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修哲醒来是在手术后的第三天,伤口还没有完全复原,连氧气罩都脱不得。温馨每天都会过来看他,虽然大多数情况下,单修哲都不会见她。
C城的台风红色预警传遍每个角落,风声混着雨声,听上去就像是死神的怒吼,温馨上来的时候,她的衣服和头发都有淋湿的迹象,但是却把煲好的烫紧紧地护在怀中。她已经逐渐开始学会做菜,以前单修哲和她交往的时候,总是埋怨她不会做家务,现在她会煲汤会下厨,那个人却不愿意吃她亲手做的菜了。命运有时候就是这样会开玩笑。
她急匆匆地走进病房,迎面却撞上了重症监护室的护士。
“发生什么事了?”见护士面色凝重,温馨的心也像是被提起来一样,害怕单修哲的身体又出现新状况了。
“病人不见了,”护士急得满头大汗,“我过来给他换药,发现病房是空的,病人自己拔掉了监护设备,失踪了!”
公寓内的凌桃夭窝在沙发上吃杯面,雨点打在玻璃床上,急切地滑下,划出了一道道的水迹,好像一张破碎的脸。风在怒吼,连窗户都不安分起来,仿佛马上就要被刮跑一般。凌桃夭披着毛毯,将电视机声音开到最大。台风天气开电视不太安全,但是相较于被雷劈的不安全,她更害怕公寓的安静。
公司已经上了轨道,报名培训的人也越来越多。她的确没有想到,秘书的市场那么大,再过几个月,将培训的人输入市场,那么她的第一笔生意算是成功了。下家已经找好,只等培训完毕。她吃一口面条,总觉得,自己开公司真是一件苦力活啊。
因为安静,因为外面的雷声,所以当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凌桃夭整颗心都被掉了起来。谁会大晚上的不睡觉来找她?唐暖薇是绝对不可能的。这种天气,那女人恨不得自己飞奔过去陪她呢。那还有谁?
不安地开了一道缝隙,她抖着声音:“谁?”
“小夭,”沈斋的笑脸衬着外面漆黑的夜,恍若阳光一般,他提起手里的袋子,声音柔和,“我给你买了蛋挞。”
沈斋难得穿着黑色的牛角大衣,显得整个人颀长而有风度。他跟在凌桃夭身后,走进大厅,“哥哥以前说过,你害怕刮风下雨的天,所以我过来看看你。”
沈斋脱下淋湿的大衣,久久得不到凌桃夭的回应,除去外面的怒吼,房间里的声音却一下子清晰了起来。电视机里女主播甜美的声音充斥着房间每个角落。
“此前,坊间盛传温馨和单修哲感情破裂,但是在C城一年一度的慈善晚会上,两人的甜蜜出现已经打破了不和传闻。而后,单修哲因病住院,温馨更是不离不弃,想必两人的感情在这件事之后会升温不少……”
“这种天气开电视会被劈坏的,小夭。”沈斋拿起遥控,啪嗒一声关掉了电视,声音依然柔和,听不出其他感情。
凌桃夭回过神,慌乱地回应:“只是一个人在公寓里有点害怕,所以就把电视开着了,”她走进厨房,“我给你倒杯水。”
沈斋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还没有吃完的杯面,心中涌上一股苦涩。她的心,终究还在那个人上面。哥哥,我到底该怎么做?你告诉我好不好?
“嘭!”厨房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沈斋连忙跑进厨房,“小夭!”
凌桃夭蹲在地上,正收拾着碎片,见沈斋进来,抬起脸,绽出笑容:“抱歉,手滑了,我再给你泡一杯。”刚才的消息,就算心中明了,当真正看见的时候,到底还是抵抗不住从心头涌上的悲恸。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却是另外一件事。
那样的笑容,并不是凌桃夭的。沈斋仿佛被一根绳子勒住了脖子,喘不上气。凌桃夭的笑,像极了夏日的向日葵,充满了朝气和阳光,而不是现在这样带着苦涩心痛的笑。他走过去弯下身,抱住了单薄的身躯。
“小夭,你别这样。如果累,就当我这里来。你记住,我永远都在等着你。”沈斋身上的气息很淡,带着淡淡的香味。不同于单修哲,他的胸膛总是很温暖,很有安全感,可是,他不是单修哲,给不了她心动的感觉。
不是谁爱谁多一点,就能得到多一点的回报。付出的和得到的永远不成正比,这边是爱情的规则。
凌桃夭轻轻推开沈斋,笑容不曾退去,道:“只是打碎一个杯子而已,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你去外面坐着,厨房里很脏呢。”
推搡之间,沈斋出了厨房,过不多久,凌桃夭便端着一杯茶出来。
“喏,新买了茶叶,便宜你了。”她笑,仿佛很自然。
沈斋心中难受,他宁愿她哭出来,都不想她强颜欢笑,特别是在他面前。可是她的倔强,她的隐忍,却成为了他和她之间的一道墙。他翻不过去,她不却不愿推倒。
“别吃这种没营养的东西,”沈斋见凌桃夭刚想拿起吃了一半的杯面,于是从中拦了下来,扔进了垃圾桶,“你本来就瘦,再这样吃下去,你想当竹竿么?给,新鲜出炉的蛋挞。”
凌桃夭有些可惜地看着垃圾桶里哀嚎的方便面,嘟哝:“那可是我最喜欢的口味。”
沈斋哭笑不得,拿出一个蛋挞,送到她嘴边,“张嘴。”
凌桃夭乖乖地咬了一口,蛋香就溢满了口腔。松软的口感,滑嫩的鸡蛋,让久久被泡面折磨的胃顿时有了生机,她胃口起来了,刚想咬第二口,外面忽然响过一个惊雷,她一愣,蛋挞在嘴边却迟迟不肯下口。
僵持之际,敲门声又急促地响起来。和刚才沈斋敲门不同,咚咚的声音好像要把门敲碎,仿佛敲门人的所有力气都在上面了。
“大概是公司的人有什么急事,我去看一下。”凌桃夭笑,起身去开口,犹豫了一会儿,又转头对沈斋说,“你的衣服都淋湿了,不介意的话去浴室冲个热水澡吧。我那边有套新买的男士浴袍,没穿过。别着凉了。”
沈斋将蛋挞放在一边,心中满满的暖意:“好。”
因为房间里有了人,凌桃夭便不像刚才那么害怕,门也就开得大了一些,当那张苍白的脸印入凌桃夭的眼时,她想要关门已经来不及了。
单修哲拿手挡住门,半个身子探了进来,声音虽然虚弱,但依然不失气场:“凌桃夭。”
白色的病号服湿哒哒地挂在他的身上,手背上细小的针眼却清晰可见。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狼狈不堪。那双幽深的眸光亮如初,在暗夜的衬托下,绽放出异样的光彩。雨水顺着那张英俊的轮廓滑下,好似素描本上描画的线条一样,硬朗不已。
“单修哲,你放手。”凌桃夭的视线恍惚不定,她看着那只挡住门的手,说出的话却底气不足。
“凌桃夭,为什么不来看我?”声音很虚,好像是在渴求着什么一般,单修哲的身子倚在门框上,力气都快要用尽。他拖着病怏怏的身体,只身一人驱车赶到这里,没有发生意外已经是奇迹,当看见凌桃夭时,他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因为心脏在狠狠地抽痛着。“为什么不来看我??”他重复,仿佛是一个一定要得到的回答的小孩。
他醒过来问的第一件事,就是她。可是每个人都告诉他,凌桃夭不曾来过。温馨这样说,他不信,可是妈咪这样说,连爹地也这样说。为什么不来看他?为了那张离婚协议书,他差点没了命,到头来却是这样的结果么?他不甘心!
凌桃夭的眼不敢看他,她怕一看就会忍不住想要抱住他,只是苏半夏和单郁助的话句句都在耳边,她已经没有立场再和单修哲见面了。她说过啊,让他好好活着,让他好好和温馨在一起,为什么要来找她?为什么还要来动摇她的心?
狠狠地呼出一口气,凌桃夭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猛地将清澈的眼抬起,声音冷淡:“我为什么要去看你?你是我什么人?”
“什么?”单修哲不可思议地看着凌桃夭,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
“我不过是你的前妻,没名没分,我拿什么身份去看你。就算之前是你的情人,我好像也留了张纸条给你,说分手不是么?”
“分……手?”心脏猛然就疼了起来,明明子弹已经取出,可是空气却顺着弹道一直通进来。单修哲嘴唇惨白,雨点不停地打在他身上,出乎意料地,他却感觉不到疼痛。
“没看见那张纸条么?”雨点飘进房间,凌桃夭的嘴唇尝到了苦咸的味道,“那好,我就亲自跟你说一遍。单修哲,我们分手吧。我不想再当你的情人了,也不想过那种见不得光的生活。我想要重新开始,从你的世界离开,过我自己的生活。真爱也好,利用也罢,我都不想再受你摆布了。和你的温馨好好过日子,别再来找我。”
这是凌桃夭这么些年来,唯一不用打草稿而说出的一段话,原来伤人的话是不需要大脑的,原来,伤人,是比爱人来得更加痛苦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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