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你听我说……”
“你还想说什么?”不等贺老三解释,她便愤恨地打断他,泪水,夺眶而出,“我父亲检查出重疾,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被你们生生弄来这里,被迫与他父女分别。你可知,他那是绝症,没有多少日子了,就因为你们的私心,我可能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这一刻,她只觉得崩溃。
一年……
一年后她还能见着爸爸吗?
看着她汹涌而出的眼泪,贺老三也不说话了,只低着头一个劲儿地叹息。
景玓拿手背揩了一把眼泪,问他,“那六小姐呢?”
贺老三立马抬起头,认真与她说道,“六小姐在那边,我卜算过,她没事。”
景玓恨恨地瞪着他,要不是还想回去,她是真的会剖了他!就算打不过,她也会拉着他同归于尽!
贺老三也是一眼可见的心虚,但心虚之中又透着几分无奈,“丫头,其实也不全怨我,你与那钰王上一世缘分深厚,只可惜你投错了胎,错生在了异世。本来你们该是一对的,就因为异世相隔,他要没了你,也活不长久。”
景玓冷声怼道,“怎么,你还想做月老?我跟谁一对那是我的事,要你多管闲事!”
贺老三道,“这姻缘的事我可管不着,正所谓前世因今世果,若非如此,你也不会来到这里。我再是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也改不了天地法则。你可有听过一句话,‘菩萨畏因,众生畏果’,像我这样的人,最怕的就是因果之报。要不是你投错胎,我岂敢钻此空子涉及别人因果?说白了,不过是老天有意成全而已。”
他说得认真严肃,可景玓却是听得鸡皮疙瘩飞起。
跟夏炎雳前世有缘,今生还要捆绑在一起?
做梦!
别说做梦,做梦她都嫌弃!
她要的男人绝对是把她排在第一位的!
就算别人说她对男人要求苛刻,就算别人说她自私狭隘,她也绝不妥协。要么孤独终老,要么就要最好。随便找个男人磕磕碰碰的过日子,她怕等不到年老拔对方氧气管的那一天,在受委屈的那一刻就能把对方送上天……
“贺三爷。”她再一次认真打量起他来,嘴角勾起一丝讥笑,“你越说越玄乎,我咋越瞧你越像神棍呢?”
贺老三微愣,然后低头审视了一下自己,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哈哈’笑了起来,“可是觉得我这般模样难登大雅之堂?丫头,我不靠卜算谋生,本就是田间一朽翁,如何能登大雅之堂?”
景玓白了他一眼。
能人异士,或仙风道骨,或清高威肃,哪像他,满嘴油腻,跟神棍骗子真差不了多少。特别是在说起她和夏炎雳的事时,像收了夏炎雳的好处费似的,着实让人厌恶。
想到夏炎雳,她突然问,“贺三爷,钰王真是皇帝的儿子?你可知其中内情?”
贺老三皱起眉,不满地瞥了她一眼,“皇家的事,我如何知道?”
“你不是会卜卦嘛!”
“会卜卦就得事事卜?你可知泄露天机的后果?我是嫌命长了不成?”
“既然如此,那你说的我与钰王之间的事便不可为信。”景玓撇起嘴角,“先不提什么前世今生,就说当下,你看我与钰王哪里般配了?”
“呵呵!”贺老三捋着胡子浅笑。
景玓眸光微闪,接着话锋一转,“贺三爷,我对你的话始终不怎么相信,你说我可以回去,可是你又说我与钰王缘分匪浅,你不觉得这太过矛盾了吗?要不这样,你当着我的面做场法事,把我跟钰王的缘分斩了,同时让我开开眼界,如此我便信你。”
闻言,贺老三脸上的笑一下全收,甚至从草席上弹起,双眼怒瞪着她,“胡闹!因果缘分岂是我能做主的?你这是要我命!”
景玓冷哼,“那我强行被你们带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不也是要我的命?要么你现在送我回去,要么就断了我和钰王的缘分,不然……”
不然怎样,她刻意没说。
因为她也不知如何才能威胁到他们这群人,总不能来一句‘死给你们看吧’?
但是,她就算拿这些人没辙,也绝对不会认怂。出来混的,谁还不会个虚张声势呢!
“你……”贺老三一下子熄了火。
眼前的女子,就连他都看不透。说她冷傲吧,可她也有热心的时候,比如在桃村外的那晚。说她热心肠吧,可她又执拗不屈。
偏偏她还无所畏惧,让人只看到她的镇定、从容、冷静……
见她抱臂一个劲儿地冲自己冷笑,他又叹了口气,“丫头,你对钰王究竟有何不满?”
景玓挑了挑眉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晚你说过,钰王面带桃花相,不像个专情的,还提醒我不要随随便便就被花言巧语骗了。怎么,你自己说过的话都不记得了?”
贺老三哭笑不得,“我那不是调侃他嘛!何况,我说的也是你没出现之前,你出现后,他不也有了转变?难道你没发现?”
景玓抿唇。
贺老三接着又道,“丫头,你就当发发善心做做好事吧,如此以来,你好、我好、钰王好、谁都好。”
“我不好!”景玓很冷硬的回道。
“我……”贺老三无力地垂下肩膀。
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开启了僵持局面。
景玓可谓是拿出了从未有过的耐心,冷酷到底。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看着夕阳西下,贺老三最先沉不住气,道,“丫头,时候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
“我若是不走呢?”景玓斜着眼看他。
“算我求你了,你就行行好,再忍耐一段时日吧,待天象出现,我一定让你回去!在此之前,你千万别说见过我,更别将我们的话告诉任何人,你要知道,那人为了钰王,是不会放你离开的,要是他知道我私下见过你,只怕你是真的再也不能回去了!”贺老三抱拳哀求道。
“那我现在回去了,后面如何找你?”
“这……”
“听说你擅长易容术?既然如此,那你就易容跟着我吧。”景玓冷着脸要求。这老头是她回去的关键,想她放他走,没门!
贺老三皱起眉犹豫了片刻,最后点了点头,“也行。”
见他答应,景玓脸色这才有所温和,并交代起来,“我今晚回去安排,明日午时你换个模样到钰王府,就说你是柳妈家的那位,往后就在我身边当个打杂的。”
……
抚远将军府早被夏炎雳监视了起来,景玓后来才知道,她独自去之前,贺老三已经把那些暗卫引开了,所以也没人看到她从后门前往后山。
至于贺老三用的什么办法把暗卫引开的,景玓也没问。
回到钰王府时,天已经黑透了。
听说她回来了,影霄和影风焦急火燎地跑到她跟前——
“王妃,您去哪了?”
“王妃,您可是又跟王爷置气了?”
“王妃,您快去书房看看王爷吧,王爷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头一下午,到这会儿水都没喝一口。属下之前想进书房,险些被王爷扔的砚台砸伤,而且王爷还怒喝,不让属下们靠近。”
“是啊,王妃,您快去看看王爷吧!真不知道出了何事,属下们从未见过王爷如此暴躁!”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如同火烧到了眉头。
景玓摊手,“我没惹他呀!而且之前是他把我关在门外的,我还差点让门板撞了鼻子呢!”
闻言,二人皆为震惊,同声道,“不会吧?王爷怎会把您关在门外?”
景玓道,“骗你们做什么,不信我带你们去。”
说完,她率先往书房走去。
有关夏炎雳的身世,她是不会乱说的。哪怕清楚夏炎雳为何暴躁,她也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到书房门口,她朝二人挤了挤眼,让他们看着,她一样会被轰走。
然而,当她小心翼翼将房门推开一条缝,里面并没有响起暴躁的轰人的声音。
影霄和影风见此情形,立马双手合十朝她拜了起来。
那意思就是,求她了,让她赶紧进去哄哄。
景玓有些黑线,又将门推开了一些。
房里依旧很安静。
影霄和影风合十的双手拜得就跟啄米的鸡冠头,不停地挤眉催促,就差给她跪下了。
景玓无语得很。
她就装模作样来看看而已,这两个家伙还真把她当成靶子了!
天黑,书房里也没点灯,就算开了一半的门,她也瞧不清楚书房里的情况。在两个家伙拜神一般的催促下,她最后咬牙,提脚踏进了门槛。
“滚出去!”书房后面的大椅上传来男人低吼的声音。
景玓满身戒备,主要是怕他甩东西过来。
她在门口杵了好一会儿,见他并没有动作,这才反手把房门关上,然后朝书桌走去。
“王爷,你要搞清楚,是你硬娶我进府的,要我‘滚’可以,只要你同意,别说我滚出这道门,就是滚出你的世界都没问题。”
书桌后面的大椅上,除了呼吸声,再无其他。
景玓摸黑搬了一把椅子到大椅边,学着他的形态歪躺着。
别说,累了一天,这样躺着还挺舒服的。
就是身旁的温度有些低,像旁边有台立式空调似的,冷气一个劲儿的往她身上吹。
她抹了抹两手臂的鸡皮,微微坐起身,单手撑着扶手,朝大椅上仰躺的身影看去,“我说,一天了,你也该接受了吧?真搞不懂你,明明你早就怀疑自己的身世,如今不过是听到答案而已,你不该高兴吗?换作是我,我只会释怀,并且心存感激,感激自己不是她亲生的,绝不会像你这样要死不活的!”
“难道本王不该伤感?”大椅上,传来低沉的嘶哑的嗓音。
“伤感没错,但你别搞得好像我给了你气受似的!你这样,我怎么向他们解释?”景玓没好气地道,“你去看看他们,都急成什么样了!”
夏炎雳依旧没动,身姿仍旧像一摊泥一般。
景玓起身。
“去哪?”
“饿一天了,当然是吃饭啊!”她回头瞥了一眼,“你是要在这里吃,还是回房?”
夏炎雳仍旧没动。
景玓冷着脸走向房门,打开门唤影霄和影风,让他们把饭菜送到书房。
影霄和影风见此情形,高兴得不得了,没一会儿就把吃的送来了。
但二人不敢进去,只敢在门外把吃食交给景玓。
景玓没撤,只能把吃食摆上书桌,又点了一盏烛火,就着昏暗的火光一个人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见她只顾自己,都不招呼他,夏炎雳总算坐不住了,起身一把夺过她的筷子,还黑着脸恼道,“你就不管本王么?”
景玓抬头送了他一对白眼,“我管得了吗?”
“本王在这里坐了一下午,你去哪了?”
“不是你把我关在门外的吗?”
“我……”男人心虚地咽了咽口水,然后又恼道,“你脸皮何时变这么薄了,就不能跟着进来?”
景玓都快让他气笑了,“呵呵!夏炎雳,你心情不好我能理解,但你别无理取闹,更别没事找事!”
她跟着进来,进来做什么,享受他身上的冷气,还是看他的臭脸?
夏炎雳被她怼得无法反驳,最后只能重新坐下。
手里握着她用过的筷子,接着又夺过她的碗,埋头吃了起来。
景玓闭眼吸了一口气。
得了!
不跟这种幼稚男置气,免得真把她智商拉低了!
她重新取了一只碗,给自己盛了一小碗汤。
但就在她要喝时,身旁又伸来一只大手,把汤碗也给夺了。
她脸色一沉,忍无可忍地扭头瞪着他,“干什么?还要不要人吃饭了?你饿,我就不饿吗?”
男人低垂着眼,冷哼,“谁让你一下午不现身的!”
“你!”
“哼!”
景玓抓着桌沿,犹豫着要不要掀桌。
男人突然斜眼睇着她,“你再盛一碗不就行了?赶紧吃,吃完去库房挑礼物,明日回门,本王陪你回侯府!”
景玓这才想起来,明日归宁。
这家伙,是想拿这事威胁她,以为他不陪她回门,她就会丢人吗?
她敢说,景家父子还不想看到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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