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中旬,在小泉子的连番传话下,风若凌终于去了宫里。她答应的时候,小泉子还愣了半晌,以为自己听错了。等到自己反应过来,她的确是回了“好”这个字时,他差点潸然泪下,来来回回跑了这么多回,这尊佛总算是点头肯挪一挪了。
跟风若凌一起回宫的还有越清歌,就算是伤好了,他也是每天跟她寸步不离。
到了宫中,黎徵谷早早地便听底下奴才传报,说她回来了,本来还在御书房处理政事,当下便高兴地将政事都撇到了一边,兴冲冲地往寝宫这边赶。
他看到风若凌的时候,一脸开心的笑,都开心得说不好话了,只是一个劲儿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风若凌在宫中住了下来,住的还是原来的那个宫殿,越清歌也在宫中住了下来,他本来就在黎徵谷手下办事,但是一直都是处于暗处的,宫中没有他的住处,黎徵谷又辟了间空的宫殿给他住。
风若凌此番回宫,其实也是有一件事要同他说,只是当下见他这么高兴,想了想后,还是将那话给压了下来,想着择日再说也是可以的。
在宫中住了一晚,第二日,风若凌陪着黎徵谷在御花园中散步的时候,将心中要说的事提了出来。
“我有件事要说。”
“我有件事要说。”
他们两个人是同时说出这句话的,听到对方与自己说出了同样的话,他们都惊讶地看着对方。
“你先说吧。”
“你先说吧。”
两人对望了一眼以后,又异口同声地道。
一旁随侍的赵公公看着这情景,忍不住在心底里笑了。这两人,果然是父女,默契度果然高。
风若凌和黎徵谷对视着,脸上也都现出了笑容,对眼下的情景觉得很有意思。
风若凌笑了笑,道:“爹,你先说吧。”即便是已经认了他,可是她从头到尾都是叫他“爹”,而从来都没用过“父王”那个称呼。就如同,他在她面前,永远都是自称“我”,而不是自称“朕”一样。
他们,就如同是普通人家的父女一样。
黎徵谷看着她,迟疑了半晌,才试探性地问道:“我想在除夕那日正式地宣布你公主的身份,你……答应么?”
这个想法从始至终都一直盘桓在他的脑海内,她出宫前,他提起过一次,那一次,她没拒绝也没同意。这段时日以来,他还是一直想着要恢复她公主的身份,昭告天下,他与风凌波还有一个女儿,是他的掌上明珠,也是这北黎的公主。
风若凌虽然一直知道他有这样的想法,却也没想到他现下要跟她说的是这件事。
“好。”她沉思了一会儿,点头应道。
黎徵谷听到她的回答,简直难以置信,他都做好了她可能还会回绝的准备了,哪知道他才这么试探性地提了一次,她便答应了。
这对他来说真的是天大的喜事!
“你真的答应?”兴许是害怕自己听错了,他又问了一遍,以求内心安定。
风若凌的手抚着旁边那株盆栽的叶子,又应了一遍:“是的,我答应。”
若不是顾及着这旁边还有奴才们守着,黎徵谷简直要像年轻的小伙子那样高兴地跳起来。
“那好,我今日回去便着人拟奏章。”黎徵谷面上都是笑容,开心过后,问道,“凌儿,你要同我说的是什么事?”
风若凌低下了眸子,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叶子,沉了一口气,随后抬起头来,轻声道:“在这边过完年,我就要回泺歧。”
她的这句话,对黎徵谷来说,不啻是一道惊雷。
他被这道雷劈得七荤八素的,眨了眨眼睛,不敢置信:“凌儿,你还是要离开我身边么?”想到她还是要从他身边离开,黎徵谷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便跌到了谷底,怎么也爬不上来了。
看到他脸上的颓败之色,风若凌将手从那树叶上离开,伸出去扶住了黎徵谷的胳膊,解释道:“我不是从你身边离开,而是有事要回去办。”
将黎徵谷扶到一边的石凳上坐下,她也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即便我恢复了公主的身份,我依然是一个要做生意的商人。那云雅轩的基业是娘亲她打下来的,我不能弃之不顾。我在那儿生活了二十多年,那边有我割舍不下的朋友,娘亲也葬在那边,我若是一直留在北黎,而让娘亲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那边,我实在是不忍心。”
黎徵谷听她这样的解释,跌到谷底的心慢慢地升了上来,可是还是忍不住一片怆然:“那么,你便要将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边?”
风若凌摇了摇头,安抚他道:“我如何会将你孤零零地撇在一边?只是,爹,你有你的国事要处理,我有我的商事要处理。你需留在北黎,我需留在泺歧。更何况,我又不是不会回来。除了我之外,你还有其他的公主,她们嫁出去了,平日里也无法陪在你身侧,可若是你想念她们,随时都可以到你身边来陪你。我也一样,即便是个老姑娘了,也迟早要嫁人的,嫁了人之后,也不能每天陪着你,你就当我嫁得远了一些。每年过年我都会回来看你如何?”
黎徵谷心中尽管还是一片凄然,可听她这么说了以后,他也没有那般绝望了。
他知道,要永远地将她留在身边是不可能的,她诉说的几条理由个个都能说服他。其中,最能说服他的便是风凌波的墓还在泺歧。他虽然也有想过,将她的墓迁回到皇陵之中,等他百年以后,与她共葬。但是,迁墓本来便是一件对死者十分不恭敬的事,她已经去了那么多年,在那地下应该过得安稳,他不想做出这样扰她清静的事来。
他以前曾对她许诺——生不同衾死同穴。
当时,她便笑着回他——只要心是在一块儿的,百年之后是不是同穴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当时,他以为,按礼,作为帝王,死后能够同棺下葬的只有皇后,她只是一个妃子,无法与他同穴,所以才说出那话来安慰他。
现在,他才真正地切身理解那句话的意思。
黎徵谷对风若凌依然是不舍的,可是,也不能因为他,而束缚了她的脚步,她该放手去做她该做的事。
更何况,她都已经同意了他恢复她公主身份的要求,他也该知足了。她还说每年过年都会回来陪他,他就更应该知足了。
想到这里,黎徵谷心中的阴郁一扫而光。他舒缓了容色,道:“那便依你。只是——”他顿了一下,“你何时要嫁给越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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