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康元七十一年三月初三、酉时、长安城醴泉坊徐府】
徐恪刚刚出门不久,舒恨天就来到胡依依的住处,拉着她偷偷来到了闻雨亭中,将白日里李义与怡清逼问他毛娇娇下落之事,告知了胡依依。
胡依依忧虑道:“九妹与二弟从萧国来到长安,不知究竟想干什么?”
舒恨天不假思索道:“二哥不知为何而来,老九跑到这长安来,准没好事!定是她在萧国找不着英俊男子,就跑这里‘猎艳’来啦!”
胡依依道:“长安城最近接连发生人命大案,听说已死了好几个青壮男子,难道……这都是九妹所为么?”
舒恨天不耐烦道:“哎呀,我的老姐姐,这些男子若不是被那只臭老猫施法夺去了精元,怎会死得如此离奇?这普天之下,有几个会老骚猫‘和合之术’的?长安城里的那几个男子,为何早不死,晚不死,偏偏那骚猫来了长安之后,就一个个突然殒命?我看呐,那些人命案,十之八九就是那臭老猫所为!”
胡依依朝舒恨天白了一眼,嗔道:“小舒,你也别一口一个‘臭老猫’‘老骚猫’说个不停,她再怎么品性不端,可好歹也是你九姐!”
舒恨天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谁让她动不动就欺负我来着?我的老姐姐,你那一天也看到了,她刚刚踏进了榛苓居的门,眼睛就一直死死盯着我看,那眼神……好像立时就能把我
吞吃了一般,看得我直到今日,都还心里发毛呢!”
胡依依笑道:“都是自家兄弟,虽说你们的原身一为猫一为鼠,可你们好歹也都是修行了千年之人,九妹再不济,她也是断不会把你给吞吃了的……”
“我知道!”舒恨天仰天叹了一声,道:“老九自然是不会吃我,自从她修炼成人形之后,她早已不以鼠为食。她如今最感兴趣的,都是那些少壮男子,我老舒又老又丑,就算她想吃,却也不合她的胃口。不过,她当时看我的眼神,着实是吓死人啊!简直比那‘女魔头’还要吓人!”
“女魔头……?”胡依依疑惑道:“还有哪一个女魔头?”
“不就是那个小道姑么!”舒恨天兀自叹道。
胡依依想了一想,这才想起,舒恨天所言的那个“女魔头”就是怡清。她笑道:“怡清妹妹怎地就成了你的心魔了?”
“怡清妹妹?”舒恨天歪着脖子,脸色大为疑惑道:“我的老姐姐,那个‘女魔头’的一把飞剑,把你一双美腿割破,还险些要了你的老命!你如今居然还会呼她‘怡清妹妹’?!”
舒恨天又哪里知道,胡依依曾经做过的那一个漫长而美丽的梦境。在梦里,她与怡清、慕容嫣、姚子贝一起,都成了徐恪的妻子,五个人一道生活在碧波岛上,悠悠然已度过了一生……那一个梦境实在太过真实,以致于如今,她已经自热而然地在
心里将怡清当作了妹妹一般。
不过,那一个悠长而绮丽的梦境,胡依依自然不能说与舒恨天知道。见舒恨天心有疑虑,她忙出言解释道:“怡清姑娘是一位修道之人,你我毕竟是妖类。自古以来,那些修道之人都是以诛妖除魔为己任,他们本就与我们势不两立,更何况,若不是你小舒无端惹上人家,人家又怎会找上门来为难我们?”
“吆!我的老姐姐,你到底是怎么啦?你才认识这‘女魔头’几天啊?非但叫她‘妹妹’,还要帮着她说话!……”舒恨天撇着嘴,心中老大地不高兴,他不无委屈地说道:“说起来,你的弟弟是我老舒,咱们可是八百年的老交情啦!怎地今天你反倒责怪起我来了?”
“好了好了!先不说这个……”见无论怎样都是解释不清,胡依依只得岔开话题道:
“我记得上个月二十二日午后,小无病刚刚入得神王阁之后,九妹就曾来到这里。当时她说是跟着二弟过来长安办事,我以为她就是跟着二弟过来玩玩,谁曾想,她竟玩出了这许多人命?!”
舒恨天抚弄着自己颌下的一副雪白长髯,频频点首道:“要说老九的轻身功夫,这天底下怕是没几个人能胜过她!那一日,无病老弟跟着老秋出去没多久,咱们还在收拾行装,那骚猫便忽然出现在你我身后,谁都不知她是怎么进来的。当时我乍一听到她的声音
,吓得我差点尿了裤子……”舒恨天细想自己当日突然见到毛娇娇的模样,此时亦忍不住心下惭愧不已。
“别说了!”见舒恨天兀自有些惴惴不安的模样,胡依依不禁笑道:“虽说你是鼠,九妹是猫,可你也不用这么怕她呀!你放心,只要有老姐姐在,管保她今后不敢动你分毫!”
过了片刻,胡依依依旧有些疑虑道:“我只是不明白,九妹虽然举止有些……有些轻佻,但她平常也不会随意伤人性命。如今她怎地在长安城大开杀戒了呢?小舒,你这几日可要四处留心长安城的动静,若见到了九妹,你可得好好劝劝她,切勿再生事端!如今,这几桩案子业已惊动了赵王,他可是大乾神王阁副阁主,白老阁主亲传的大弟子。据闻,这位赵王爷的武功天下无双,若叫九妹被赵王遇上,可没她好果子吃!”
舒恨天点了点头,他思忖了片刻,忽然又“不怀好意”地笑道:“我的老姐姐,你这心里,是不是怕万一让无病老弟遇上了老九,一旦那臭猫发起骚来,我那无病老弟未必能阻挡得住啊?”
胡依依淬了舒恨天一口,骂道:“你这死老鼠!净没好话!小无病年纪虽轻,但一身正气,姐姐信他,无论九妹再怎么施以媚术,定不能蛊惑他丝毫!”
不想,舒恨天却还是摇了摇头,叹道:“这也未必啊……我倒不是担心无病老弟被那头骚猫
迷惑。我是担心……咳!老姐姐难道不知老九的脾气,一旦她见着了真心喜欢的男子,那是定要纳入怀中,不死不休啊!”
舒恨天此言一出,胡依依不免已面露忧色,舒恨天见“诡计得逞”,不由得再次“添油加醋”道:
“这也不能怪老九,谁让咱们的无病老弟,生得如此俊俏呐!似他这般玉树临风的模样,天下女子有几个能受得了?”
……
……
两个时辰之后,在长安城南郊外的密林中,恰如胡依依所料,徐恪“乔装引妖”的第一天,便迎面撞上了毛娇娇。
此时,毛娇娇听得徐恪叫她下来,她当真乖乖地就从四五丈高的树梢上跃了下来。
“小哥哥,奴家最喜欢听你的话了,你还想让奴家做什么?奴家为了你,做什么都愿意……”毛娇娇轻启薄唇,徐徐说道。她非但语声娇美,内中更有一股娇滴滴柔酥酥令人无法抗拒的味道。
徐恪见毛娇娇果真这般听话,不由得也是一愣,他随即不假思索,长剑向前径自撩出,正是一招威力惊人的“荡火势!”
“哎吆!”见徐恪剑气如此霸道凌厉,毛娇娇也不禁吓了一跳,她急忙收起轻敌之心,再次纵跃闪躲。
这一次,徐恪吸取前一次出剑落空的教训,未待前招“荡火势”用老,后招“破金势!”“开木势!”“裂土势!”“断水势!”已源源不断而来。这五势剑招一旦依五行相克之序
使来,剑招的威力立时大增。
毛娇娇哪里知道徐恪会突然间使出这一记致命杀招,只见徐恪那五势剑招依次杀来,四周草木已纷纷为之摧折,剑势如风雷激荡,剑气似电光怒闪,霎时间已将她整个人身包裹于其中。
毛娇娇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她此际已别无他想,只得疾速窜高,怎奈徐恪的剑气已“噗噗”两声,在她右侧大腿处割开了老大两个口子,鲜血立时汩汩流出……
“公子饶命!”毛娇娇见避无可避,只得出声哀求。
徐恪的这五势剑招,一旦依五行相克之序使出,一招比一招强劲,一招比一招迅猛!此时漫天的剑气已将毛娇娇脆弱的身子包裹于其中,他只需将最后的“断水势”吞吐而出,剑刃往毛娇娇前胸一横,这位生得花容月貌却又臭名昭著的“和合金仙”,便会立时身首异处……
徐恪剑至中途,却蓦地一收,这最后一招“断水势”却给他硬生生地收了回去。他强忍着胸口处真气一阵翻腾,淡淡地言道:
“你走吧!”
“公子肯……放了我?”毛娇娇此前已自知必死,她已闭上了双眼,此际听闻徐恪之语,不由得睁大了一双美目,惊喜道。
徐恪回剑入鞘,却已转身而走,只听他沉稳而温润的声音随后传来:“你走吧,记住,下次你若再敢随意杀人,徐某定会取你项上人头!”
说完话,徐恪便头也不回,大踏步地往
北行去,他自己也不知为何到了关键时刻,竟而会手下留情,饶了那女魔头一命。
一路上,他心里不禁思绪翻腾:“她可不是若祝千辕这样的食人恶魔,她也不是如孙勋一般的阴险奸恶,她更不是象八岐大蛇一样的吃人无数,她只是一个柔弱女子,看上去实在不像一个魔头。若此案元凶并非此女,那我今日岂不是滥杀无辜?无论如何,我徐恪今生不杀女人……”
他这样想着,内心也渐渐释然了。
孰料,他才往长安城走了几十步路,蓦地见头顶一阵风响,似有一人已飘然从他头顶跃过。徐恪忙提剑在手,凝神戒备,却见暗夜之中,空无一人,只有一阵娇滴滴的声音兀自远远地从树梢间传来:
“小哥哥,我还会再来找你的!哈哈哈……”
这人已被自己凌厉的剑气割伤了大腿,鲜血长流,不想竟还能施展如此高妙的轻功!
徐恪心念及此,不由得心下骇然。
若非此妖轻敌,若非自己骤然使出五行相克之杀招,那么,今夜之战,谁胜谁负实在难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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