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
她亲自问了那人,他一开始接近自己,是否是因为知晓她的身份。
可那人,那个在他面前一直真诚的人,第一次在她眼前低下了头。
他说:“昭华,我不愿骗你,我承认一开始接近你时心存目的,可我只想弄清当年全家灭门真相。
我发誓,我为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真心的,子安此生只会心属公主一人。”
她信他,但也不全信他,且他那一身战功也不过能保他一命而已。
他们之间终归是不可能了。
于是。
不知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和目的,她亲自为他们准备了婚礼。
皇兄这个帝王做的的确不错,他懂得用人,大禹也在肉眼可见的一点点变好。
可楚昭华,却感觉自己好像再也开心不起来了。
后来的两年里。
谁也没想到越国帝王故作昏庸,惹得周边几国蠢蠢欲动。
几国一起联合试图吞越,那时……禹国捷报频传。
谁也没想到,盛国和越国勾结,他们真正的目的从来就是禹国。
可楚昭华也没想到,皇兄此番为了扩展版图贪心了,太多的胜利麻痹了他,导致他在伐越途中浸入太多资源,良国更是在这个时候选择了明哲保身,禹国一时陷入了两难境地。
而也是在那时,珈蓝使者来禹,提出了求娶楚昭华的要求。
一开始,皇兄是拒绝的。
可……珈蓝这些年来表现的太过于乖巧,导致满朝文武对其了解并不算多。
待楚昭华察觉问题将人控制起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晚了。
他们在京中放出毒虫污染水源,百姓一个 个手指生疮开始腹泻,满京医官无一人能找到对策。
她毫不犹豫向皇兄提出了亲自带领五千精兵上阵破了珈蓝的想法。
她想,大不了战死沙场,也比出嫁被那般羞辱的强。
皇兄拒绝了。
这是皇兄在位后,第二次满眼愧疚的冲她道歉。
太久不理会朝政的她没想到,为了援助战场拉回战局,皇兄调派了几乎所有兵力。
如今整个京城,可调用的精兵竟不到两万,粮草更是岌岌可危,根本不足以支撑她带兵杀向珈蓝。
禹国遇到了这么多年来最大的一场危机。
千千万万个选择里,唯独她嫁于珈蓝,是解决大禹现下困境的最优解。
这些年来一心只为社稷的皇兄难得没有选择牺牲自己这个皇妹去珈蓝和亲,而是夜夜同大臣们想其他应对之法。
楚昭华觉得,这也算够了。
于是。
她答应了和亲,私下里亲自和珈蓝使者做了一番谈判。
使者允诺,珈蓝会倾尽全力协助大禹扭转战局,还会额外提供大禹大军一月粮草。
而她,也会用毕生所学,努力协助珈蓝王掌控朝局。
在收到珈蓝提供的毒烟,确定战局有所扭转后,楚昭华嫁了。
出嫁当日,皇兄许诺日后定会灭了珈蓝亲手带她回家。
可她没想到,本就做好最坏打算的她,在珈蓝遇到了此生所有不曾想到过的羞辱。
珈蓝王想求娶她,只是单纯的为了报复。
只因父皇在位时,曾与珈蓝发生过摩擦,他在战场上一箭射杀了珈蓝王的亲弟弟。
而她是父皇最宝贝的人。
现如今父皇已故,珈蓝又终于找到了落井下石的机会。
于是,这场报复就来到了她身上。
无数次,面对毒虫的啃食,珈蓝王族的羞辱,她都有想过死。
可越了解珈蓝,她就越认识到了这个小国的恐怖。
且,珈蓝竟与几国都有着诸多利益联系,几国动乱虽不见珈蓝,可里面处处渗透着它的影子。
这些消息,是大禹从来不知道的。
父皇曾说,珈蓝虽是弹丸之地,但想要攻破怕有诸多不易,想要瓦解,就要洞悉珈蓝毒术,有人里应外合,或有瓦解的可能。
她现在也明白了,珈蓝不灭,大禹头顶将永远悬着一把利刃。
她虽怨过皇兄,可也知江山社稷更为重要。
为此,她只能忍辱负重,表面上学着做一个魅惑君王的妖姬,私底下一边挑拨皇室关系,一边学习珈蓝毒蛊之术。
后来,在久久不见天光的日子里。
楚昭华终于等到了大禹大军攻打珈蓝的日子。
她想……她终于可以解脱了,一切都要结束了。
让她没想到的是,带兵来的,竟是曾经会粘着她姑姑长姑姑短的小屁孩儿楚文宗。
她趁大禹攻打珈蓝之际,令所有毒虫发疯噬主。
对于珈蓝王在城楼试图用她的命要挟大禹,她压根就不在乎,甚至做好了同珈蓝王同归于尽的打算。
可她没想到。
那人来了,还趁着珈蓝动乱之际,偷偷带着一波人马混入了城楼。
城楼上出现了一场胶着斗争。
那人穿过层层毒虫障碍,一步步来到了她的面前。
他好像苍老了很多。
她想。
那人笑着冲她弯腰一礼:“长公主,好久不见,是臣来迟了,臣特意为您带来了一份礼物。”
那是一串铃铛,铃铛来自珈蓝皇室。
珈蓝王的视线被他成功吸引,一枚弹丸不知从何而来,弹开了珈蓝王手中的匕首。
下一瞬,那人伸手将他一把拉过,自己冲珈蓝王扑了上去。
珈蓝王反应很快,二人手中的匕首几乎是同时捅入对方腹中,他紧紧的将人抱着不松手。
同一时间,他嘶吼了一声,一道利箭腾空而起,从他的后背,直穿那珈蓝王的胸口。
一切发生的太快,楚昭华有些懵。
她急急扑过去试图救人,奈何那人直接抱着珈蓝王坠了城楼。
那人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是:“好好活着。”
她活下来了。
如同行尸走肉般活着。
朝堂更迭太快。
再回到大禹,楚昭华却找不到丝毫的归属感了。
她听到了宫中下人对她私下里的冒犯言论,这皇宫中的所有人,都让她觉得陌生。
想到那人的死,她更怨皇兄当年的冒进了,也怨皇嫂永远都只站在皇兄身边。
于是,她做了这一生中,唯一一件坏事。
她设计,想抱走皇嫂腹中的老来女。
她甚至想……杀了她。
可在后来知晓有宫女胆大妄为把她抱走时,她还是心软了。
也罢,这也算是她的机缘。
她不做公主,或许会有不一样的一生,让皇兄和皇嫂对女儿日后见面不相识,也算是一种报复了。
而那姜家女,也被她用毒虫控制的人打捞了上来。
看着小女孩儿在竹筐里皱巴巴的哭,她忍不住叹息许久。
她都为禹国做那么多了,偶尔任性做一次坏事,对不起两个孩子,先祖们应该会原谅她的恶作剧吧?
于是。
隔天一早,她安排人将那孩子亲自送到了一个地方。
一个她当年游历结交的好友日日都会去刷碗的地方。
在确定放着那孩子的竹筐被好友带走后,看着皇宫乱糟糟的场面,看着皇兄的自责,看着皇嫂的眼泪,她突然就觉得解气了。
后来。
除夕夜宴迎来了一场刺杀。
她的另一位小侄儿,当今的太子殿下,为了救自己的亲弟弟楚文宗殒命。
皇兄在接连的刺激下病倒了,没过多久便也撒手人寰。
被亲哥所救的楚文宗痛苦不已,却又不得不收敛情绪登上那九五之尊之位。
他收养了哥哥年幼的儿子,在登基之日便当众立下楚闻璟做太子,许诺日后将他扶上帝王之位的誓言。
这一切,好像都结束的差不多了。
楚昭华突然觉得什么都没意思了,她想去江南了,那里是她记忆里最后一处干净的地方。
临行之前,她在昔日皇宫爱逛的地方都跑了一圈,最后在自己寝宫的柿子树树洞里,找到了一封皇兄留下的道歉信。
那时她才知道。
原来父皇当日的醉酒之言,皇兄听到了。
一向勤勉刻苦的皇兄一直被她的光照压着。
皇兄爱她,但也在长此以往,因为听到太多若曌姝公主是男子就好了的言论中怨她。
按常理来说,他不比大禹史上的任何一任太子差。
可因为她的存在,不管他有多努力,他永远都是其他人心中的第二选择。
所以,他才会更努力的想证明自己,太急于求证自己,也就在后面的几国征战中犯了错。
楚昭华在那一刻,彻底明白了父皇临终所言。
心底对皇兄的怨念,就这么一点点消散了。
后来。
她来到了江南。
在那一处小庵堂里,苟且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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