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中城兵马司的士兵布控了整条中城街,列成两排挡住人群,将中城城道清了出来,地上连一只蚂蚁都不留。
百姓站在他们身后,或到附近楼上去,都很好奇这样的阵仗是要迎接什么人。
直到消息灵通的传进京城,说是镇国将军,百姓无不惊讶期待。
“镇国将军戍边十多年了,这次瓦剌递交降书他才能踏进京城,可真是不容易!”
“这次军情听说十分凶险,增援迟迟不到,幸好有个仁义的商贾老板及时送上了钱粮,否则咱们还能不能坐在这儿都不一定!”
“好个大英雄啊,我得去瞧瞧。”
“将军年纪不小了吧,婚配了没?我家妹妹正待嫁呢。”
“我听说将军成婚了,武定侯府不是都有长媳了?”
“瞎说!那是将军不在京城,和侯府不亲,大家才叫他家那个劳苦功高的二儿媳长媳,人家分明还没夫人呢!”
“怪不得这楼上看去不少姑娘家……”
马蹄声从城门外来,由远及近,城门使紧张的吞咽着口水,命令将士拉开城门,整肃的军队出现时,京城内的嘈杂都息了。
祁野此次回京带了一千三百人,其中一千人是在战役中有突出战绩,要回京受封的,这一千人要先跟他去面见皇帝,清点后才能去城外几里驻扎的军营安置,剩下三百人是他的亲兵。
队伍进入京城后,所有欢声笑语都停了,其他得胜将士回京时,百姓都是欢呼庆贺,姑娘们香囊手绢乱飞,可这会儿还没等他们开口,便被将士们扑面而来的血煞气吓愣住了。
他们每个都是龙虎军中的精锐,是真正从尸山血海里拼杀出来的虎狼之师,这群人身上的甲胄一尘不染,但这种味道是骨子里带的,洗刷不净,叫人畏惧又敬佩。
祁野和三皇子谢廉一人一匹马,走在最前面,气质却截然相反。
谢廉一身白袍像个高洁雅士,君子端方,加上一副好相貌和温和的笑眼,无数女子望之起意,想丢个香囊意思下。
可偏偏他身边的人,甲胄着身,冷肃桀骜,虽然眉眼比三皇子更俊,却是一副杀人不眨眼的乖戾相。
有个胆大的姑娘丢了个香囊下去,他头也不抬举起刀,用刀柄精准的把荷包打了回去。
亏得这群人戾气满身,一路上没有打搅畅通无阻的来到皇城外,皇帝和文武百官已经等候在此。
祁野翻身下马,来到皇帝面前,半跪见礼,“参见吾皇,吾皇万岁。”
天治帝亲手扶起他,“像!镇国将军眉眼与老师像极了,朕未曾见老师最后一面,至今仍痛心疾首!不过你今日有此成就,老师在地下也定然瞑目了!”
文武百官七嘴八舌的附和:“镇国将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祁太保教导有方。”
“祁太保后继有人,陛下坐镇京师,镇国将军驻守戍边,大秦江山稳固了。”
天治帝大手一挥,“朕早已想好了,镇国将军加授奉国将军!封冠军侯,赐侯府一座,良田万顷……”
祁野得到的封赏委实是个大数目,不少朝臣听完都红了眼。
曹公公将提前写好的圣旨交到祁野手中,祁野面不改色的接了过来。
“末将叩谢皇恩。”
“来!咱们到殿内说,其余将士通有封赏,待朕问过你们将军,自会一一赏下去,赐宴在十日后,兵部尚书你领他们去安置。”
天治帝走在前头,朝臣簇拥着祁野一路到太极殿外,曹公公拦下了他。
“侯爷,按规矩进殿必得卸甲。”
小公公捧了红案上前,祁野一一卸下甲胄,最后将佩剑放了上去,正欲走,曹公公又说:
“将军,虎符,也需归回。”
天治帝坐在龙椅上翘首以盼,祁野不动声色的扯了扯嘴角,将虎符还了回去。
天治帝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他肯松口叫祁野回来,为的就是这一块虎符,可惜这么多年下来,沿安府的龙虎军早已不是一块冷冰冰的石头,就能调动的队伍了。
天治帝给祁野赐了座,祁野并未入座,他站在殿中,背脊挺得笔直,眼神冷的很。
“陛下,年关时与瓦剌一战,末将传书百封要求增粮,得到的批复是粮草在路上,可却等年后粮草才送到,军中对此流言纷纷,末将请皇上彻查此事,给将士们一个说法。”
“此事朕已经了解了,乃是运粮官的责任,朕已经派人将他关起来,只等你回来处置。”
“陛下恕末将直言,运粮一事自上而下牵扯官员不知凡几,仅一个运粮官敢拖延粮草送达时辰,委实不可以服众。不知是哪位大人在其中运作,竟连皇上您也敢蒙骗,实在可恶。”
祁野拱手作揖,声音洪亮,“请皇上授末将亲自彻查此事。”
殿内安静的落针可闻,朝臣之中有不少人紧张的冒了冷汗,只觉得眼前发黑。
武将们对祁野都十分钦佩,不少站出来附和:“陛下,就叫将军查吧!”
“将军亲查,也可平息军中谣传啊。”
天治帝眉心一阵狂跳,思索良久,“那你就查吧,朕准你查就是了。”
“多谢皇上。”
“这些日子冠军侯就先在京城住着,朕在京营给你留了个差事,等你歇够了再去上值吧。对了,你父亲昨日刚刚回京,朕准他休沐三日再去兵部当值,你父子俩可以回去叙旧。”
也不知是不是授了祁野查案的事,天治帝本来兴致勃勃的想听一听沿安府的战情,这会儿也歇了心思。
祁野没待多久就离了宫,亲兵有些回了皇帝赐他的府邸安排,陆问在宫外等着他。
见他出来上前问道:“将军,去林家还是回武定侯府?”
陆问调侃的看着他腕上露出一截的红线,这一路紧赶慢赶,硬是快了半个月回京,就怕将军等不了一点儿。
“侯府。”
祁野翻身上马,他还是得先去问问纪舒,林家到底有没有林岁这个人。
……
纪舒从织云坊出来,瞧见不少官兵正在陆续撤走,拧着眉嘟囔了句:“又出什么事了……”
纺庄的木棉搅车出了些问题,她一清早便来和常妙一起修理,忙得脚不沾地,这会儿累极了。
喜桃扶着她进了马车里,看了看边上的小贩们。
“奴婢去打听打听。”
纪舒卷着帘子摆摆手,“别去了,应该也没什么事儿,上来吧,我想回去休息。”
马车一路平稳的行驶,忽然停了下来,好半会儿都不动弹。
纪舒:“前头怎么了?”
“夫人,已经到侯府了。可是这儿突然有好几匹马拦着,您等等,小的下去交涉交涉。”
纪舒从边上帷幔的空隙往外头看了眼,前面的宅邸就是武定侯府,边上的宅子原本是空置的,这里的宅邸都是官员的住所,许多都是皇上御赐的,这所空置的宅邸突然多了这么多人,应该是被皇帝赐下来了。
既然是邻里,纪舒便想着别闹了不快,别人乔迁也急不来。
她推推喜桃:“把车夫喊回来吧,咱们下车从前面的角门进府去。让车夫等他们走干净了再把马车赶回去。“
“好的小姐。”
喜桃下去和车夫说了,回来便把纪舒接了下来,她蒙了个面纱从这宅子前穿了过去,顺道瞥了眼檐下的牌匾。
冠军侯府。
不知是哪个武将,这封号可真有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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