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嬛院。
听说女儿怀了身子,景家人欣喜不已。
特别是景孜柒,一边拍手一边蹦着喊,“我又要添妹妹了!”
然而,他这小嘴一嚷,夏炎雳脸色那是唰唰变黑。
这小兔崽子真是白养了!
什么妹妹?
她女人肚里怀的一定是儿子!
“咳!”景良域和景炫是从来不看他神色的,可玫夭却没法忽略他的黑脸,赶紧招呼儿子,“孜柒,娘肚子里已经有个妹妹了,姑姑肚子里是弟弟才对,这样你既能有妹妹,也能有弟弟。”
因为景炫想儿女双全,便一直给儿子洗脑,说玫夭肚里怀的是妹妹。而景孜柒也喜欢妹妹,天天‘妹妹’不断地念叨着,所以听说景玓怀孕,他便下意识地觉得自己要多个妹妹了。
听着自家娘亲的话,小家伙眨了眨眼,然后咧着嘴改口,“是哦,姑姑要生弟弟,这样我就有妹妹和弟弟了!”
夏炎雳气得几乎是鼻孔出气。
果然,这一家人除了给他添堵外,啥也不是!跟爸爸比起来,他们差点不是一星半点!
“王爷,玓儿呢?”景良域半响没瞧见女儿,有些担心,“她可是在房中休息?找大夫看过了吗?胎象可稳?”
他问话刚落,景玓便带着景小玓进了厅堂。
“姑姑!”景孜柒兴奋地跑向她。
但小家伙已经清楚孕妇是不能碰的,所以只到她身前仰头望着她笑。
景玓微微弯腰摸了摸他的头,笑说道,“孜柒宝贝好像又长高了!真棒!”
“嘿嘿!”景孜柒忍不住傻笑。
景玓牵着他的手,朝起坐的景家父子和玫夭看去,挨个唤道,“爹、大哥、大嫂,你们怎么来了?”
除了玫夭冲她笑以外,景良域和景炫父子俩的目光都投向她身后的景小玓。
不是他们喜欢关注外人,而是景小玓一双眼睛直直地望着他们,那眼眶红红的,眶中水光晶莹,仿佛随时会涌出来般。
“这位是?”景良域先开口询问。
“爹,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景玓松开景孜柒的小手,搂住景小玓的肩,笑着介绍,“她是我前阵子在外面认识的朋友,我们很谈得来,而且她帮了我和王爷许多忙,后来我们就认作了姐妹。不过她从小就是一个人,而且无名无姓,我瞧着她怪可怜的,便让她跟着我姓,我叫景玓,她就叫景小玓。之前在神坞国被夜太子扣下的人就是小玓,那夜太子因听说她姓景,而且跟我是姐妹,便误以为她是侯府的人,所以才搞出了一场乌龙事件。”
景良域和景炫听得直皱眉头,不是责备她在外交姐妹,而是她给人取的名字……
也太胡来了!
景玓拍了拍景小玓的肩,景小玓这才低着头上前,福身礼道,“拜见侯爷、拜见大公子、拜见大少夫人。小女不是大蜀国人,初来乍到,若有冒犯之处还请你们见谅。”
景良域抬了抬手,笑呵呵道,“快免礼。既然你与玓儿义结金兰,那以后我们不把你当外人。”
“多谢侯爷。”景小玓用手背横着揩了一下眼泪,解释道,“我没有亲人,突然见到你们一家,我心生触动,所以有些失仪,还请你们莫要怪罪。”
“无碍。”景良域瞧着她知书达理,脸上也充满了慈爱。
倒是景炫突然眯起了双眸仔细地打量着她,特别是瞧着她用手背揩眼泪的动作,他眉心皱得紧紧的。
景玓要忙着安抚景小玓的情绪,一时间没发现他的异样。其他人的注意力也都在景小玓身上,只有玫夭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儿,赶紧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道,“看什么呢?没见过漂亮女子吗?”
闻言,景炫这才将注意力收回,转头看着她有些醋意的脸蛋,忽地勾起了唇角,并紧紧握住她的柔荑。
他没想到,她还有吃味儿的时候……
还以为自己做什么她都无所谓呢!
景小玓没打算与他们相认,就是出来看看他们,看着父亲一如既往地精神抖擞、看着兄长娶妻生子美满幸福,她是真的知足了。甚至觉得相认与否都不重要了,因为她知道景姐姐重情重义,有景姐姐在,景姐姐一定会尽其所能让他们开心快乐。
不像她,大事干不了一件,只会让父兄为她操心。以前是因为杜元然,而今她又未婚先孕,若是被父兄知道,只怕对她更加失望。
与其相认后被赶出家门,她宁可保持现状……
至少她现在能够默默无声地看着他们。
随后她借口路途劳累回了景玓为她安排的院子。
目送她离开,景炫再一次眯了双眸。
而景良域心疼女儿,知道景玓和夏炎雳他们也路途劳累,便没留在钰王府用膳,交代了某位女婿一番后,就带着儿子、儿媳、孙子离开了。
罗玮也随着他们回侯府了。
一回去,景炫便将罗玮叫到书房。
“那姑娘究竟是何来历?”他问得很直接,也很严肃。
“回公子,六小姐只说她们是外面认识的,小的也问不出那姑娘的来历。”罗玮如实回道。
“离开神坞国后,便是你护送那位姑娘回大蜀国,那你说说,你对那位姑娘的看法?”
“呃……”罗玮偏头想了想,“公子,那位姑娘没什么特别之处,虽然性子活跃,可胆子却弱小。要说她的特别之处,小的以为,当属她的学习能力。她太喜欢模仿六小姐,吃穿喜好喜欢模仿六小姐,甚至一颦一笑都喜欢模仿六小姐。”
“然后呢?”景炫越听脸色越沉冷。
“然后……”罗玮突然又想起一事,立马说道,“公子,您是不知道那姑娘有多依赖六小姐,她明明比六小姐年长几岁,可她却唤六小姐‘姐姐’,还总是景姐姐长景姐姐短的,听着旁人浑身不自在。偏偏六小姐还纵着她,不但事事依着她,还总是替她说话。”
景炫抿紧薄唇,开始了沉默。
而罗玮看着他眸中复杂难辨的神色,反问道,“公子,您是不是担心那姑娘来历不明,会有何不良居心?”
景炫没说话。
罗玮便以为自己猜对了,随即安慰他,“公子,通过这一月多来的接触,小的发现她心思单纯,除了模仿六小姐的喜好和举止外,并无其他过分之处。而且六小姐和钰王爷不是愚昧之人,能得他们信任,那位姑娘定不会有问题的!”
愚昧之人……
景炫猛地一震。
从何时起他的妹妹变得聪明果敢的?
从离开杜元然开始!
小妹的变化他们全都看在眼中,曾经那般娇气的人儿一夜之间仿如脱胎换骨……
不,不是脱胎换骨,而是神识大变!
自离开杜元然,她果敢刚毅、有主有谋,不再像从前那般半天都憋不出一句话。特别是对付起她厌恶之人,那口若利剑,比杀人剁骨还深刻。
他们一直以为,是杜元然给了她伤害,才使得她性情大变。
然而……
今日见到那个叫景小玓的女子,看着她眼鼻通红满含泪光的样子,他莫名地感到熟悉,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又看到了自家小妹委屈无奈的模样,甚至有股冲动想上去哄她一哄……
说她处处模仿他的小妹……
可是那样的神态以及长在骨子里的小性子,是能轻易模仿的吗?
还有那女子说什么见着他们一家人心生触动所以想哭,这种话听着就可笑!
“公子,您是觉得那位姑娘有哪里不妥?”见他神色时而舒展、时而沉冷、时而阴郁,罗玮完全看不懂,也想不出哪里出了问题。
景炫望着虚空的眸光渐渐地恢复了焦距,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突然一改锁眉的神色,笑着对罗玮道,“玓儿很少有朋友,难得那位姑娘与她投缘,既是她认定的姐妹,那我们以后也当自家人对待。”
罗玮,“……”
他都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了。
想到什么,景炫随即又道,“改日你去钰王府时,可以大少夫人的名义邀那位姑娘来侯府坐坐。”
“是。”
“你们此去神坞国两月余,还有别的事发生吗?你且与我细细道来。”景炫转移了话题,认真询问他们这一路的情况。
罗玮随即便将此行的经过事无巨细地说给了他听。
等他们结束谈话,景炫回到卧房时,已经快子时了。
房里灯火还亮着。
玫夭坐在桌边,正专注地看着一本医书。
“怎么还没睡?”他上前,将医书从她手里抽走。
“睡不着。”玫夭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呵呵!”景炫在她身侧坐下,轻笑着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她跟别的女子不同,她不会掩藏心事,哪怕嘴上不说,也会写在脸上。“怎么,真吃味儿了?”
“嗯。”玫夭也没否认,甚至还撇嘴嫌弃,“瞧你今天那样,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看,跟色痞没两样。”
“我……”景炫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搂着她的双臂不由地收紧,脸黑地瞪着她,“我在你心中就如此德性?”
“不然呢,你盯着别的女人看,我还要夸你?”玫夭气呼呼地回瞪着他。
他们在一起数月,这还是第一次因为别的女子置气,景炫真是哭笑不得。手掌摸着她显怀的肚子,他低声道,“我不是有意要多看旁人的,只是对那女子的来历感到疑惑而已。别把我想得那么不堪,行吗?”
玫夭只撇嘴角,不说话了。
见状,景炫眸光微闪,托起她下巴便吻住了她。
在她欲挣扎时,他抵着她唇边诱哄道,“我问过府医,府医说只要动作得当,不会有事的。”
看着他眸底涌起的炽热火苗,玫夭脸蛋忍不住泛起红晕,捶着他肩膀道,“你还真不害臊,那种事怎么可以问别人?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景炫低笑,任由她打骂,抱起他大步往床榻去——
……
神坞国。
夜迟瑟站在景小玓住过的房间里,但房里已经没有了她的东西,各处整洁得仿佛她不曾来住过。
而他每日前来看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墙角和桌角。
那是景小玓最喜欢呆的地方。
他从没见过那样的人,动不动就喜欢蹲地上哭。明明旁人什么都没做,但就感觉所有的人都欺负了她一般。
“殿下,时候不早了,该休息了。”安狄从门外进来。
“你下去吧,本宫今晚歇在这里。”夜迟瑟说着话已经走到了床边。
“殿下,要不属下让人把您的东西搬来这屋?”安狄讨好地提议。自从景小姐走后,殿下就心不在焉的,谁都看得出来殿下这是犯了相思病。把殿下的东西搬过来,也省得他两边跑!
夜迟瑟静坐在床边,没说话。
见状,安狄知道他这是应允了,随即又道,“殿下,今晚您先休息,明日一早属下就差人把东西搬过来。时候不早了,属下就不打扰您了。”
房门被掩上,夜迟瑟清冽的眸子又将屋子扫了一遍,最后眸光落在枕头上。
他闭着眼躺了下去。
还有她的气息……
……
翌日。
安狄带着一人匆匆来到夜迟瑟面前。
“殿下,刚信使收到钰王妃送来的急信!”
随即信使将信件呈上。
夜迟瑟从座起身,迅速伸手接过信件。
然而,当他拆开书信看完内容后,本来还充满期盼的神色倏地变得黑沉,一股戾气自内而发,一拳头更是狠狠地砸在书桌上。
“殿下,怎么了?出何事了?”安狄见状,不安地问道。
夜迟瑟一把将书信甩向他。
安狄赶紧接住,然后定睛一看。这一看不得了,惊得他双手都忍不住发抖,嘴里更是难以置信地道,“怎么会……”
景玓在信中所言,景小玓只是她所认义妹,非景家之女,因其身份低微,与神坞国太子无法匹配,所以代景小玓以书信告知,二人婚约不作思量,望夜太子另觅良缘。
这消息,无疑是狠狠给了夜迟瑟一棒,气得他一脸铁青,恨不得杀到大蜀国去——
“安狄!备马!”
敢骗他,他非宰了他们不可!
特别是那个该死的女人,临走前那般深情款款、那般依依不舍、那般温柔入怀……
这才离开她不到两月,她竟翻脸悔婚!
谁给她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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