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琼英内心慌乱不已。
那急促的脚步声显然来自皇帝,距离越来越近,她脖子就越绷越紧,她脑中闪过电视剧里面看的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什么的。
只祈祷这皇帝别脾气太爆,别打人别打人别打人……她经不住揍啊。
很快,脚步声在面前戛然而止,厚重的袍子带起一阵风,从甘琼英裸露的脖颈掠过,拂过她的脊背,只一瞬间,她骨寒毛竖。
甘琼英仍然低着头,因为太过紧张,她咽口水时甚至都收着力,就在她不知如何应对时,沙哑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那声音距离自己不过半米之遥,突然站在那里不动了,过了好久才小声叫了一声:“阿姊。”
甘琼英一顿。她断然没想到,皇帝竟然叫她阿姊,还自称我。而且那语气,听得甘琼英一抖。怎么带着一股子难以忽视的哀怨和委屈呢?
甘琼英一时间陷入迷茫。
当今天下摄政王尚且在朝中把持朝政,而皇帝则是有名无实的傀儡,按理说他的年岁绝不会很大,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可那声音怎么听上去竟沙哑沉重得犹如中年人?
且她来之前就对她和皇帝之间的关系猜测颇多,但是独独没有想到会是这种状况。
她还是没敢抬头起身,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反应才是对的,她只好继续无声地跪着,脊背越来越僵硬绷紧,大气都不敢出。
她不知道的是,皇帝并非居高临下俯视,而是站在原地伸出手,身子都俯下了,要去扶她。
可见她伏地不起坚持行大礼,只好无奈地叹气。
皇帝收回了手垂在身侧,说:“阿姊……平身吧。”
甘琼英还是没立刻抬头,听到这满含无奈的声音,心脏骤然紧缩一瞬,她忍不住皱了下眉。
“谢陛下。”甘琼英慢慢收回伏在地上的双手。
她摸不清状况,所以倍加谨慎,丝毫不敢懈怠,李公公立刻小跑过来搀扶她,甘琼英的视线范围渐渐扩大。
一双绛紫色的朝靴上映入眼底,靴的侧面是珊瑚米珠勾勒出的祥云图案,甘琼英脑中闪过疑问,难道下早朝后,皇帝就在这里等她了?
靴子的配色一般跟随龙袍而定,果然,她缓缓起身见到了袍底盘踞的海水江崖纹,均以金线绣制。
再往上是一左一右两条栩栩如生的巨龙,云缎的光泽度名不虚传,她的视线逐渐上移,看到了一块熟悉的玉环。
通体晶莹剔透,无半点杂质,或许是玉环的模子大多无甚区别,甘琼英甚至觉得和上次她从钟离正真那里要回来的那块有些相似。
她已经半站直了身体,此刻不得不缓缓抬头。
过于消瘦的下巴首先撞入眼中,下颚似乎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肉包裹,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高挺的鼻梁向上,生着一双狭长凤眸,眉目斜飞,轮廓刚毅。
不难看出,那双眼和甘琼英的眼睛简直如出一辙。只是皇帝的显然更锐利,带着不怒自威的气魄。
到此刻,甘琼英才算是真正见到了皇帝的模样,紧张之感还未消除,一阵钝痛突然袭击胸腔,甘琼英不由得眉心蹙起。
晨起刻意画白的面庞,又退了几分血色,她咬紧牙强撑着站直,缩在袖口里的手却控制不住地有些轻微颤抖。
然后她对着皇帝,不由自主地说出一句:“陛下怎么清减了。”
甘琼英话出口后,自己先愣住,而后便是一阵难言的心惊,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而伴随着心惊的是再难以抑制的心痛,她忍不住捂住心口,不断加剧的心痛让她顾不得去想自己为何会突然那冒出那句话。
她弯下腰,几欲倒地,李公公刚要上前搀扶,皇帝率先迈出一步,扶住了她。
“阿姊!你怎么了!”
皇帝在甘琼英倒地前用双手架住她,眼神中满是关切焦急,李公公也在一旁神色慌张,观察着甘琼英的状况。
“快去叫太医!”,皇帝神情惶急,看到甘琼英面色惨白,感知到她浑身轻颤,此刻简直像个无措孩童,全然无了帝王威仪。
站着等候的小太监得令立刻前去,李公公紧着在后补了一句,“必得是肖太医!”
随后他便和皇帝一起搀着甘琼英到偏殿的里边,将人扶到了床榻之上。
甘琼英疼到抽气,她脚下发软,身上无力,她脑中飞快想着,难道她是错过了什么重要剧情,心口才会这样疼痛。
她没有想到答案,按着心口躺下,但似乎此刻好像没刚才那般剧烈了。
甘琼英发现,皇帝触碰她的时候,她的心痛症状便好似缓解了很多,她忍不住看向皇帝。
而此时,皇帝焦急地起身去门口查看太医是否已经前来,甘琼英的心口在皇帝起身的那一刻又开始剧烈疼痛。
她疼到忍不住弯腰,听到皇帝对门口的婢女说了什么,但她完全听不清。
幸好很快,皇帝回来了。
甘琼英顾不得什么,索性大着狗胆子,抓住了皇帝的手。
皇帝果然不再乱转了,身体明显一僵,手指也蜷起,可他没有躲避。
“阿姊,太医很快就来了。”
他声音艰涩,仿佛自己也被心痛折磨,强迫自己慢慢舒展开手指,任由甘琼英的五指与他嵌合,坐在了她身边。
但他显然越发不自然,说出的话也带了几分僵硬,“阿姊昨夜召了两次太医,可是因为身体有什么不适?”
说到这里,他垂下头来,“我不知阿姊身体不适,今日不该找阿姊来的。”
甘琼英攥住皇帝的手,心痛缓解了不少,她更加肯定了皇帝与她的心痛有密不可分的关联,但是她现在甚至顾不得去想这等荒谬的作用到底是为什么。
她听皇帝问她昨晚召太医的事情……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召太医是为了曲小将军和驸马?
这怎么可能,十八个监控器不是随时向皇帝报告她府内动向吗?
甘琼英一时间思绪万千,想不通这之中的原因,
她开口道:“不是因为我才召太医。”
甘琼英简单说了下昨日的事情,半点没有隐瞒,毕竟她根本分不清,皇帝方才问的话,到底是关心还是试探。
皇帝闻言抬起头,看到甘琼英似乎比刚才缓解了一些,可眼中的担忧却丝毫未减。
“那阿姊为何会突然心口痛?”
甘琼英心说这我哪知道!
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抓着皇帝能止痛呢。
甘琼英还抓着他的手,十指相扣,她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摩挲帝王的指缝。
掌心的手指修长,却像竹节一般坚硬,没一丁点的肉。
甘琼英注视着他,才发现皇帝的身量实在是清瘦至极,从被她抓着的手向上看,他露出袍袖的手腕,竟只有骊骅的一半粗细,身躯甚至有些撑不起宽大的龙袍。
眼下更是青黑,面上满是病容,哪里像一个大好年纪的成年男子?还是一国帝君?
皇帝如此年轻孱弱,是甘琼英来之前没有预料到的,更让她意外的是,她在皇帝的眼中,没有看到她以为的那种冰冷和厌恶。
反倒是在她心痛发作时,皇帝那种发自内心地慌乱着急被她看了个一清二楚。
而此刻,皇帝得知她缓解了许多,眼里更是涌上了一种压抑不住的依恋。
就是依恋。
像雏鸟对成鸟,像幼崽对成狮。又害怕,又敬畏,又小心又眷恋。
甘琼英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灼热视线,攥着皇帝的手也越来越紧,甚至整个人都在向前靠,几乎要贴到皇帝的鼻子上了。
她在不由自主地,甚至是没有意识地去靠近皇帝,对他产生无法控制的好感,自然而然地想要去亲近。
皇帝却因为两个人距离过近,在鼻尖即将要相碰时,微微别开了脸,躲避甘琼英的视线。
他面上露出了一些不自然,被紧紧抓着的那只手潮湿出汗,连带着整个身体都异常僵硬。
他轻声道:“阿姊,你要保重身体。”
他说着用些力气,把手指硬抽出来。
手心一空,甘琼英如梦初醒。
她这才意识到,皇帝在躲避她,眼神逃避,坐在床边的姿势僵硬无比,而她……
她她她刚才在干什么吗!
她差一点点就啃皇帝嘴上了!
我草!
我是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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