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轰鸣的爆炸,火光在金丰的双眼中绽放开来。
这恐怖的火光,在他的眼里却像是盛开的玫瑰一样芬芳漂亮,像是节日里的烟花一样璀璨夺目。
无视了旁边念念道叨的奴才,他贪婪的欣赏着眼前的美景。硝烟弥漫的味道,在他闻起来却觉得很是美味!
他是瑶国的嫡长孙,是瑶国国王金大通的孙子,是瑶国王子金誉灿的长子。高贵的出身,让他天生拥有普通人一生仰望而不可得的东西,但是他也有自己的苦恼。
爷爷从西罗商会馆回来后唉声叹气而日见委顿的身形,娘亲被魔鬼般的法罗人拖走时因为无助而歇斯底里的哭嚎声,父亲夜里掩面哭泣后在廊下吹奏陶埙时候那哀婉的声音。
世界上围绕在他身边的欢声笑语,都在这短短的一年时间里,被那些恐怖但强大、凶恶但富饶、丑陋又美丽的西罗州的强盗们,给强行的夺走了!
他恨这些恶魔。
同时,却又对他们的强大充满了向往。
他不知道这一份向往是源自自己的内心,还是因为父亲的影响。总之,他对于西方的那些国家是向往的,向往他们的制度,向往他们的文化,向往他们的军队,向往他们的强大。
所以,他利用大汉城里的车队给依兰城送蔬菜、肉食、水果、米面这些物资的时候,带着身边的太监做过伪装之后,悄悄的溜了出来,混在了车队里来来到了依兰城。
果然,和父亲在和别人谈论时说过的一样。
依兰城的街道宽阔,石头建造的房屋充满了艺术的美感。西罗州的绅士们,衣冠楚楚、穿着得体、谦逊有礼,实在是一副文明人的模样。
小姐们,穿着华美的衣服,热情洋溢,漂亮大方,像是一个个圣洁的天使。她们喜欢将花朵编织成花环,戴在头顶上,像是花仙子一样漂亮。
短短两三天的时间,他觉得自己喜欢上了这个城市,喜欢上了这里的人。
直到,他在路过一家门口的时候,见到一个络腮胡的彬彬绅士,一巴掌将一个瑶国的女人狠狠的扇倒在了地上,然后又补了一脚踹在了女人的小腹,女人痛苦的跪在地上干呕着,颤抖着,害怕的像是面对老虎时候受伤的小兽。
这让他想到了自己被拖走的娘亲。
他瞬间意识到,彬彬有礼的绅士,他们的礼并不是面对瑶国人的!
走过一条条街道,透过了西罗绅士们的表面,他看到了傲慢、嫉妒、凶恶、欺诈、贪婪、懒惰、色欲······一切的这些,都在那一张伪善的面具之下!
他看着城里的瑶国人,他的子民。
看着自己身上的锦袍。
“如果我换下了这一身衣服,或许能更加赤裸裸的看到这些西罗人的野蛮、凶狠和傲慢!”
他不断穿街过巷的走,不断乱七八糟的想。
所以,当他走在马路上,忽然听到天上尖锐的啸叫声后,见到炮弹在大地上炸开以后,他在害怕过后,看到那些绅士们脸上露出惊慌失措的恐惧表情时候,心里竟然莫名的兴奋了起来!
贴身太监拉着他的手,把他拽进了靠近石崖的石头民房之中,这里隐蔽一些,只要炮弹不是正面击中,就不会有什么危险。而且,这里处于城市的较下层,都是一些贫苦的百姓所居住的地方,多数炮弹也并没有光顾这里。
“原来,这些强大而不可战胜的西罗人,还有更强的人能够将他们打的抱头鼠窜!
原来,他们不可匹敌的军队,也会有被人打的抬不起头来的时候!”
枪炮声中,金丰回头朝着贴身太监说道:“黄伴伴,你说说,这外面的人会是谁呢?”
黄伴伴正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哪里还有心思去思考外面的人是谁。
不论是谁,他陪着王孙偷偷溜出王宫,来到这依兰城,都是不可饶恕的罪过。如今又运气不好的赶上了战争,万一王孙有个好歹,他都躲不过那夺去他项上人头的一刀!
“黄伴伴?”
金丰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脸色很是认真的喊了他一声。
“或许是景国人?前阵子,大王曾派人去过皇景国求助。”
黄伴伴说道。
金丰摇摇头:“不可能,父亲说如今景国疲弱,且自顾不暇,如今瑶国出路,唯有倒向西方,倒向伊兰国,才有可能获得一些生存的空间。
我猜,外边的人或许也是西罗州的国家,或许是比伊兰国更强大的国家。”
黄伴伴闻言疑惑道:“可是,我听说如今的伊兰国,已经是当今国力最强盛的国家之一,而且伊兰国和甘腊国在东方的布局远超其他西方国家,联合组成的远东舰队是东洋最强大的舰队,还有哪个西方国家能够应对呢?
殿下,烂船还有三斤钉呢,皇景便是再不堪,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
金丰闻言摇摇头。
黄伴伴今年六十多了,在他们这一代人,凡是曾经去过景朝游历过的,脑子里还是景朝繁盛太平的盛景。
对于景朝,也还抱有很大的期待。
可惜,皇景已经不是那个皇景,已经是一个朝不保夕,内忧外患的国家了,指望他们还不如指望瑶国自己自信自立、自强自胜呢!
“不好!!”
就在金丰还在感慨的时候,正在朝着外面窥视的黄伴伴忽然变了脸色。
他转过头来说道:“殿下,我带着你,咱们得想办法逃出去!”
“怎么了?”
金丰疑惑问道。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一群数十个红衣兵正端着枪往这边跑来,挨家挨户,手段粗暴的将里面的瑶国百姓抓出来。
然后,他们就被安排蹲在大马路上,哪个敢多说一句,立即就有枪托粗暴的砸过来,顿时就是头破血流。
“他们这是做什么?就算是抓去守城,也不能男女老幼都要吧?这些老幼妇孺上了城墙,又能做得了什么?”
金丰握紧了拳头,脸上浮现出怒色。
很快,红衣兵就已经来到了他们门口。黄伴伴手里多了两个银元宝,开门以后陪着笑脸,手里不动声色的朝着两个红衣兵塞去。红衣兵大大方方的接受了他的捐赠,然后毫不犹豫的抓住了他的手,将他拽了出去,并对他进行搜身。
同时,另一个士兵看了金丰一眼,见他身上白色的丝绸华服顿时眼前一亮,将他拽出来的时候,顺手就去脱他身上的衣服。
“大胆,你们这群丘八,敢动我们瑶国的王孙殿下!”
黄伴伴目次欲裂,大声呵斥。
可惜,周围的士兵听不懂他的话,反而后边一个红衣兵端起枪托,朝着他的脑袋就砸了过来。
黄伴伴感知到脑后有风,手指轻轻捏起,缕缕劲风已经在他的指尖凝聚。
但是下一刻,一个身影从远处迅速贴近。
“嘭!”
像是被实心的炮弹砸了一下,地面上的青石板都被砸裂开来。
身材雄壮,一身青毛的罗什敏,一双眼睛环视周围。
此时,道路上已经聚集了几千个瑶国人。
这些瑶国人普遍矮小黑瘦,四肢瘦弱肚子大,看上去一副吃不饱饭营养不良的样子。
他从腋下拿出一个皮包,竟然从里面掏出了一个箩筐。
接着,一个个箩筐不停地被他掏出来,最后竟然在路边放下了几十筐。
被抢走了衣服的金丰,看着他的皮包,心中不由羡慕。
瑶国地少民寡,资源贫瘠,他只在传闻中,听说过这种能够储存大量东西的空间物品。
“给他们分发下去!”
罗什敏喊来领头的军官,吩咐说道。
“是,先生!”
军官敬礼说道。
“嗯。”
罗什敏坐在了路边的石椅上看着。
“你们、排好队,过来,每个人领一个果子,这是大人赏给你们的。”
军官站在箩筐前面,用蹩脚的瑶国话,连说带比划,大声的喊着。
听说是领吃的,瑶国百姓立即来了精神,站起来后蜂拥往前挤。
“嘭嘭!”
当即,几个人被砸破了脑袋倒在地上后,在红衣兵的强力威慑下,终于排好了队。
“领完就吃,站在这边,不得离开!”
军官大声的喊着。
这些人倒也好管理,吃完以后,见到领到果子的人站在了道路右侧,也一边啃着果子走过去等着。
“殿下,不能吃。”
黄伴伴只穿着一件里衣,他身上的布衣已经披在了金丰的身上。
他有武功傍身,倒是不冷。
不过,他总觉这其中有什么阴谋。
那边还在如火如荼的打仗,这边竟然分兵派人过来分果子吃,这事儿在正常人来看,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金丰看着筐子里的这些清脆的果子,看上去像是青苹果,闻着就有一股香甜的味道,很是诱人。他不缺吃食,肚子也不饿,还能抵挡住这股香甜的味道,但是那些饥肠辘辘的瑶国人,早就已经啃上了,就连果核也不放过,全都嚼碎了咽到肚子里!
“吃掉!!”
见金丰手里拿着果子,分发果子的红衣兵立即做出手势,示意金丰吃掉。
不得已,金丰咬了一口,这才被放过。
走向道路右侧的过程中,想要悄悄将果子吐出来的时候,却发现这果子口感松软,入口即化,只是在嘴里含着,那汁液就已经晕开在了口腔中,充满了果子的香甜气息。
这让他心中有些焦躁。
刚刚士兵逼迫他吃果子的场景,让他也觉得,这果子必定不是什么正常的东西。
跟在他身边的黄伴伴也是这种情况。
他不停地打量着周围的情况,想着伺机带着金丰逃离这里,但是那个浑身是毛的东西坐在那里,他完全没有带着王长孙离开的把握,只能继续等待时机。
“兄台,给。”
金丰悄悄将剩下的果子送给了旁边一个瑶国人。
“谢······”
那瑶国人感激的话话没说出口,金丰立即吓了一跳,连忙给他使眼色。
那人却很迟钝,道谢后便狼吞虎咽的将果子吞下去了。
好在那边的红衣兵并没有注意这边。
数千人分成了好几十个队,发放果子的速度也很快。所有人领了果子以后,都要当着那些红衣兵的面啃一口,才能到路右侧站着。听到了外面发果子,这一下不用士兵挨家挨户敲门,瑶国人就纷纷倾巢而出,到这里来领果子吃。
果子有着很强的饱腹感,一个果子下腹,往往就有吃饱的感觉。
这种感觉对于常年忍饥挨饿的人来说,无疑是无比幸福的。
他们看着路中间那些青果子,寻思着这是哪里来的这样香甜可口的果子,不只是好吃,还能饱腹,如果瑶国都种上这样的果树就好了。
这个外邦人的国家真是富庶,竟然连这样的果子都有!
很快,金丰看到红衣兵又从北门方向,赶来了大量的瑶国人。
“这些应该是城外窝棚里的人吧?”
“他们怎么也被带过来了?”
分到了青果的“城里人”很是不满。
他们觉得本来应该是自己的果子,被这些下贱的“城外人”给抢了!
“得有一万来人了吧?”
金丰皱眉问道。
“差不多。”
黄伴伴轻声回答道。
他也在猜测着,红衣兵们分给他们果子,究竟是要他们做什么。
“现在,你们吃了罗什敏将军给你们的宝贝!这种果子,可以让你们饱腹,而且受到天主的赐福,你们将会获得天主赐予的力量,且不再惧怕刀兵。
而你们,现在立即前往前线,与那些攻打依兰城的敌人作战!”
红衣军官站在了石椅上面大声的说着。
他的瑶国话说的并不地道,但瑶国人勉强也听懂了。
顿时一片哗然。
“凡是立功者,每杀敌一人,领茶田一亩;杀敌十人,成为依兰城正式居民,并成为依兰城即将建立的护城仆从军的十人长!”
红衣军官大声说。
瑶国人顿时精神一震。
接着,又在红衣兵们枪口刺刀下的威胁下,被赶牲口一样,朝着山脚下而去。
可是,这些人两手空空,手里连个棍棒都没有,拿什么和敌人打?
拿头撞吗?
“殿下,一会儿趁乱,我带您逃出去。”
黄伴伴趁机凑到金丰耳边说道。
金丰点点头。
就在此时,空中“咻咻!”呼啸声中,两枚迫击炮弹轰然落在了瑶国人行进路侧的石头房子上,并砸烂了屋顶的瓦片掉进了房子里,下一刻轰然爆炸中,房子立即被炸塌了,碎石飞溅有些打在了瑶国人的身上。
顿时,一片惊慌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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