了过来,如今已经是连下了两座军司,有成患之意。”
“原来果真是他!”冯妙音道:“那之前元家元果的事……”
“都应出自此人之手,而且李昌硕也被他用手段策反了。”李察哥道。
“王爷,我倒是听说……”冯妙音娇笑道:“元镜前阵子偷偷跑去了会州,不知是不是去见这赵柽了。”
“镜妃?”李察哥闻言愣了愣:“你从哪里知道此事的?”
冯妙音扬了扬一双柳叶细眉,道:“自然是师门那边的消息。”
李察哥表情复杂起来:“镜妃去见这赵柽干什么?莫不是还想着要赎回元果?那元果贪生怕死,胆小如鼠,赎回他又有何用!”
冯妙音轻轻摇头:“应不是为那元果,据说他元家的第一天才元极,也陷入对方手里,元镜应该是为了元极而去,怕是元家的家主找到她,求她务必救出元极,她才偷偷跑了过去。”
“这事……陛下可知?”李察哥皱紧眉头。
“陛下……只怕是不知。”冯妙音走到李察哥身后,伸出一双春葱般柔荑,在他肩上轻轻捏揉起来:“王爷,你想那宋国秦王赵柽向来传说年少英俊,气质无双,元镜偷偷跑去见这样的人,又哪里敢与陛下讲呢,陛下若是知道了还不震怒?”
李察哥闻言哼道:“你这是什么混账话!”
冯妙音笑道:“妾身只是说些实话而已。”
李察哥不语,将头向后靠去,微微闭上眼睛。
就听冯妙音又道:“王爷,妾身过两日要回师门一趟。”
“回师门做甚?你们自在门和神鸷宫的恩怨我不管,私下怎么争斗都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但绝对不能影响到国事军机!”
“王爷,妾身哪里敢影响到军国大事,只是师父唤我回去,不知有什么想交代,估摸也就三两日便会回转。”
“你师傅她……”李察哥话说了一半,却住了口。
“王爷不是怕我也去会年少英俊的男子吧?”冯妙音娇声笑道。
“哼,本王怕什么!”李察哥闻言忽然站起身,拦腰一把抱起了冯妙音,向着大堂后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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