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梁被一股恶臭一熏，差点没窒息。
他将许大富的衣服从头上扯下来，头发乱成鸡窝。
臭味还萦绕在鼻尖，陶梁将衣服丢在地上，用手在面前使劲挥了几下，“呸呸呸！这多少天没洗澡换衣服了！”
许朝盈顿在地上拼支票，眼圈一瞬间红了。
陶梁见她要掉眼泪，上下所有兜都摸了也没有找到卫生纸。
他有些着急，“嫂子，你、你别哭！我马上打电话给同事，让他们去抓他！”
“抓他也没用，那是我爹，他没钱赔！”
陶梁想扶她起来，又不好下手。
他抓了下凌乱的头发，这可如何是好。
出来的时候他已经给薄司宴发去语音，算着时间，这会儿他也快赶过来了。
要是他兄弟过来看到嫂子蹲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一准把责任糊他身上！不是因他而起也怪他没保护好她！
这一念头刚从脑海中闪过，薄司宴的车就急刹在两人面前。
他推门下车，周身带着一股寒气。
陶梁被薄司宴的眼神盯得发毛，“老燕子，别生气，我发誓，你老婆一根头发丝都没少，就是……”
许朝盈闻声转头，看到熟悉的人，眼泪憋不住往下掉。
刚刚她还给薄司宴显摆支票呢，过了还没一小时，支票就被许大富扯烂了！
她接上陶梁的话，委屈道，“阿宴，八十万没有了！”
薄司宴见她没有受伤，悬了一路的心落下来。
人没事就行，钱是小事。
他问，“你把钱取出来了？”
许朝盈摇头，闻言更加憋屈，“我还没见着那八十万有多厚，支票就被许大富那个混球给撕坏了！”
薄司宴拉着她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拽起来，看到了裂成两半，皱巴巴的支票。
许朝盈自责，“都怪我显摆，我要是不和姐姐打那个电话，许大富就不会知道支票的事，现在可好了，合同签了，钱没了，我白搭一套房！没有这八十万，我把花店卖了也没法给我姐买学区房了呜呜呜！”
薄司宴听出问题，“支票撕坏没关系。”
许朝盈眼泪汪汪，“钱还在？”
“钱还在，你只需要和陈……咳，和给你支票的人说一声就行，在你兑取之前，钱还在银行，你把这张坏了的还他，再让他给你一张。”
“真的吗？”
“真的，信我。”
薄司宴安慰，“你现在给他打个电话，把事情讲明白，他不会说别的。”
陶梁夹在两人中间发光发亮，他摸摸后脑，收到薄司宴的眼神，打个哈欠扭头回屋继续补觉去了。
许朝盈用手背擦掉眼泪，给陈力打字发消息。
薄司宴见状，忙说，“我接个电话。”
“好。”
许朝盈心不在焉，完全没注意到薄司宴没有打电话，而是和他一样在打字。
她将编辑好的信息发过去的时候，陈力刚刚收到薄总的指令。
支票本身就是薄总盖章，他给的，给多少，给几张，都是薄总说了算。
许朝盈握着手机焦急地等待，却见薄司宴站在一旁等她。
她后知后觉，“你的电话打完了？”
“打完了。”
薄司宴话音刚落，小丫头的手机就响了。
他瞥到她亮起的屏幕上陈先生三个字，示意她快接。
小丫头过于紧张，他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没法解释太多，只得用手握住她微凉的手。
“没关系。”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许朝盈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
陈力的声音传过来，“许小姐，没问题，我们约个时间，你现在在哪？我过去找你。”
许朝盈心情坐上过山车，如蒙大赦。
她赶忙说，“陈先生，是我给你添麻烦了，你别再跑一趟，我过去找你吧。你在哪？”
陈力陷入沉默，这题薄总没教，有些超纲。
许朝盈迟迟没有得到回复，试探着问，“陈先生，你还在吗？”
“我在。”
陈力收到薄总发来的信息，赶忙照着读，“你……我们还是约在下午那家咖啡厅，一个小时以后下班……我下班以后过去。”
许朝盈听陈力说话语调有些奇怪，但见面的事情更重要，她没心思想那么多，注意力都在他所说的内容上。
她看了眼手机右上角的时间，记下点，“行，没问题。”
“我这还有工作，许小姐，咱们见面聊。”
“好，您忙。”
电话挂断，许朝盈如释重负，舒了口大气。
薄司宴唇角上扬，“问题解决了？”
“解决了！”
许朝盈看到站在窗口徘徊的许招娣，赶忙跑过去，从外面拉开窗户，“姐！钱……”
吃一堑，长一智，她怕许大富杀个回马枪，压低声音跟姐姐解释没事了。
她安抚好姐姐，关上窗。
许朝盈突然想起什么，扭头问薄司宴，“阿宴，你怎么对支票的事情这么清楚？你用过？”
小丫头的眼神清澈，薄司宴被她满是疑惑的目光盯住，突然有些心虚。
“我就是一个普通上班族，怎么可能用过支票？”
薄司宴强装淡定，迎上她的目光，斩钉截铁道，“是祁炎，他之前有个客户遇到过类似的问题，聊天的时候和我提起过，所以我才知道的。”
许朝盈点了下头，“原来如此。”
多说多错，薄司宴见时间还早，轻咳一声，“那我先回公司了？”
薄司宴离开后，许朝盈去了姐姐家。
“姐，你刚刚没摔着吧？”
许招娣面色有些白，轻轻摇了下头。
她语气急切，“盈盈，你呢？爸没对你怎么样吧？”
许朝盈捏紧拳头，“他敢！”
她确保姐姐没事，才回家做饭。
陈力下班的时间比薄司宴晚，许朝盈想着等薄司宴回来之后再出门，人没有等来，却等来一通电话。
“盈盈，我临时加班，可能得晚回来一会儿。”
许朝盈忙说，“正好，我先去见陈先生，晚些时候咱们一起吃晚饭。”
“可以。”
薄司宴和她打电话的时候，陈力就在身边。
电话挂断，陈力和薄司宴点头打过招呼，先行离开。
陈力赶过去的时候，许朝盈已经到了。
他加快步伐，“抱歉，许小姐，我来晚了。”
许朝盈受宠若惊，“是我麻烦您，理应我说对不起，让您下班多跑一趟。”
“没有的事。”
薄总嘱咐速战速决，陈力入座后从怀里掏出支票，拿给坐在对面，神情有些紧张的女孩。
许朝盈小心将支票收紧帆布包夹层，拉好拉链，再次谢过陈力之后，才快步离开。
直到推门回到家，她悬着的心才彻底落回肚子里。
许朝盈刚从包里拿出支票，门口就传来响动。
薄司宴一进门，就看到小丫头笑容满面，手里拿着一张纸，在他眼前来回地晃。
他被她快乐的情绪感染，唇角上扬，“拿到了？”
“拿到了，陈先生特别好说话，和我想象中有钱人的样子不一样。”
薄司宴心思微动，“你想象的有钱人是什么样子？”
许朝盈想了想，“就是工作很多，忙得脚不沾地，不那么好说话，人情味比较淡？就拿致远哥来说吧，我没和他见面之前，大家在线上聊天，我就觉得他很高冷，时常不回消息，不太好接触。”
她怂了下肩，有些不好意思，“这些都是我猜的，毕竟除了他，我也不认识别的有钱人。”
许朝盈捕捉到薄司宴看过来的视线，问，“阿宴，你见过的有钱人多，他们都是什么样？”
“就……和普通人一样。”
薄司宴被她清澈的眼睛一盯，突然有些心虚。
他轻咳一声，“我见过的最有钱的要数祁炎，他没什么架子，人也挺好相处的。”
许朝盈成功被他带偏，点头附和，“祁律师的确是个热心肠的人。”
薄司宴挤出一抹笑容，心中怅然。
他什么时候才能和小丫头卸下伪装，坦诚相待？
薄司宴蹙起眉，越想心情越沉重。
他陷入深思，突然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阿宴？”
许朝盈喊了好几声，男人依旧看着她出神。
她被薄司宴盯得脸热，扶住他的胳膊轻轻摇晃，“薄司宴？”
薄司宴恍然回神，收回目光，“抱歉，刚刚在想工作上的事。”
小丫头丝毫没有怀疑，朝他笑了下，挽着他的胳膊去餐厅，“既然已经下班了，工作上的事情就留到明天，辛苦了一天，先吃晚饭。”
许朝盈做了丰盛的晚饭，席间，薄司宴提起明天上午的讲座。
“你不提我差点忘了。”
许朝盈小声嘟囔，“致远哥也没再给我发消息。”
薄司宴将她说的话一字不落听进耳朵里，小幅度扯了下唇角。
他费尽心思给裴致远找了一堆事，至少这个周末，那男狐狸精都不会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见小丫头蹙眉，明知故问，“怎么了？”
“阿宴，致远哥之前和我说，如果没有学校的人刷门禁卡，外人好像进不去。蕊蕊……你妹和她朋友说这事了吗？能拿到门禁卡吗？你说我还要不要和致远哥说一声……”
“不用，薄蕊已经把她朋友的门禁卡给我了。”
许朝盈眉目舒展，“那我跟致远哥说一下，明天咱们一起去，就不麻烦他再跑一趟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缘由。
自从裴致远跟她表白之后，她知道了他傲人家世，她越来越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
明明什么都没有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譬如现在，明明很简单的一句解释，她却咬文嚼字，生怕说错话，惹裴致远不高兴。
他的家世，不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能招惹的。
许朝盈删删改改，把屏幕翻转过去，把对话框里输好的话拿给薄司宴看，“阿宴，你觉得这样说可以吗？”
薄司宴扫了一眼，话里话外除了谢谢就是对不起。
他按下发送键，才扬眉问道，“你什么时候对他这么客气了？”
许朝盈留意到他点屏幕，赶忙将手机拿回来，见消息已经发出去，一瞬间拔高音量，“你怎么发了！”
长痛不如短痛，反正早晚也得发。
她叹了口气，将屏幕按熄放在手边，才回答薄司宴问她的问题。
她将心中的顾虑和薄司宴讲了，顿了顿，又道，“我觉得阶级不同，真的很难做朋友。”
薄司宴心底一颤，下意识问，“为什么？”
“就拿致远哥来说，他的成长环境在那，从小接触的人或事可能我一辈子都接触不到。”
许朝盈顿了顿，垂下眼眸，掩饰掉眼底流露的自卑，“对我来说天大的事情，对他而言可能连芝麻大的小事都算不上。现在想想，他见识广，可能还会觉得我言论幼稚……没见过世面。我们从出生开始就是不对等的，人生轨迹截然不同……也许他愿意和我做朋友，但是我扪心自问，做不到毫无负担地和他接触。”
薄司宴哑言，他一直以为小丫头和裴致远认识多年，关系已经好到无法撼动的程度，却从不知道，原来她知道裴致远的身世之后，心里竟然会这么想。
薄司宴有些心慌，他和小丫头认识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几十天。
裴致远尚且如此，那他呢？以后他该怎么办？
薄司宴捏着筷子，脑海中只剩一个念头。
身世只能由他亲口告诉小丫头，只有这样，才能抵消一部分他曾欺骗她的愧疚，平息她的一部分怒气。
许朝盈视线低垂，错漏了薄司宴复杂的神情。
手边的手机嗡声震了两下，许朝盈解开锁屏。
裴致远发来回复，称知道了，又表示现在在忙，这两天回复消息可能不太及时。
许朝盈无声舒了口气，眉目舒展开。
两人各怀心事，餐桌上寂静无声。
饭后，薄司宴回房间打电话，让助理找校方拿了张门禁卡，送来楼下。
一个小时之后，他接到了助理打来的电话。
薄司宴从卧室出来，小丫头正盘腿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许朝盈闻声抬头，愣了一瞬，“阿宴，你要出门？”
“有点需要交接的工作，同事不明白，过来问我一下。正好我现在没别的事，下楼跟他说一声。”
许朝盈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那你赶紧下去吧，记得穿外套，晚上降温。”
“嗯。”
薄司宴拎起外套，换上鞋下楼，走到楼道口就看到等候的助理。
他拿到门禁卡，匆匆折返上楼。
许朝盈一条微博没刷完，就听到门口传来响动。
她扭头看到进来的薄司宴，“你落下东西了？”
“没有，问题已经解决完了。”
许朝盈睁大美眸，“这么快？”
薄司宴淡声开口，“小问题。”
手机铃声响起，一瞬间吸引两束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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