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白馨第二次坐在类似的茶馆里了。
记得上次李清茹也是约她在茶馆见面，这些上流社会的人就这么喜欢靠品茶来体现自己的格调吗？
白馨忍不住这么想。
虽然是陆母把她约来的，可对方似乎一点都不着急，慢悠悠的抿了口茶，眼眸低垂，仿佛眼前的白馨只是一团空气。
“伯母，你找我来，”白馨缓缓道：“到底有什么事？”
“跟你商量一下换脸手术。”陆母终于肯用正眼看她了。
“换脸手术？”白馨微微愣了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陆母这是什么意思。
陆母微微蹙眉，似是不满她的装傻，淡淡道：“你也收到了请柬，应该知道锦良要跟言馨结婚了。”
“嗯，我知道。”
陆母状似无意的瞟了她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白馨忍不住啼笑，她明白了，陆母的意思是让她和裴言馨把双方的脸换回来。
毕竟她们俩顶着对方的脸，难保有人不会认错，到那时外界要以为陆锦良娶的是野鸡“裴言馨”就糟糕了。
见白馨似乎并不是似乎特别抗拒，陆母稍稍缓和了脸色道：“你也不想顶着别人的脸过一辈子吧？放心，我请的都是顶尖的医疗团队，确保手术不会出现任何问题。另外--”
白馨抬眸看她。
陆母拿过随身携带的包，从中取出一张支票，递到白馨面前说：“如果你想要补偿也可以。”
白馨好不容易才忍住喷茶水的冲动。
陆母的做法和当初的李清茹如出一辙，被不同的人连续两次甩支票该说是她的荣幸吗？
看到白馨竭力忍笑的模样，陆母脸色黑了黑。
野孩子就是野孩子，在长辈面前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白馨半天才注意到陆母的视线，赶紧拿手帕擦拭了一下嘴角，唇角上扬道：“抱歉。”
白馨早就有换回来的意愿了，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跟裴言馨商量。
现在对方提出来再好不过，白馨欣然的答应了陆母。
换脸手术紧锣密鼓的准备，许绍也在为白馨的礼服奔波，白馨刻意瞒着他没让他知道手术的事。
再一次躺在冰凉的手术台上，白馨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侧头去看裴言馨，裴言馨望着头顶上方的白灯，神情难掩激动，哪还有当初那副害怕的样子？
白馨恍惚的伸出手，突然惊觉再也不会有另一个人努力的去抓她的手。
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在害怕的时候和她紧紧相拥。
她和裴言馨，这个昔日的好姐妹，到底是怎么变成今天这样的呢？
白馨眼神充满了迷茫。
这时穿了手术服的陆母走过来问：“准备好了吗？”
裴言馨毫不犹豫的点头。为今天，她等了太久太久，早就迫不及待了。
陆母又望向白馨。后者略微迟疑了几秒，缓慢的点了点头。
陆母弯唇，用眼神向医生示意，后者会意，拿着麻醉剂朝两人走去。
麻醉剂注入身体不过几秒，白馨就感到意识迅速变得模糊起来，眼皮也越发沉重。
她缓缓闭上眼睛，最后一丝光线也被阻隔在外，整个人沉入了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突然传来一阵说话声。
“会有什么后遗症么？”
“只要按时吃些免疫药，不会有什么好问题。放心吧，夫人。”
“那就好。”
她听出一个声音是陆母的，另一个呢？
白馨缓缓睁开眼睛，陆母淡淡的声音传了过来：“醒了？”
脸上一阵刺痛，白馨疼得直皱眉，伸手一摸，一层厚厚的绷带，一如当年。
她缓缓坐了起来，察觉到身边的动静，下意识望去，跟一双熟悉的眼睛对上了。
是裴言馨。
她也醒了。
两人默默对视着，对方一个头包成粽子的模样着实好笑，可她们此刻谁都笑不出。
接下来这段日子，白馨都住在医院里。
“叮铃铃。”寂静的病房突然响起一阵手机铃声。
白馨伸手去摸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裴言馨瞟了一眼，唇角讥讽：“许绍？”
白馨不语，接了起来。
许绍准备好礼服了，让她去试试。
白馨立刻回绝，她现在还缠着绷带呢，就这么出去也不怕吓坏路人。礼服嘛，订婚宴前一天去试也不迟。
许绍也没勉强，只是有些困惑，白馨这段时间都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到底在干什么。
白馨不由轻笑，伸一根食指微微抵唇，道：“秘密。”
挂了电话，白馨唇角一直微微上扬，显然心情极为愉悦。
“不错啊，”裴言馨突然道：“就算陆锦良不要你，许绍也疼你爱你，你怎么不干脆跟他在一块好好过日子呢？”
白馨神色平静。
年少青葱的时候她的确和许绍交好，可两人并非恋人，因为对彼此都知根知底太熟悉，反而只能成为最好的朋友。
她如果像裴言馨所说，在离开陆锦良后就立刻转投许绍的怀抱，那才是水性杨花。
裴言馨又怎么不知道？她只是嫉妒，嫉妒白馨无论落到什么样的境地都有一个人真心爱她、护她。
见白馨不说话，她顿时一阵暗恼，又忍不住出言讽刺道：“还是说，你就是喜欢抢别人的东西？”
白馨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
是不是她一直不反驳，裴言馨就会一直兴冲冲的说下去？
“你说的对。”白馨微微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和粉嫩的舌头。
裴言馨微微一愣，只见白馨已经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望了她一眼，那双水光潋滟的眼中竟透着上位者的气势。
“不过陆锦良不是个物件，不是你说抢就能抢走的，而且，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走，自己是不是也要反思下自己身上的问题呢？”
说完她便施施然的离开了，等裴言馨反应过来露出羞愤的神情时，白馨早溜没影了。
离一个月仅剩几天的时候，白馨和裴言馨终于可以拆掉那烦人的绷带了。
白馨坐在病床上，闭着眼睛，任医生给她解开脸上的绷带。
皮肤呼吸到空气，顿时所有毛孔都张开了，尽情感受清新而美好的空气。
直到脸上感觉不到一点儿异物了，白馨才听到医生道：“好了。”
一面镜子被递到她面前来，白馨睫毛微微颤了颤，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还是那双水光潋滟、多情勾人的桃花眼，只是她的五官英气了许多，唇角似笑非笑，看起来有了些许距离感。
反观裴言馨，一双大大的杏眼，小巧的鼻梁，嫣红的嘴唇，丝毫看不出她有二十四岁，跟个高中生没有两样。
白馨缓缓抬手抚上脸颊，指尖微微颤抖。
换回来了？这就换回来了？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需要顶着别人的脸生活，她依旧是裴言馨。
裴言馨微微一笑，笑容中有了几分真意。
这时许绍又打来了电话。
她不在他身边他似乎很不安，频繁的打来电话。
想到有个人时刻把自己放在心上挂念，裴言馨就觉得心里说不出的熨贴。
裴言馨神情无奈的接起，道：“我真的没事。知道了，现在就出来。”
说罢她挂断电话，朝陆母望去，淡淡道：“伯母，我可以走了吧？”
陆母挥挥手，便凑到白馨跟前关心询问，当裴言馨是空气，丝毫不在意她的存在。
白馨朝裴言馨丢去嘲讽的眼神，后者优雅一笑，起身就离开了病房。
“叩叩叩--”裴言馨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李清茹，看到裴言馨她微微愣了愣，随即尖声道：“你来干什么？还嫌刺激她不够吗？”
裴言馨微微一笑：“清茹，我是言馨。”
见李清茹流露出怀疑的神色，她三言两语就将这一个月的经历告诉了她。
李清茹顿时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那头许母见她呆站在门口许久，上前来查看情况，见到裴言馨也是微怔了片刻，随即吩咐身旁的管家道：“还站着干什么？赶紧把这个女人赶出去！”
李清茹清醒过来，赶紧拦住管家，对许母解释道：“伯母，这是言馨！”
许母微愣，李清茹又向她转述裴言馨之前的话。
两人这才搞懂缘由，不约而同的露出了赞叹的神色。
她们只听说过换脸，还没见过现实中的换脸，现在这事就出现在她们面前，感觉也太奇妙了。
许母和李清茹一左一右夹着裴言馨在客厅的布艺沙发上坐下，呆呆的盯着她的脸看。
裴言馨也不在意，听到脚步声，她条件反射的抬头，就见许绍正好下楼。
甫一看到裴言馨许绍就愣住了，他没像李清茹和许母一来就要赶人。
对方身上那种熟悉感扑面而来，水光潋滟的桃花眼仿佛含情脉脉的看着他。
许绍曾被这样的眼神看过很多次，但那其实不过是他的错觉。
“你……”他迟疑片刻，缓缓开口。
裴言馨大方一笑，语气松快：“绍哥哥，好久不见。”
许绍猛地睁大了眼睛。
是裴言馨！真正的裴言馨回来了！
十分钟后。
好不容易摆脱掉缠人的李清茹和许母，许绍将人领到二楼，困惑的问道：“怎么突然换回来了？”
裴言馨耸肩，无所谓道：“迟早要换回来，不过早一天晚一天而已。”
许绍温和的笑了笑。
“礼服呢？”
“给你备好了。”许绍将人领到走廊尽头的房间，伸手推开门。
月光如梦似幻，洒在窗边那件旗袍改造的礼服上。
裴言馨不禁有些看痴了，走过去细细的抚摸，触感丝滑无比，显然用了上好的绸缎。
只要是为她，许绍什么都舍得。
三日后，订婚宴照常进行。
陆母一大早就将陆锦良叫去了，以他那性子，才不会在乎会不会给白馨难堪，说不定订婚宴还没开始就甩手走人了。
所以她必须下一剂猛药。
裴言馨就是陆锦良唯一的软肋。
“我和你爸会在国内待一段时间，直到你跟馨儿结婚。你不想我们刁难裴言馨，就最好拿出该有的姿态。”陆母语气淡淡的警告。
陆锦良微微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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