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重聚,相处的时光总是显得很短暂。
“要不要一起?”楚休瞧着景云,挑眉问道。
景云瞧着酒坛,摇了摇头,“我总感觉,我们这些人,已经过了意气风发的年纪。”
“说什么屁话呢,我好像还不到二十呢。”楚休吐槽道。
景云笑道:“但你已经很老道。”
“老道…”楚休一时无言,当了朱雀书院十三先生后,他确实经历了太多的事情,距离当初那个说出‘谁在称无敌,哪个敢言不败’的少年郎,似乎已经很远了。
他的这些朋友,也都各有各的经历,不到两年的时间,似乎都成熟的不像样。
即便是最轻佻、最不着调的孟小川,也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你们这些臭道士,就喜欢枯坐深山里悟道。”楚休轻哼道,“我可不是道士,我要游进红尘。
什么时候这所谓的红尘,彻底把我的剑染红,那我才承认我老道成熟。
不然,我还是个风华正茂的少年。”
“你不是道士?”景云调侃道,“荒是谁的道号?”
楚休轻咳一声,低声道:“这个字,不可乱说。”
“什么?”景云一怔。
“这是禁忌。”楚休一本正经地看着景云。
景云眉头微拧,轻呵道:“你的道号是禁忌?”
“你不懂。”楚休面露孤寂。
景云又呵了声,低声问道:“你知道我的道号吗?”
“你的道号?”楚休一怔,迟疑道,“你的道号不是景云吗?”
“景云是我为自己起的名字,景是景州的景,云是白云的云。”景云道,“我还给自己起了一个道号。”
“叫什么?”楚休好奇。
景云看着楚休,一本正经地道:“景天。”
“啥?”楚休以为自己听错了呢。
“云非最高,尚有天在上。”景云道,“你们想做天下第一人,而我,要做这天!”
楚休一时沉默,好一阵后,他犹豫道:“要不你还是叫飞蓬吧。”
“什么意思?”景云诧异。
楚休又道:“或者叫逍遥也行。”
“为何不能叫景天?”景云不满。
楚休叹气道:“因为将来,我是要撕裂这天的。”
景云一顿,旋即面皮狠狠地抽了下。
差点忘了,这人的师尊,把天给撕裂了。
“天之上,有什么?”景云闷声问道。
楚休沉吟道:“天外有天。”
景云若有所思,说道:“那我的道,便是昊。”
“昊…”楚休顿了顿,眉头拧了起来,心说你叫昊,跟我叫荒,有啥子区别吗?
“随你吧,昊道人。”楚休吐槽。
景云回吐,“你该走了,荒道人。”
“这边应该是最安全的。”楚休站起身,“大概用不了多久,我家十一师兄应该就会来此。
到时候你要是还没回崆峒派,可以多跟他交流一二。”
十二处薄弱之地,楚休最不担心的,便是这苍穹之顶。
毕竟,上面的那方天地,乃是师尊陈长生的家乡。
要是师尊陈长生都弄不了那边,那下来的人,估计十九州都不够打的…这种情况,担心也没什么用。
“好。”
楚休登临白云,回头看了眼整座苍穹山,感慨道:“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云飘离苍穹山。
惊龙道长回到了苍穹之顶。
“昊,一般人承受不住。”惊龙道长说道。
景云笑道:“我景云之名,也算是响彻十九州了,谁会在意我的道号是什么呢,正如楚兄,在这之前,师叔祖可知他的道号是荒?”
惊龙道长点点头,“知道。”
景云一顿,说道:“知道的人很少。”
惊龙道长笑道:“你这就有些小瞧天下人了,你这位楚兄,是真正的天骄妖孽,是无数人狂热追逐的目标。
他们对于这位十三先生的所有事,都知根知底。”
景云幽幽道:“师叔祖想证明什么?”
“你还年轻,就有些暮气沉沉了,真到了你师叔祖我这个年纪,你就会明白,现在的你,强装老道的行为,有多遗憾。”惊龙道长感慨道,“你的人生还很长,现在只算是刚刚起步。”
景云道:“我只是觉得,我已经交了世间最好的朋友,再游历天下,只怕也交不到什么好朋友了。”
“天下…”惊龙道长抬头,望向天穹,“你这一辈,眼中的天下,不应限于十九州。”
景云一怔,也抬头望向了天穹,眼里渐渐涌现出意气风发的战意。
“弟子,受教了。”
…
白云里。
“你们很奇怪。”朱有容打量着楚休。
“那里奇怪?”楚休反问。
朱有容吐槽道:“你们谈论的话题,都那么的幼稚,可到了最后,感觉又在故作老成。”
“故作老成?”楚休轻语,笑道,“那不叫故作老成,仅是因为景云明白,我即将成为这十九州的第一人。”
朱有容眨了下眼,没听懂,“什么意思?”
楚休解释道:“他是一个很骄傲的人,无论是你,还是天下人,都在小瞧他,甚至是我们另外几个朋友,也都没有完全懂得景云的天赋有多高。”
朱有容脑袋微歪,“总不能比你还高吧?”
“这就是他看起来很成熟的原因之一。”楚休轻声道,“他虽然是崆峒派最具天赋的弟子,崆峒派是大乾九大门派之一,他的际遇算得上是极好的。
可偏偏,还不够好。
至少,在我拜入朱雀书院后山之后,他的际遇,便比不上我了。”
“你是想说,你的存在,使得他失去了问鼎至强的信心?”朱有容问道。
“倒也没那么夸张。”楚休摇了摇头,瞧着朱有容,问道,“你认识了我之后,还会想着认识别的男人吗?”
朱有容俏脸一红,嗔道:“你在胡说什么?”
“就是这个意思。”楚休笑道。
朱有容一怔,隐隐懂了。
“你是年轻一辈的最强者,他认识了你,便无需再认识其他人了。”朱有容轻声道。
楚休悠悠道:“我亦如此,会考期间,我认识了这方天地里跟我最相契的五位好友,再让我去交朋友,能交的,估计都是……”
“什么?”朱有容好奇。
楚休摇了摇头,在心里补充回答道:“女朋友。”
朱有容笑道:“我跟着你,是不是高攀了?”
楚休眨了眨眼,瞧着朱有容最胖的地方,“是我高攀了。”
朱有容俏脸微红,嗔了楚休一眼,心里泛起几分愉悦。
“你不是男人,不懂你对于男人来说,有多美好。”楚休凑到朱有容耳边,小声道,“从某些方面来说,因为你,我是这方天地最幸福的男人。”
这话,是他的心里话。
尽管,这话有点不正经。
“你就是个混蛋。”朱有容红着脸低骂道,自然明白楚休言之所指是什么。
“……”
已至下午。
云泽城,天机书院。
云台上下,已聚满了人。
几乎全城里空闲的百姓,都围在了天机书院内外。
所有人都在等待。
等待着那位十九州最负盛名的朱雀书院十三先生。
云台上。
“奇怪。”来自佛州烂柯寺的七妙小声嘀咕。
此刻,他正盘坐在龙象大师身后。
“哪里奇怪了?”一旁的老天机微笑问道。
当代天机老人、天机书院院长贾一鸣,以及周围的一些大人物们,都忍不住多看了七妙一眼。
“七妙是想说,大家都等了这么久了,为何没人不耐烦。”龙象大师为七妙回答道。
七妙轻轻嗯了声,暗自瞥了眼龙象大师的背影。
老天机拂须,轻笑道:“因为大家在等的,是十三先生。”
龙象大师道:“有些舍本逐末了。”
老天机无奈道:“谁让这位十三先生名声响亮呢。”
这无奈,蕴含着七分真实。
他自然很清楚,那位十三先生尚未到达,天机书院招新大典的风头,便已经让其抢去了七成。
这于天机书院而言,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然而,值此之境,他也没有好的解决办法。
只能等着。
“这句话,不能说。”忽然,龙象大师回头看向七妙。
众人一怔,齐齐看向七妙。
七妙心头一跳,一脸无辜地道:“我什么都没说啊。”
“我在提醒你。”龙象大师道。
七妙轻哦一声。
“七妙小圣僧想说什么?”当代天机老人好奇,忍不住说道。
龙象大师道:“他想说,天机书院,不如朱雀书院。”
七妙:“???”
不是不能说吗?
众人:“……”
“这话,确实不能说。”天机书院的院长贾一鸣笑吟吟地道。
七妙看了眼贾一鸣,欲言又止。
“贾院长,十三先生这次来,是为了你。”龙象大师提醒道。
贾一鸣浑不在意,“那又如何?”
七妙低着脑袋,驱散心中的所有想法。
龙象大师道:“你可能会死。”
贾一鸣脸色顿时一僵。
七妙面皮狠狠地抽了下。
刚刚,他就下意识地这样想了一下。
“龙象大师,何出此言?”当代天机老人不动声色地问道。
其余人也多是看向了龙象大师。
龙象大师沉默片刻。
七妙有些无奈,默默想着一些话。
龙象大师当即说道:“纵观这位十三先生显露名声之后,所行所做之事,尽皆如意,他想杀的人,至今还没人能活着。
他掌握的手段,即便是天机老居士,也只能一直避其锋芒。”
老天机暗自点头,在场的人里,他算是最了解楚休的了,尽管两人之间,一直没曾交流过。
“我掌握的手段,天机老居士,十分的需要。”贾一鸣皮笑肉不笑地道。
“原来如此。”龙象大师轻语,不再多言。
老天机看了眼贾一鸣。
贾一鸣呵笑一声,也没再多说。
又等了约小半个时辰,一朵白云远远飘来。
“来了。”当代天机老人一直盯着苍穹山的方向,第一个发现了这朵白云。
陆续地,整座云泽城的人,几乎都抬头,看向了天穹,看向了这朵飘来的白云。
云在天上飘。
这几乎已经成为了朱雀书院十三先生的标准。
“真风光啊。”七妙忍不住感叹。
龙象大师轻声道:“用命拼出来的。”
七妙一怔。
“能够从雷音寺全身而退,古往今来,不算那位登天的院长大人,只有两个人做到了。”龙象大师轻语。
七妙正了正身子,抬头望着楚休。
他的眼睛很好,能够清晰地看透云层。
楚休的眼睛也很好,随意一瞥,满城人的模样,尽入眼帘。
当他的目光落在云台上,刹那间便被七妙所吸引住了。
“真有人脑门冒着灵光…”楚休盯着七妙,眼里闪动着奇异的光芒。
在他眼中,七妙的脑门上,有着金色的灵光,若隐若现。
多看了两眼,楚休的目光渐渐移向了贾一鸣身上。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见到贾一鸣。
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没办法,贾一鸣的容貌,竟然跟真一鸣,至少有着九成相似。
白云缓缓飘落。
“你看那站着的和尚,脸上有没有易容的痕迹?”楚休凑在朱有容身边,低声问道。
朱有容目光扫向云台,看到了三个和尚,一老一少正盘坐在观礼台上,还有一个和尚,正站着,仰望这边。
“看不出来。”朱有容小声道。
贾一鸣的声音,忽然在白云里响起,“断肢重生之法,重生的不仅仅是骨头,还有肌肤和血肉。”
楚休神色一冷,盯着贾一鸣,“就是不知,这重生之法的速度,够不够快?”
贾一鸣的声音再次直接在白云里响起,“十三先生来此,速度太慢了。”
“所以,你有没有珍惜我送给你的这点时间?”楚休冷笑。
说话间。
白云汹涌,宛若银河落九川,刹那之间,滚滚涌向云台。
一时间。
云台上下,弥漫着浓郁的白云,形成了一道真正的云台奇景。
楚休、假扮成十先生杨井的朱有容出现在云台上的演武台上。
翻腾的云雾,沉入云台之下。
云台上下。
所有人的目光,尽皆都落在了演武台上。
楚休双眸扫向云台的观礼台,以及一众天机书院新弟子聚集地,眉梢轻轻挑了起来。
在天机书院新弟子聚集之地里,有一道熟悉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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