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孤刀回来看方多病练功练得如何时,见到站在一旁的李相夷跟鹤之舟后愣了一下。
他有些不太自然地扯起嘴角,问:“师弟你们怎么在这里?”
李相夷正要说话,却见鹤之舟已经抢先一步回答:“因为有事要拜访天机堂的何堂主,没想到却在这里看到了少堂主,是单二门主带外甥出来玩吗?”
单孤刀看了眼手中握着一柄木剑的方多病,又见自己给的长剑却落在地上,仍未捡起,心中不由生出些不快,却还得回答道:“是啊,他自小体弱多病,我也是想带他出来看看,顺便习习武,总归是要比整日都坐在轮椅上要好。”
鹤之舟抬手摸了摸方多病的脑袋,“我看今日少堂主已经出来许久了,瞧着面色都有些发白,我们正好要上天机山庄,单二门主不如带着他与我们一起吧。”
单孤刀不太乐意见何晓惠,尤其是在李相夷面前,见方多病十分乖巧地看着那个总是针对自己的男人,便更不耐烦,面上却还是道:“我本也是要将他送回山上的,毕竟刚刚收到了金鸳盟的消息,我马上便要去查探一番。你与师弟要去天机山庄的话,我便将多病托付于你们,师弟的为人,我是再信任不过了。”
鹤之舟垂下眼,看了眼似乎对这番借口不太在意,只用眼睛盯着自己跟李相夷的小不点,侧头看向身边走着神的少年郎:“相夷?”
李相夷轻轻“哦”了一声,对单孤刀道:“那师兄你便放心去吧,我们这便带你的小外甥上山。”
单孤刀嘴角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但看着漫不经心的李相夷,又看看好整以暇的鹤之舟,到底是一脸真诚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那就拜托师弟你了。”
两人也没再管他,只推着方多病坐着的轮椅一路朝山上走。
他们才一靠近,便有一个守卫上前拦在他们身前,“你们是什么人?小少爷怎么会跟你们在一起?”
不知他们是以什么机关通传到了殿内,何晓惠很快便赶了过来,手中甩出了一道机关绳索,勾爪卡在了方多病的轮椅上,将他连人带椅地拽回了跟前。
李相夷也没拦着,等她检查完方多病后,才拱了拱手,淡定道:“何堂主。”
天机堂虽说不管江湖事,但消息却很是灵通,何晓惠如何可能不认识李相夷这张脸。
她皱了皱眉,有些不善道:“不知李门主到访有何贵干?我记得我儿是跟着贵门的二门主,我那不争气的弟弟单孤刀一起出去的,怎么是李门主送他回来?”
李相夷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随性地答道:“哦,师兄他正好有些事,便托我们将少堂主送了回来。”
鹤之舟知道,定是何晓惠那防备排斥的态度叫少年不耐烦了,便安抚地碰了碰他的手背,越前一步,道:“何堂主,方才我们在山下遇到了少堂主,我见他不良于行,出于医者的习惯便为他把了把脉。少堂主如今的身体乃是因为先天不足所致,并非没有治愈之法,正好相夷的扬州慢对疏通经脉有奇效,少堂主与他又颇有些渊源,我二人才会在未曾递上拜帖的情况下贸然上山来。”
何晓惠一下便捕捉到了关键:“你是说,李门主的扬州慢可以治好小宝?”
鹤之舟笑了笑:“只是单纯的扬州慢或许还要一些时日,不过若是辅以金针,在下有信心在半个月内,便可打通少堂主双腿堵塞的经脉。不过少堂主因为先天不足的缘故,经脉生来便比寻常人要细一些,若是往后要能正常习武,怕是还要做些药浴,所需灵药可不少。”
“灵药不是问题。”何晓惠抓紧了方多病坐着的轮椅,目光坚定道:“只要能治好小宝,我天机山庄定会集齐先生所需所有药材。对了,不知先生是?”
“在下鹤之舟。”
“鹤先生,李门主。”何晓惠朝二人一拱手:“方才是我无礼了,二位既是为我家小宝而来,我自是再欢迎不过。”
她将二人带到了后院,让他们稍作休息,又说晚些时候要设宴招待他们后,便先行离开了。
等她一离开,李相夷便将鹤之舟压到了床上。
他坐在有力的腰腹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眨着眼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男人。
大概是被扑倒得有些突然,压到了披散着的头发,所以这人看起来有些不舒服,脑袋一直往后仰着。
结果这人却也不知道提一句,便只是抬起手来,覆在他的手背上,声音温和地询问:“怎么了?”
李相夷抿了抿唇,他的脾气明明很硬,有时候乔婉娩叫他不顺心了,他都会不耐烦地直言说出来,不会有任何拐弯抹角。
但对着鹤之舟,他从来都硬不下脾气。
这个人对他的好跟偏爱实在是太多了,在他隐约猜到一些这人的过去后,更是将他对自己的珍爱看得清楚。
他拽着这人的手,把人从床上拽了起来,自己便自然而然地往后一些,在男人坐起身之后坐到了那这人的大腿上。
“你说呢?”他没好气地反问。
鹤之舟拥住少年柔韧又有力的身体,将下巴搭在了他瘦削的肩膀上,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顺着这片能清晰摸到肌理的后背。
他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其实我确实不太喜欢你师兄。”
“为什么?”李相夷抬起手,环抱住他的肩膀,手指勾着他的发丝一边卷着一边皱着眉,将深邃的目光落在叠好的锦被上。
“四季客栈虽然只是客栈,但其实一直有在收集各路江湖情报。因为你的缘故,我有让他们帮我关注过四顾门的情况。”鹤之舟将手滑到少年的肩膀,在他圆润的肩骨上轻捏了一下。
“单孤刀他……似乎与南胤剩下的族支有些联系。”
“而且他其实并非何堂主的弟弟。”
李相夷终于没忍住拧起眉毛,退开了一些,疑惑地问:“什么意思?”
“方多病并不是他的外甥。”他摸了摸少年有些反应不过来的脸:“而是他与天机山庄二小姐的骨肉,是他的亲儿子。”
“当初他与天机山庄的二小姐何晓兰因一些矛盾分开,没想到何晓兰却已经怀上身孕,最终郁郁寡欢,早产生下了方多病,只是未婚便有孕,到底对女子名声有碍,何堂主才将方多病认在自己名下。”
李相夷眉宇间带上了一丝郁色。
并非是因为单孤刀与何晓兰那他从未听说过的感情,毕竟这终归是两人之间的事,旁人无从置喙。
而是他从鹤之舟的态度,以及师兄明知道自己有个儿子。不久前他们还正式有了接触,师兄却未曾对他有一丝一毫的暗示,看方多病的眼神,也是轻忽多于疼爱。
这不该是他记忆中那个性情温和老实的师兄所有的模样。
他似乎……已经有许久没有与师兄好好谈心过了。
或者说,除了刚上云隐山的那段时日,他便再没有听过师兄说起自己的事。
每次好似都是他在说,师兄在听。
就连下山后偶尔回来的那两次,单孤刀都只是与他说些无关紧要的江湖见闻,不曾说过自己下山后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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