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康元七十一年、三月十三、午时、长安城南无忧居】
李义依照神王阁守门人的指引,一路往南而行,尽管他急切地想要寻到那位能助他降妖之人,然而一路走来,却是一无所获。正当他内心仿徨失望之时,不想,居然与怡清在街头巧遇,陪着怡清逛街的,还有自己的妹妹李琪。
李琪虽是个少女,心性却宛若男子,天性喜爱冒险,她听闻三哥李义最近忙着破案之事,兄妹情深,她便也想着帮她三哥出一份力。
不料,李琪话才刚刚出口,就被她三哥李义当街给训斥了一顿,李琪心里委屈,眼中流泪,便负气走了开去。
李义被怡清说了几句,自己也觉得对他妹子太过严厉了一些。于是李义为了给他妹妹“赔罪”,随即带着李琪和怡清来到了长安城南的一家小酒馆“无忧居”中。
酒馆虽小,然而菜肴倒也别具一番风味,店掌柜又从附近的酒庄专门为他们买来了两壶十年陈的“汾阳醉”。这一日,暖风微醺,晴空朗照,依旧是一个好天气,李义身边陪着两位绝色女子,又有好酒好菜,当下,他连连举杯,心中不觉甚是畅快,先前在青衣卫议事堂中的那一丝烦乱之感,已经如清早的霜露一般,随日而晞。
三人共饮着好酒,共品着佳肴,李义自是心旷神怡,然怡清与李琪毕竟是两位年轻少女,虽然喜欢争抢好胜,但若论真的酒
量,自然非李义之敌。只见李琪连喝了好几口“汾阳醉”后,徒觉一股酒力自喉间上冲,直呛得她差点又要流出泪来。
“咳咳!……三哥,这什么十年陈的‘汾阳’,花了我二十两纹银,怎地这么难喝啊!你们男人也真怪,这么辣的东西,还抢着倒进嘴里,真不知你们是怎么想的?!”李琪一边咳嗽,一边不解道。
李义又举杯,顾自满饮了一大杯汾阳,摸着自己的下巴笑道:“十七妹啊,你才喝了三口,怎能知这酒中真味?等你长大了,酒喝得多了之后,自然就能品出这酒中的无上美味……”
李琪嘴巴一噘道:“三哥就是瞧不起人!李琪今年已经十六岁,早就不是什么小孩子啦!三哥说酒要多喝,那我今天就喝它一个够!”言罢,李琪又举起酒杯,也学着李义的模样,满饮了杯中之酒。那“汾阳醉”的酒性何等猛烈,虽是十年陈的酿制,然而这一大杯酒下肚,立时就呛得李琪咳嗽不止。她难受地吐了吐舌头,对于自己刚才的鲁莽之举,不禁有些后悔。
怡清本想阻拦,见李义只是笑意盈盈地望着李琪,听任他妹子举杯豪饮,心知他必是在借机打磨自己妹妹的心性,是以她也只是笑而不语。
果然,李义等到李琪喝完杯中之酒后,随即又拿起酒壶将李琪面前的酒杯斟满,笑着说道:
“十七妹,不错哦!酒量有长进!来来来,
跟着三哥再满饮一杯!”
李琪见李义非但丝毫不阻拦,竟还举起杯子又要与她满饮,心中顿感意外,此时她望了望面前那一大杯“汾阳醉”,忙连连摆手,摇头道:
“不喝了,不喝了!这么难喝的东西,偏你们这些男人这么爱喝,本公主才不与你们争呢!”
“对!这么难喝的东西,他们男人喜欢‘自讨苦吃’,就让他们喝,咱们只管吃菜就是!”怡清忙也跟着打圆场道。
李义笑望着自己的妹妹,顾自饮了一杯……
向来,对于那些青春懵懂的少男少女而言,每逢到了及冠之年,心智虽渐渐成长,却仍未完全成熟。此时,他们一旦有任何一种想要做某件事的冲动,往往都会觉得自己必定正确无疑。若父母一味反对,反倒增加他们做这件事的冲动与决心。聪明的家长往往会顺着孩子的思路,让他们自己先跌打滚爬一番,体味做这件事的艰难,不消多时,孩子自己便会知难而退。
今日,若李义一味阻拦自己的十七妹,极力禁止李琪饮酒,自不免要激起李琪好胜逆反之心。从此后,李琪在皇宫大内必然会四处寻酒,一意求醉。身为皇家公主的李琪,不以温良恭俭为德,却时常纵酒买醉,若这件事被她父亲李重盛知道,或传布到了宫廷之外,李琪免不了又要受她父皇严厉的责罚了。
……
李义喝着酒,却忽然想到,我这十七妹天性最
是大胆,又特别爱玩爱闹,她刚刚所言,想要帮我去城外捉拿猫妖之语,恐也并非戏言。然而,以十七妹这点微末武艺,又如何是猫妖之敌?她若再象上个月那般冒冒失失地出城,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叫我如何向父皇交代?!
他一边饮酒吃菜,一边心中思忖,终于被他想到了一条计策。
李义心道,我为何不如适才劝诫她不再多饮的法子,也如法炮制,这般这般……?
李义计议已定,遂放下酒杯,朝他妹妹柔声道:
“十七妹,三哥听说你学剑数月,武艺已有大成。如今我长安京城突发奇案,元凶又是一个甚为难缠的猫妖,三哥想让你过来帮忙,不知妹妹意下如何?”
“三哥肯让我过来帮忙?”李琪睁大了一双美目,惊讶地望着李义。就连一旁的怡清,听到李义的话后也十分不解。
刚刚是她李琪自己想去捉拿猫妖,你却大声训斥了她一顿,如今你又为何突然主动邀她帮你破案?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嗯……”李义点头道:“父皇命我为查案专使,主理这桩京城奇案,如今我手下虽有青衣卫、大理寺、京兆府等诸多人马,怎奈真正能派得上用场的人,却委实不多……”
“太好啦!”李琪跳起来老高,欢呼道:“三哥手底下这帮人,怎能与你妹妹相比?俗话说得好,‘上阵父子兵,打架亲兄妹!’关键之时,能帮得
上三哥的,还是你亲妹妹我呀!”在李琪的心目中,竟将捉拿一只千年大妖,视作上场打架一般,此时她脸上,已写满了各种兴奋与期待……
“不过……”李义话锋一转,随即说道:
“你要想加入我京城审案团,须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李琪重新坐下,随意拿起了一只鸡腿,张开嘴咬了一大口。
“你须得听从我指挥调遣,无论何时何地,你切切不可擅自行动!”李义沉声道。
“这个……自然!”李琪大声应道。她大口嚼着口里的鸡肉,只觉肉质肥美、满口飘香,丝毫也不觉得自己已堕入了她三哥精心设计的“网罟”中。
怡清直到此时才领会李义的良苦用心,她忙也趁热打铁道:“这下好了,小琪妹妹,今后你我都是京城审案团的一员,咱们以后当勠力协心,帮着李大哥早日破案!”
“不过……”李义兀自不放心道:“十七妹,若你未经我许可,擅自出城行动,三哥立时就会将你逐出我京城审案团,从此不许你过问查案之事!”
李琪连连点头道:“三哥放心,今后,我同怡清姐姐就都是你的手下了,我们该怎么做事,全听三哥的吩咐!”
直到此时,李义心中方始松了一口气。他举起自己的酒杯,悠悠然品了一口美酒,又拾起筷子夹了一块此店有名的“鹿肉炒虾仁”,正待放入口中细细品味,不料,却被他妹妹
突然拍了一下胳膊,以至于那块喷香的鹿肉,甫到嘴边,竟而掉落在了桌上。
只听李琪又无比兴奋地言道:“三哥,我忽然间想起一个人来,你的‘京城审案团’,若有了此人臂助,何愁本案不破?”
李义只得放下筷子,无奈地问道:“谁呀?”
李琪道:“就是天宝阁里的那个什么……‘木桶碗’!”
李义疑惑道:“木桶碗?哪个木桶碗?”
李琪失声笑道:“三哥,不是‘木桶碗’!我想起来了,他的名字叫作……慕容桓,听说是天宝阁的什么二公子。这个人么……武艺虽然也一般般,不过对付妖类,倒是有些手段。那一日在城南的金顶山……”
李琪正待解说自己是如何在金顶山上见到的慕容桓,却蓦地听到李义一拍桌子,似是恍然大悟道:
“你说的是天宝阁少主慕容桓?是啊……我早该想到他了!”
“你们说的是……?”怡清望着这一对兄妹,心中不禁莞尔道,原来我只见小琪妹妹动辄一惊一乍,此刻见李大哥说话的模样,不得不信,你们两人可真是活脱脱的亲兄妹啊!
李琪忙道:“怡清姐姐,连慕容桓你都不知道?他可是鼎鼎大名的天宝阁二公子呀!”
怡清不禁问道:“我知道这天宝阁乃天下三阁之一,据闻阁主慕容远山武功深不可测,当年与天山剑门门主叶长风比剑,两人斗得天昏地暗,兀自不分胜负……这还
是家师曾经同我们说起的。怎么……他的二公子也挺厉害么?”
“厉害!厉害得不得了!”李琪立时接口道:“上个月我被困在金顶山的黑虎洞里,当时徐恪哥哥和一位白胡子老头过来救我,可他们两人都不是那黑虎精的对手,眼看着我们三人都要命送虎口之时……”
李琪随之便将自己在上月初冒险出城打怪,幸亏慕容桓及时赶到,终于降服恶虎,救了她与徐恪等人的经过,在酒楼中又与怡清说了一遍。
怡清听完李琪所述,不禁感叹道:“连那病木头都不能与之匹敌的怪物,他只凭一曲笛音便将之降服,想不到,天下竟有如此能人!无怪乎这天宝阁能名列天下三阁之一,果然是能人辈出啊!”
李义也跟着叹道:“这位慕容公子的实力岂止是如此!莫说是区区一只黑虎精,便是那些修行千年的妖怪,只要一听慕容桓之名,立时都会吓得心惊胆寒,夺路而逃!”
李琪好奇道:“三哥,那他的功夫比起你来,怎么样?”
李义摇头苦笑道:“我这点微末的本事,在慕容公子面前,无异于‘皓月之下、萤火之光’罢了!”
“他有这么厉害?”这一下,李琪不禁睁大了眼睛,恍似完全不敢相信。
“这个什么‘木桶碗’的,看来木桶里不光是有碗,还有很大的能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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