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纪舒第二胎是个皇子,这是谁也没想到的。
最崩溃的要数祁野,他给小公主的衣裳贺礼闺房都准备齐全了,结果出来的是个小子。
而且这个小子在娘胎很老实,出来就是个混世魔王。
日日安每夜喝饱了奶就睡,睡醒了吃,闹也不会闹很久,但老二不,喝饱了奶他也得娘抱着才睡,如果中途换了人,他能把自己哭的满脸通红喘不上来气,主打一个拿命换娘。
祁野恨得牙痒痒,偏偏纪舒心疼的不行,整日里陪着老二,都不怎么理会皇帝陛下了。
起初祁野还会置气,故意不跟纪舒说话,也不回乾清宫后殿休息,自己埋头批一夜折子,或睡在前殿。
但当他发现,置气也换不来媳妇的眼神时候,终于急了。
这日,纪舒发现老二不见了,而两三天不见人影的祁野坐在屋里看折子。
“祁野,宁宁呢?”
老二祁恕,小名宁宁,祁野放下折子,淡淡道:“送贤太妃宫里了,贤太妃很喜欢他,让他多陪陪太妃。”
“宁宁看不到我会闹的。”
“他不会。”
祁野磨牙,那小子只是会看眼色,纪舒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就往死里哭,非要纪舒抱着才肯老实,但只要纪舒不在的时候,他哭一哭就安分了,甚至会无聊的睡着。
这小子,还在喝奶的年纪,心机就深不可测!
纪舒未必不知道,就如眼前,她听完笑了笑就不问了,反而走上前说:“你这阵子很忙么?两天没回来睡,没回来用膳了。”
祁野一脸幽怨,原来纪舒知道,知道竟然不来找他?明明他就在前殿,离这里几步路的功夫!
纪舒板住脸,“祁野,你是不是想纳妃了?”
他是生气了……嗯?不对?
“你若想纳妃不必先这么铺垫,还冷待我,只要你说一声,我立即下懿旨命人送秀女名册来,保证把你这后宫都住满。我也搬回坤宁宫去,不在你跟前碍眼。”
“搬回哪儿去!哪儿也不许搬!就得住在这儿!”
祁野一把将她抱进怀里,纪舒满眼是笑,还假装推拒:“怎么,你两日不来不就是厌弃我了?正好我生完宁宁模样也不如以前好了,你若想找人我不拦着你……”
祁野咬住纪舒的侧颈,牙尖抵着那细细的血脉轻磨,眼底满是警告和怒意。
他喉中低吟:“这话以后不许再说了。”
“我永远不可能厌弃你,岁岁不管生不生孩子,即便是老了,也是我心里最好看的女子,旁人皆不入我眼。”
“那你还两日不回来?也不叫人来告诉我?”
“我错了。我吃那小崽子的醋,以后我日日都回来。”
纪舒双手圈着祁野的脖颈,献上香唇,祁恕快四个月了,二人因为他至今还未亲密相处,都像快到临界点的沸水,被这一吻点燃了。
纪舒迷迷糊糊道:“宁宁不能一直粘着我,明日起,得让他学着独立些,好歹得让旁人陪着睡。”
祁野吻在她锁骨,吮出艳丽的红梅:“好,我来办。”
四个月大的祁恕宝宝还是被亲爹制裁了,无奈他现在太小,根本抵抗不过父亲,只能哭唧唧的退而求其次,让姑姑陪睡。
祁暥来看弟弟的时候得知此事,在弟弟床前唉声叹气。
“没事,哥哥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你快快长大,哥哥带你写课业,批折子,都可好玩儿了。”
祁恕对哥哥咧开笑脸,丝毫没有注意到哥哥笑容里的狡诈。
祁恕四岁大的时候,终于明白了哥哥当年的笑是什么意思。
彼时已经是新太子的祁恕很好奇,哥哥为什么不喜欢批折子,批折子多有趣?
听那群大臣吵架也很有趣。
多吵,爱看。
2
祁恕两岁的时候,纪舒又有了身孕,这次纯属是意外,夫妻俩过于投入,谁也没发现那东西它……破了。
祁野扼腕,这次找到外公,毅然决然的开了绝嗣的药,一饮而尽……后才发现只是补汤,谁敢给皇帝开绝嗣药?
在林宜昌极力劝说下,祁野只能退而求其次,选了个喝一次管一年的。
这一胎也很省心,纪舒甚至在怀孕的时候,陪着祁野巡访了大乾,去了不少地方。
通州,威海关,雁城,岭南……最后绕到潍州,还看了纪舒一手扶持起来的万民庵,现在是真正的万民庵。
船到潍州的时候,来接驾的地方官员中,纪舒看一个人十分眼熟,过了几天才想起此人是谁。
祁野:“许娇娇的青梅竹马?许娇娇是何人?”
纪舒帮他回忆了半天,祁野才想起来,随后道:“无关紧要之人,何必在意。”
“他是无关紧要,可我觉得他身边的夫人,状态似乎不大对劲。”
纪舒特意派人去查了一番才知道,那夫人已经病入膏肓,而当了州官的书生不作为,放任妻妾羞辱发妻。
深爱妻子的祁野不能放过书生,派人严查了他,最后揪出他几大罪名,直接下狱了。
书生的夫人也得到了万民庵的救济, 保下了一条性命,她娘家是潍州有名的仁商,父亲得知此事为了感激纪舒,给万民庵捐了几万两银子。
离开潍州后祁野和纪舒便回了京城,进京那日无数百姓前来跪迎,只为看一眼皇帝皇后的真容。
官差提前敲锣警示百姓,让所有人都站到长街两边。
有个乞丐打扮的人似乎耳朵不大好,官差锣都敲到了背后还没反应,干脆挥手把人推了出去。
“聋了吧?!赶挡御驾!不想活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乞丐手里本来握着几文钱,撒到了地上,官差心有不忍帮他捡了,“赶紧躲开!皇上皇后的撵轿马上就来了。”
乞丐退到人堆里,边上的人嫌他脏,都避让了开。
这时,鼓声响起,御驾到了,乞丐跟着四周的人一起跪下。
身着甲胄的士兵在前开路,马匹拖着御驾缓缓驶过长街,乞丐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风吹过撵轿的纱帐,轿子里坐着的女人容貌姝丽,笑容和煦,正跟身边的男人说着话,这一眼仿佛回到了过去。
祁谨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队伍走过后,百姓散了,他还想追。
口中道:“母亲……母亲……”
他撞到了几个百姓,被粗鲁的推搡在地,“哪里来的乞丐!滚远点!怎么?你还想追御驾?不想活了!”
“御驾?刚才轿子里坐的,是皇上和皇后!”
“是啊!”
祁谨行不敢相信,五年前他被流放到边关为奴,后来边关动荡,他带着妹妹逃了出来,一路吃尽苦头终于回京。
他知道现在改朝换代了,大秦变成了大乾,可他不知,登基的竟然是他的亲大伯!
祁谨行泪流满面,“车上坐的是我娘!车上坐的是我娘!”
百姓听到一愣,随即大笑起来,“真是个疯子啊!车上是皇后娘娘!你做梦呢吧?还你娘……”
“她真是我娘!她就是我娘!以前我叫她母亲,她教我识字,教我看书……她就是我母亲!”
百姓看他这副疯样,怕他发疯都不敢上前,嘟嘟囔囔的走了。
“真是个疯子。”
“人家皇后娘娘只有一个义子两个亲子,腹中还有个不知是皇子还是公主的,他一个乞丐,真是做梦……”
“就是,也不看看皇后娘娘的义子都是王爷,大官,他算什么东西……切。”
祁谨行失魂落魄的走在街头,他想起祖父死前,用血写下的悔字。
如何不悔?
“回来了!人带回来没?”
“……”
“一个都没带回来?!废物!废物!养了你有什么用!还不快去继续拉人!”
祁谨行被男人一踹踹回了现实,他赶紧起身点头哈腰的说:“我马上去,我现在就去——”
片刻后,祁谨行领着一个男人回到了小巷里的小屋前。
男人打开门,祁谨行带来的人说:“这乞丐说你们这里卖姑娘?怎么卖啊?”
“十文钱一回,半个时辰。”
“人怎么样啊?”
“好看!我拉出来您看看啊!”
男人回到屋里,拉了个姑娘走了出来,姑娘呆呆傻傻的,面皮虽然粗糙了些,但细看容貌还是漂亮的。
嫖客非常满意,付了十文钱就拉着祁宝心进屋了。
男人和祁谨行就守在外头,祁谨行麻木的插着手蹲在地上,对身后屋内的惨叫和笑声充耳不闻。
半个时辰后嫖客便出来了,男人差使祁谨行继续去找人,以前每天至少也要赚四五十文,到了京城这地境,怎么也得翻倍卖才划算,反正是个傻子,还做过苦工,体力好,不叫苦。
祁宝心这天卖了六个,直到夜半三更男人睡下,祁谨行才打水来给她洗澡。
祁宝心躺在木桶里,双眼无神,祁谨行为她洗澡,既是心疼,也是羞愧。
最先想出用这个法子来钱的,其实是他,男人原本也是嫖客,后来得知这伙团体只有他们两个,干脆就加进来了。
男人暴躁贪婪,打聋了祁谨行的一只耳朵,还逼着祁宝心从每日一两个,到四五个。
到如今,兄妹俩已经逃不掉那个男人了。
祁谨行喃喃道:“妹妹,我今天见到母亲了。你还记得吗?当初在侯府,给了你璎珞,玉坠,教我读书写字的娘亲,我见到她了。娘亲现在是皇后了,她坐在轿子上,可漂亮。”
“……”
“其实我知道,你早就不傻了,你是为了活着才继续装。哥对不起你,哥为了回来,只能让你去……哥现在好后悔,要是咱们听母亲的,对母亲好,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他时常这么絮絮叨叨的跟祁宝心说话,虽然祁宝心从来不搭理他。
但祁谨行没有朋友,他只能这样抒发他说话的欲望。
祁谨行帮祁宝心换上衣服,虽然他有意不去看,可穿的时候难免扫到那地方,他只看了一眼就脸色惨白。
祁宝心私处长了许多小肉瘤,有大有小,祁谨行知道那是什么!
他胳膊颤抖的厉害,忽然,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胳膊。
祁宝心开了口,声音沙哑:“哥,我活不了多久了。”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不说!”
“说了有用吗?”祁宝心轻讽一笑,祁谨行羞愧的低下头。
“哥,我做梦了,梦到我们杀了母亲,我、和你、和江芙,还有父亲,我们把母亲给逼死了。”
祁宝心下了地,从抽屉里掏出一个小纸包,“哥,我偷偷买了这个。”
祁谨行上前打开,里面是红色粉末,祁宝心道:“我梦见,我在母亲药里下了这个,想毒死她,你把那些事都告诉了母亲,母亲被我们四人活生生气死了。哥,你说我们现在,是不是报应?”
祁谨行嘴唇哆嗦的厉害。
祁宝心把鹤顶红倒进茶壶里,倒出两杯水,其中一杯递给了祁谨行。
“哥,我们得去给母亲偿命。”
“喝了,咱们说不定还有机会弥补呢?哥,你对不起我,我因为你才得了这些脏病,你不能再抛下我一个人。”
祁谨行狠了狠心,一口饮尽。
祁宝心笑了,也跟着喝了鹤顶红。
祁谨行强撑着绞痛,咬着牙道:“哥还有件事要做。”
他离开后没多久,男人那屋亮起火光,祁谨行拖着苟延残喘的身子找到祁宝心,祁宝心已经断气了。
他抱着妹妹,带着对过往的回忆,痛苦的离开了人世。
夜半,巷子里的火被兵马司发现,及时扑灭,找到了三具尸体,三个人都是路引造假没有户籍的黑户,官府将尸身丢去了乱葬岗。
这些,纪舒一无所知。
她已经忘却了那些不愉快的过去,她现在有美满幸福的家庭,和即将出生的新生命。
帝后的第三个孩子,终于迎来了一位小公主,小公主大名祁长乐,生下就有旁人一生都无法企及的东西。
父皇给她的封地是大乾最富饶的一块国土,母后送给她几辈子也花不完的旺铺,大哥祁潜渊送给她自己第一次狩猎时打到的虎牙,二哥三哥年纪都还小,只能送上一吻,至于舅舅爷爷奶奶送的太多太杂,便不多赘述了。
祁长乐虽然是公主,也没逃过被父皇吃醋的命运,四个月大就被迫‘独立’,和三哥祁恕一起和姑姑睡觉。
纪舒和祁野说笑,“我本以为有了乐乐,你就会多宠着女儿,不来粘着我了。”
祁野一本正经道:“儿子女儿到头来都是别人的,岁岁一辈子都是我的。”
他摸了摸鼻尖,“岁岁,若是说实话,不管是日日安、宁宁还是乐乐,因为他们是你为我生的,我才喜欢。”
纪舒红了眼睛,笑着说:“这话不能让孩子听到。”
她凑上前,轻声道:“祁野,我爱你。”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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