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琼英的手背泛红,神情错愕,她刚刚想去扶皇帝却被狠狠甩开。
皇帝的过激反应让她怔住,午膳前明明还情浓于水,此刻急转的态度让她不知所措,可皇帝眼中的情绪分明不是厌恶。
“立即送公主回府,”皇帝对着步辇外说。
他为了克制自己不露出药力发作的状态,咬伤了舌尖,“以后没有朕的传召,不得入宫。”
甘琼英:“陛下......”
后面的话甘琼英生生咽下,她看到皇帝的嘴角有血,是吐血了吗?
她慌张凑近,可容不得她说什么,皇帝竟然上手直接拉她下车。
挣扎间,皇帝握住她的肩膀,双眼中满是浓化不开的悲痛隐忍,那一眼,甘琼英便不再挣扎了,任由着被推出步辇。
步辇外的宫人见车帘翻动,李公公立刻上前,正好扶住了被推出来的甘琼英,在她落地的那一刻,抬着步辇的宫人们便立刻继续前行。
夕阳西下,暖色的柔和日光洒在宫墙上,盛夏的热风拂过,可甘琼英只觉得浑身发冷,后脊的潮湿还未干,闷痛再次从心口传来,她不由得蹙起眉。
李公公一直跟在甘琼英身侧,几次想要搀扶都被她抬手制止。
甘琼英强忍着疼痛,面色越发苍白,她想到皇帝不顾一切也要替她喝下那碗有问题的补汤,想到李全在看到皇帝出太后寝殿后的慌张神情,顾不得什么谨小慎微,必要问出个结果。
“李公公,”,甘琼英脚步未停,“益补汤是什么汤?”
李公公显然一顿,自以为掩饰过去,说出提前准备好的答案,“补气安神。”
“你是当本宫是个傻的?”,甘琼英不再向前,转身回头问他。
李公公自然也不敢前进,弯腰候着,再次重复了一遍,“益补汤有补气安神的效用。”。
甘琼英被敷衍,眸光凌厉起来,可她现在宛若一个病人,双唇失去颜色,她又问了一遍,“益补汤是什么汤?”
李公公嘴唇狠狠抖了抖,却不再吭声了。
两人僵持不下,突然他扑通跪地,头重重磕了几下,再抬头时甘琼英看见了他额头泛红和满脸的泪痕。
“公主,别再问了.....“李公公哭求着。
“陛下......”李公公不断摇头,泪如雨下,“公主得空,定要常进宫,公主来是陛下最欢喜的事了。”
“至亲血肉啊,公主万万不要同陛下生分了,”李公公呜咽着,眼泪簌簌滚落。
终于他忍不住冒出了一句:“陛下他在公主举步维艰,若是连公主都要疏远......”
陛下怕是连活下去的念想都没了。
甘琼英看着李公公,等他再说下去,他却嘴犹如蚌一般死死闭起来,再不肯多说什么了。
钻心的疼加重,甘琼英忍不住捂住心口,呼吸时都觉得心在抽着疼。
今日的一切让甘琼英身心俱疲,她甚至无力去扶跪在地上的李公公,“公公起身吧,本宫清楚了。”
“公主明白陛下一切都是为了公主就好。”李公公再次磕头,抬袖抹去眼泪,想要搀扶甘琼英却再次被拒。
“不必送了,”,甘琼英抬手制止,而后转头,手心已经渗出一片潮湿,“接下来的路,我记得怎么走。”
“公主若是心痛再发作,”李公公说,“可随时召太医去公主府,但是傅太医开的方子,公主切莫服用。”
李公公不敢违逆皇帝的命令,却也不能忤逆公主,他远远跟在甘琼英身后。
甘琼英脚下飘忽,一头雾水。
她一手捂紧心口,另一手紧握成拳,鞋底踩在石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可她内心却十分烦乱,她想不通这一切。
她第一次意识到,在这深宫院墙内,自己是如此渺小。
宫门口有几道人影闪过,甘琼英并未注意,她盯着脚下的石板路,缓慢地前行。
李公公在此时停下脚步,默默行礼,而后一直目送甘琼英出了宫门,被公主府的人扶住,他才转过身抹了把眼泪,快步朝着静安殿的方向走。
“公主!”满月看出甘琼英的不对劲,立刻上前,一手搀扶,一手架住甘琼英的腰,“这是又心口疼?”
身体有了些许支撑,甘琼英似乎也撑不住了,疼痛更加剧烈,她眼前忽明忽暗,眼皮也越来越沉。
一众侍婢见状纷纷上前,取下小凳,撩开车帘,三两人合力搀着甘琼英上马车。
甘琼英的额角渗出汗,钻心的疼痛却不肯停止,她顶着满头冷汗爬进车中,然后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甘琼英突然看见在车内端坐的骊骅,她明显一愣,骊骅看她面色惨白,也有短暂的一怔。
两人相看无言,甘琼英坐下后靠在车壁上,不断抚着心口缓解疼痛,她眼前有些发黑,问身侧的人,“夫君是来接我的吗?”
“发生什么事了?”骊骅跳过问题,看到她手腕的血迹眉头紧皱,接着又问,“身体不适?”
只那一瞬间,甘琼英有种想哭诉的冲动,受委屈时就怕别人是一句询问,可她忍住倾诉的欲望,不是她不想说,而是不知从何说起。
她想说她差点喝下毒药,想说皇帝多变的态度,想说自己完全没料到今日的一切,想说今日后悔来到宫中。
可是她要怎么说?
她甚至自己都不明白这一切。
她现在只想回家躺下睡一觉。
剧烈痛感让甘琼英忍不住弯下腰,她感觉眼前一黑,“心口好疼......”
她面无血色,无力再说一个字,马车的摇晃在她看来是天旋地转,她甚至无法抬起头看向骊骅,便径直倒下去。
骊骅忙接住甘琼英,声音急切,朝着车外喊,“立刻回府,快!”
甘琼英努力强睁开眼,可却什么也看不清。
她脑中纷乱,皇帝崩溃痛苦的样子,李公公那番奇怪的话,画面重叠快速切换,几乎要冲破脑袋。
马车加快速度,骊骅扶着浑身瘫软无力的甘琼英,看出她状态极差,他稍一松手甘琼英便会立刻倒地,只能将人护在怀里。
他以手背试甘琼英额头的温度,后又查看甘琼英手腕上的血迹,发现并无伤口后,明显松了口气。
“三九,”骊骅对着窗外道,“公主身体不适,你速速赶回宅邸,让人去庄子摘果子,请钟柳山的神医进府。”
周遭的声音含混不清,眼前的影子晃动不停,甘琼英感觉耳朵像是注了水,那水漫过了她全身,将她淹没,她只感觉浑身冰冷,如坠寒窟。
她双手摸索寻找身边的热源,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抱住骊骅的胳膊,朝着他怀中蜷缩,渴求汲取一点温暖,缓解一二。
声音越来越远,视线渐渐模糊,甘琼英眼皮如坠着千斤重,唯一能感受到的是身后传来的温度,竟莫名觉得有些心安。
可心口的疼痛仍然强烈,她昏昏沉沉,再也无力睁眼,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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