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二字说出口,见他还是毫无异色,景玓心下便有了定断。
都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就算对方是个大男人不一定会泪汪汪,但也绝对不会是这种毫无波澜的反应。
换言之,是她想多了。
既然不是她想的那样,那她也用不着多客气。
“夜大公子,我说的你都没听过,那你找贺老三究竟是为何?你若不表明清楚,那我也可以回复你,无可奉告!”
而夜迟瑟似乎也反应过来自己被她试探了,盯着他的幽眸中也多了一丝不悦,“这是夜某的私事,六小姐如此过问,未免不妥。”
言外之意便是她管得太宽了!
景玓‘哼’了一声,“没办法,既然你是上门询问,等于是求我,那我自然要问清楚。”
夜迟瑟盯着她的眸光变得深邃复杂,“如此说来,六小姐不但认识贺老三,且与之交情甚好?”
景玓立马白了他一眼,“夜大公子,不用顾左右而言他,你这种试探对我没用。”
夜迟瑟抿紧薄唇,尽管来时他神色就不怎么友善,但此刻脸色是明显的不好看了,那幽深如潭的黑眸盯着她,仿佛藏着数不清的暗箭随时朝她喷发。
偏偏他越是这样,景玓越是不待见,直接下逐客令,“夜大公子请回吧!”
求人,那就得拿出求人的姿态!
一来就拿‘人情’绑架她不说,还整得像她欠了他万儿八千两似的,她景玓是那种被吓大的?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夜迟瑟非但没起身,反而从袖中取出几张银票,摊放在身旁的茶几上,“这是五万两,买贺老三的画像。”
“呵呵!”景玓笑出了声,“夜大公子,你看我像是缺银子花的人吗?别说五万两了,就是五十万两黄金都不一定能入我的眼。”
“六小姐是执意不给夜某面子?”夜迟瑟双眸迷成了缝。
景玓必须得承认,面前这位神坞族的大公子确实很出色。
外界对他的传言是杀伐果决、残暴不仁,虽然这些她还没有领教过,而且真实性有待考究,但从她接触下来的感受,这人刚硬内敛,就不是个好对付的,何况他这一身压迫性的气息,天生的王者之气,普通人就是被他盯一眼都能腿软。
不过,她景玓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面子?”她从座而起,明艳的笑容下尽是不屑,“夜大公子觉得,在这大蜀国,除了皇上和皇后外,我还需要在意谁的面子?”
“你!”夜迟瑟也起身,颇有发怒的征兆。
“与其跟我谈面子,不如跟我谈态度。”景玓轻哼,压根不将他怒火当回事,“你站在大蜀国的地盘上,进的是我侯府大门,所求之事又这般不同寻常,你以为就凭你的身份,以及你给的几张银票,我堂堂的安启侯府嫡女就该为你所用?”
“那你想如何?”夜迟瑟忍不住咬牙,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将怒火抑制住。
景玓走近他,近距离的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
当然,她可不是看人是否帅气,纯属就是在审视他的动机。
“我瞧着,夜大公子这般气势寻找贺老三,应该不是结善。那就很抱歉了,别说我也不知贺老三的行踪,就算知道我也会替他隐瞒。”
她不怕贺老三有仇人,她只怕有人像天煞宗一样,成为她寻找贺老三的阻碍。
毕竟她的终极目标是回去二十一世纪,不是来这个世界帮贺老三清除仇敌的!
面对她审查坏人一般的姿态,夜迟瑟一张俊脸爆黑,忍无可忍的怒道,“本少主不是找他寻仇!”
景玓不着痕迹地退后几步,抱臂笑看着他,“不是寻仇的?那是做什么的?”
夜迟瑟深吸一口气,沉着嗓子溢道,“那是我神坞族的机密,无可奉告!”
景玓又问,“夜大公子出使大蜀国,是为了和亲之事,还是为了贺老三,亦或者是为了别的?”
夜迟瑟眸光如剑地瞪着她,声线咬得很重,“本少主对大蜀国没有恶意!”
“行吧,那我问点别的。”景玓坐回椅上,端出了几分正色,“为何想要贺老三的画像?”
夜迟瑟没有立马回答,也没有坐回椅子,而是负手而立地盯着她,如先前一般幽深冷冽。
面前这个女子,若只是从表面看,与那些大家世族的闺阁女子没有两样,至多比那些女子漂亮几分。
可短短的三次见面,这女子就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不可貌相!
有多牙尖嘴利就不用说了,最重要的是,她那柔弱的外表下有着让人无法捉摸的心机!
自视甚高的人他见多了,他也承认她有自视甚高的资格,可让他气愤的是,他一个大男人竟拿这种自视甚高的女子毫无办法!
在她面前,他仿佛低了她一头!
不过她有一句话倒是在理,这是在大蜀国的地界上,他不得放肆……
“夜某没见过贺老三,但多年打听,知道其每一次出现都会易容。听说六小姐不久前去过蜀南城,在蜀南城见过贺老三,且有人证实,六小姐所见的贺老三乃是他的真容。”
“夜大公子打听消息的手段真是厉害!”景玓笑着赞道。
夜迟瑟抬手点了点桌上那几张银票,沉眉冷目地看着她,“夜某收回之前的条件,不再看贺老三的画像。既然六小姐也在寻找他,夜某便想与六小姐结个伴。这五万两算是夜某的诚意,不作任何要求。待找到贺老三时,夜某另有重谢,到那时想要什么六小姐可尽管提。”
说真的,景玓还是第一次遇上如此豪横的人。
上次是价值上万两的珠宝首饰作赔罪礼,这次是随随便便五万两作合伙诚意金,还都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
别说,她还真有些心动了。
当然,不是因为这些银子而心动,她是要回二十一世纪的人,要这么多银子有何用?
她现在看重的是夜迟瑟寻人的手段!
如果这家伙不是找贺老三报仇的,只要不妨碍她的计划,那她与他合作也就不存在吃亏的现象……
“夜大公子,能问一下吗,为何要同我合作?毕竟我一介女子,除了见过贺老三一面外,也帮不了你什么,不是么?”
夜迟瑟淡淡地勾了一下薄唇,“不为何,只凭直觉,有六小姐在,夜某相信一定能找到贺老三。”
景玓,“……”
凭直觉?
她凭直觉还觉得这家伙不是好人呢!
……
夜晚,景玓躺在床上,想起夜迟瑟求合作的事,她便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着。
突然,房门被人推开。
听着熟悉的脚步声,她便忍不住皱眉。
床幔被揭起,男人先朝床里探了一眼,然后便窸窸窣窣的宽衣解带。
景玓真是呕血得厉害。
昨天他翻脸走人,她心中还有些小高兴。
终于冷战了,她总算能清净清净了。
可谁能想到,就一天而已,他又半夜来爬床了!
夏炎雳从床尾上的,到床里侧躺下,一直都没出声。
景玓也没出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她意识有些沉,即将睡过去时,突然身旁的男人贴紧了她,将她一把卷进怀里。
“夜迟瑟来找过你?”
“嗯。”
“他找你做什么?”
“找贺老三。”
“然后呢?”
“谈合作。”
“合作?”夏炎雳突然抱着她坐起,昏暗的视线中都能看出他俊脸绷得死紧,“他要同你一起找贺老三?”
这语气……
莫名的带着一股酸味儿!
景玓只觉得好笑,“夜大公子人脉强大,他自愿找我搭伙,我当然愿意了。”
“那本王呢?你要撇下本王跟他去找贺老三?本王不许!你若敢抛下本王,本王定不让你好过!”
“……”景玓是一句话都接不上。
而且也不想接。
什么叫他不许?他算老几啊?
还不让她好过?跟他在一起后,她好过了几日?
“你不是生气离开了吗?”她故意岔开话题。
“你就巴不得本王离开,然后好和别的男人双宿双飞?”
“夏炎雳!”景玓抓住他衣襟,忍不住喷火,“你给我把嘴巴放干净点!你要再这么无理取闹,我现在就把你打出去!”
果然,她这一威胁,男人沉默了。
不但沉默了,还猛地转身背对着她,开始生闷气。
“……”景玓一脸黑线。
这啥人啊!
要不要这么幼稚?
他乱说她和夜迟瑟的坏话她都没生气,他居然还有脸生气!
“你睡不睡?你要是不睡就回你钰王府去,别打扰我睡觉!”她往枕头上一倒,顺便再威胁一嘴。
想她哄他,做梦去吧!
梦里啥都有!
又过了好一会儿,男人才僵硬地倒下。
再过了一会儿,他钻进被窝,又将她卷进怀里。
“本王可以同意,但你与他见面,必须本王在场!”他是妥协了,但也不忘强硬的提要求。
“你……”景玓又想发飙。
“听说夜迟瑟心狠手辣,对女人更是残暴无情,本王不想你受到伤害!”
“呵呵!”
她是真的被逗笑了。
说别人残暴无情,难道他对女人就很好?
不过是大哥与二哥的区别,他是怎么好意思诋毁别人的?
“笑什么?不许笑!”夏炎雳低头抵着她额头,很是不满地威胁,“别以为本王只是嘴上说说,你若再敢与他单独见面,本王绝对不会饶你!”
“行了!”景玓也想投降了,不想跟这傻逼较真,免得拉低自己的智商,所以她语气软和了下来,“本来啥也没有的事,被你这么一闹,好像我真的水性杨花似的。你是希望我跟他有什么吗?”
“你敢!你要是敢对不起本王,本王现在就弄死你!”夏炎雳猛地勒紧了她的腰肢。
“那你就别再提他了!”景玓也不惯他,回怼道,“大晚上的不睡觉,非要提别的男人,是你有病还是我有病?”
闻言,夏炎雳这才没再出声。
景玓枕着他的肩,也安静了。
狭小的空间里,只听得到他们彼此的呼吸声。
他身上的气息,不似早前那般有着浓郁的香气,也不知道从何时起,他身上的味儿都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最让她不解的是,不知道何时起,她也习惯了两人这样不清不楚的相处模式……
……
大婚之日很快来临。
这是景玓这具身体第二次出嫁。
相比前一次原身和杜元然的婚礼,这一次嫁钰王,婚礼排场更是隆重。
景玓天不亮就醒了。
不是香杏她们叫醒的。
而是被新郎官给叫醒的!
睁开眼看到那张邪魅的俊脸时,景玓都险些呼他一巴掌。
“快起来梳妆!”
“夏炎雳,你是有什么大病?谁家新郎官跑新娘子闺房里等着梳妆的?”
“谁家?你家的我不就是!”夏炎雳不以为耻,反而傲娇地扬着下巴,“反正本王要看着你,免得你跑了!”
他没忘记她嫁杜元然的那一天,她不但从新房里跑出了抚远将军府,还跑回了娘家,最后还说杜元然接错了亲……
所以,他得盯着,从头到尾盯着!
“……!”景玓一脸黑,但还是咬牙忍住了某种暴力冲动。
虽说她打心里不承认自己与他的婚姻关系,但是今日是特殊日子,她始终要保持几分体面。
不然,她绝对将他打成猪头!
等到香杏她们进房时,瞧着床头边坐着的一身喜袍的男人,一个个惊得差点大叫。
“参见钰王爷!”
“起来吧。”夏炎雳心情好,语气也很好,只不过耐心还缺点,随即便催促道,“你们动作快些,别耽误了吉时!本王还想早些带你们小姐去看新房呢!”
“……”一众丫鬟婆子就没有不汗颜的。
景玓嫌丢人,都懒得跟他多话,赶紧下床到屏风里面沐浴更衣。
夏炎雳也完全没有要避一避的意思,依旧神采飞扬的坐在床头边。他是一点都不尴尬,可香杏、柳妈、福妈他们尴尬得都不知道如何摆表情了。
关键是,这位爷她们也不敢请他出去!
“香杏,把布巾拿给我!”景玓在屏风内喊道。
香杏低头一看,果然布巾在自己手上。
就在她准备往屏风里面去时,床边的男人总算动了,而且直接朝她过来,一把夺走了她手里的布巾,然后直接进了屏风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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