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这辈子薛小莞的第一次进宫,又是孤身赴宴,薛家人颇为担心。尽管早前已经嘱咐多次,但薛聿文夫妇在马车上还是一直对薛小莞耳提面命,同样的话听得她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可为了让爹娘安心,薛小莞还是安安静静听了一路。
所幸到了宫门前,唐清哲安排的婢女已经候着了,薛聿文心道唐清哲做事周全,倒是放心不少。
被安排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安王妃身边的得力婢女画芩,熟知宫廷礼仪,上辈子刚嫁入王府后,薛小莞还跟着画芩学习了一段时日。
今日有画芩在,纵使自己真是第一次赴宫宴,也不至于出什么岔子,唐清哲的这个安排倒还算用心。
她被一路引进宴会所在的宫殿,这里和她记忆中一样,雕龙画凤、富丽堂皇,偌大的宫殿中此时已经摆上了不同形制的桌几,忙碌的宫人正穿梭其间。
坐北朝南正中高位,自然是圣上的座处,龙椅宽阔,金龙盘踞整个椅背,彰示着皇家威严,座前桌自然也是全场最大的。
大殿被台阶分成两大部分,上首目前还空着,而下首朝臣大部分已携家眷到达,分别被人引到自己的座位上。此时殿中气氛还算轻松,大家聊天攀谈,一派热闹。
薛小莞微微低头,余光四处打量着,已到场的女眷中有几个她还依稀有些印象,只是确切的身份却是不记得了。
她所在的朝臣区域,臣子在前,
家眷在后,官阶越高,离上首越近、离殿门越远。她的座位在左侧靠近殿门且最靠后的位置,一坐下,薛小莞就被前面的人挡得严严实实。
对此,薛小莞表示非常满意,上辈子这宴举办的时候她还在云山呢,如今莫名其妙来了,她只想吃饱喝足混到底。
“薛小姐,奴婢就在您身后,有需要奴婢的地方,您尽管吩咐。”
“多谢,也替我向世子道谢。”薛小莞点点头。
“您客气了,这是奴婢该做的。”画芩低头行礼,慢慢退到了后面。
很快,殿外响起几声钟鸣,殿中朝臣家眷瞬间安静了下来,随后几个年轻男女进入大殿,所有人立身行礼,薛小莞也跟着站起来,来人是大祈的皇子皇女。
为首的太子唐旭抬手示意,众人便又坐下。几人迈上台阶,径直坐到了皇帝下方左侧区域,皇子在前,皇女在后,和主位之间还隔着几张空桌子。
片刻之后,又是几声钟鸣,这一次钟声更长,在钟声中,圣上带着妃嫔入殿,皇亲国戚跟在后面,又是一阵行礼,这一次所有人都跪在桌旁,齐声高呼万岁。
起身后薛小莞一眼就看到了跟在安王身后的唐清哲,他今日穿的是鸿胪寺少卿的朝服。
待到大祈一方所有人皆已坐定后,便只余下主位右侧还是空座。
宫宴的座次都是有规制的,主宾坐于圣上右侧,因此现下的空座都是为丹柯使节团准备。妃嫔坐
在左侧最靠近圣上的区域,再旁便是方才落座的皇子皇女,紧接着是亲王郡王,世袭者在前,其他在后,安王太妃、安王夫妇和唐清哲便坐在这个区域的首桌。
再往下便是各个公侯。寻常来说,爵位越高,越靠前,即越靠近圣上一侧。
坐定后唐清哲朝薛小莞的方向一看,正巧和薛小莞目光相接,他笑着点了点头,薛小莞客套地勾了勾嘴角,转过头去。
而薛小莞看了一圈后,目光停留在了前排一个年轻女子身上,她就是永平公主唐昕,也是上辈子和唐清哲私通、害得她家破人亡的当事人之一。
此时的唐昕正和身边的永安公主唐暖笑着小声说话,目光清亮,如有星光点点,身板挺直,虽在说笑但体态依旧。
上辈子薛小莞嫁到远京的时候,和亲对象已经确定了,就是永平公主唐昕。
而如今丹柯使节团才刚入京,还尚未听说有什么和亲对象,薛小莞盘算了一下时间,想来或许丹柯使节团这次来访的目的之一便是寻求和亲。
薛小莞见过唐昕的次数并不多,但看着这张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脸,她总觉得这辈子的唐昕和上辈子不太一样,可非要说具体到底有什么不一样……薛小莞只能说是眼睛——
上辈子的唐昕便是同样笑着,双瞳也不似这般灵动,感觉更为深沉。
细细一想,薛小莞也能理解,上辈子的唐昕已是两国关系的筹码,即将
远嫁,自然是没有办法像现在这样轻松欢快,或许心底还有许多不满。
可唐昕自小经受皇宫礼教教化,和唐清哲之间更是横梗着同宗同族不予通婚的传统律例,不能将心中怨怼发泄表露,更不敢拒绝和亲,这很正常。然而和亲拖了三年,期间她分明什么都没做,终于临近婚期了,又何必做出通奸私会这样更加违背礼教的事情?
她既然有如此胆量,为何不在初定和亲之时,不顾一切和唐清哲私奔呢?
与唐清哲私奔,顶多也就是需要隐姓埋名,日子不如从前荣华富贵,但至少不会累及多人,两国关系甚至可能还有补救机会呢?
且若真是那样,薛小莞还会敬她是个奇女子,要是有机会,甚至能帮着他们逃走,日后要是江湖得见,还能一起畅快痛饮。
唉……薛小莞想了想,在心中叹了口气。
或许唐昕也是直到最后才知道彼此的感情最为珍贵,这才狠心突破了那么多限制吧……
可思及此,薛小莞又忍不住怨怼,凭什么这俩人知道彼此感情最为珍贵的代价,是叫安王府上下、叫她薛小莞跟着送命啊?
瞧瞧这俩人,看上去都是安分守己的主,实际上却都如此荒唐!尤其唐清哲,还好意思说她薛小莞行为不端行事欠妥,他发起疯来可比她过分千百倍呢!
薛小莞想来想去,不愿再想,将视线移开,却没想到对上了另一个目光——
和乐郡主
,项心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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